苏泰身子一弯,很娴熟地窜入了床下,好像是经常做这个动作似的。
紧接着,那女子就出来了。一双脚轻盈地踩在竹子地板上,留下一道水痕。她好像在迟疑,莫非刚才听到了声音?随后又绕过床铺到窗边去探探窗子,“咔”地关上了销子。
房间里太静了。苏泰躺在床下,小心肝怦怦乱跳。
他只能看到她的脚和小腿从右边晃到左边……又晃到右边去……晃来晃去,苏泰就热了起来。那是很美的妙物,淡淡的铜色皮肤,柔润的足踝,俏美狭长的小腿上映着淡淡影子。她换上衣服的时候,脚趾微微翘动着、足跟在地板上轻轻点啄着的样子,把床下人的眼睛都被勾住了。
苏泰的鼻孔热浪滚滚,他歪着脑袋往外看,再向上看一看……再往上一点……只看到了膝盖那里就被垂下的床单完全挡住了。她一转身,右小腿的外侧上竟然有一个疤痕,是一个2厘米长的菱形伤痕。
“好像见过。”苏泰心中一跳,“那伤疤,好熟悉。”
苏泰还在乱看、乱想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悄然擦干身子换上衣服。紧接着床铺微微一颤,她已经躺在了苏泰的身子上面……的床垫上。
“这下搞大了!”苏泰躺在幽静的床下,无奈地闭上眼睛……忽然间心里一紧,察觉到楼下好像来了很多人?
大约有10个人,正沿着楼梯迅速冲上来,甚至立刻就听到一些呼喊吵闹的声音,震的地板都微微颤动。
“是中国游客吗?”苏泰想着。
但床上那女子立刻翻身起来,好像意识到了危险。外面的那些人正沿着走廊疾奔过来,几秒钟之后竟狠狠撞在这房间的木门上!那凶狠劲儿绝对是要破门而入,绝非走错房间。
“又托大了。”苏泰痛苦地想着,他还躺在床下,这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哐”!木门被轰然踢开,一群男人蛮牛般冲了进来!紧接着就听到枪械咔咔作响,很多汉子乱喊乱叫着:“就是这妞!”“跑不掉啦!”“哇,穿着睡衣哩……”“蠢货,把枪端稳!”
果然是华语,但不是中国游客,是地地道道的洛迦南方口音。
苏泰看到那女子的脚已经退到了窗边,惊恐得微微颤抖。
紧接着又有一个家伙分开人群踏步进来,只看得到他一双锃亮的鳄鱼皮脱鞋吧嗒叭嗒地摔着地板。那家伙用沙哑的嗓子吼着:“叶小姐,你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你跟得我好怕啊!从韦陀萨提到铁岭,一直追到莫南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带着狰狞的哭腔。
苏泰拼命想着那声音的主人,好像就在不久前听到过……那声音的主人竟然“咕咚”一声跳到了床上来,咆哮着:“你再跟着我,我就把你丢去喂鳄鱼!”
“冤家啊!”苏泰惊醒了,竟然是钱若涛那大胡子混蛋大叔!
原来这女子跟钱大胡子不但不是一伙儿的?而且是对头!
苏泰又开心了。
“您一定是误会了,钱先生,我只是想对您进行一些正面报道。”那女子结结巴巴地说,她分明是怕了,却努力地镇定着情绪,“我……想要得到第一手资料,杂志社部那边……”
“别骗人啦!”钱大叔叫喊着,“你们这帮臭狗,围着我想找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每次拉屎之后,我都埋得严严实实,你们永远也别想挖出来!”
“抱歉,我也是上司安排的工作,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些记者也分头……”
“住嘴!记者就了不起?”钱大胡子在床铺上气得乱跳,“你听着,这帝国每年都有1000个记者什么的失踪呀、把自己捅死呀、喝茶呛死呀、被鳄鱼吃掉呀什么的。”
只看得她的脚趾正紧迫地勾着地板,那声音突然变得犀利了:“不要威胁我,既然我敢来莫南,我就是做好了各种准备!”
“哈!各种准备?我总是给女人惊喜呢!”钱大叔砰地跳下了床,一步步朝着她逼去,“即便不掐死你,但是亲口咬掉你身上的什么东西……你的手,你的脚也很美呢!还有你的嘿嘿嘿嘿……”
床下的苏泰已经掏出了匕首,盘算着第一刀、第二刀的位置,如何立威,然后劫持他……“大叔你惨了!”他深吸一口气。
但猛然间,女子突然尖叫:“炸死你们!”接着就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
“砰”!
一阵烟雾乍起,刺耳的声音几乎撕破耳膜!满屋子的哀嚎、惊叫、碰撞的声音,满屋子都是白烟翻滚,如云浪一般疾速蔓延膨胀。
狭小的房间里那些汉子们互相抱着叫着:“是原子弹!”“看不见啦!”“谁他妈放闪!”“拦住门口别让她跑了!”“我……我没死!”“谁的手呀不要乱摸……”
苏泰立刻清醒过来,忙撩起衣襟捂住口鼻。他没有受伤……别人也没受伤!为什么他们都活着?苏泰纳闷,看着滚滚白烟涌入床底,眼前已经一片迷茫。
原来她丢的是烟雾弹!
“了不起,这一招以后我也可以用。”苏泰发现自己更喜欢那女子了。但接着就感觉到她的灵魂所在……竟然从窗子出去了,在匀速下降了,难道是绳子吗?
“跑了!”“追呀!”
那帮凶徒们立刻就夺门追去,咆哮着追下楼去。有个家伙被震得头晕呆傻,也跟着从窗户跳出去的,刹那间骑跨在下面的铁栏杆上,鸡飞蛋打立刻昏死过去。
……
那个姓叶的女子——她是个记者,正赤着脚飞快地穿越莫南海港附近的那些小巷。她绿色叶子花纹的睡裙飘舞着,带起阵阵金色的风,像是从恶魔城堡中逃脱的公主。
脚下踩在被日头晒得滚烫的路面上,点点碎砂飞溅而起,那个墨绿色的背包还背在肩上,随着她的奔跑砰砰乱跳。婆娑的树影闪烁在苍白的脸上,地面的撒满的落叶被她的裙角带起。
“好美呀!”两个巡警看见了,忙笑着走出树荫迎上来,随后却又看到她身后的街角那里正追上来一群汉子,手里提着长短枪械。
“好热呢……”两个巡警转过头去,开始研究墙上的裂痕走势。
绿睡裙的姑娘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汗水已经绽了出来。她一个转身,冲进了旁边一个喧闹的市场里。
眼前竟有无尽的鲜花,如一片汪洋的港湾。
这是渔港广场边的花市,硕大的棚子遮挡着烈日,狭小的过道里顾客和生意人摩肩接踵。五彩的灿烂的鲜花、盆栽、花篮、花架子,还有一摞摞的花盆、水缸,醉人的香气在每个角落中弥漫翻滚着。
唰……姑娘提着绿睡裙,如小鸟一般穿越人影。
“迷人哩!”正在剪枝的爷爷赞叹地说,小剪刀戳向手指……
呼……姑娘提着绿睡裙,如小鹿一般跳过丛丛鲜花。
“诱惑啊!”几个搬运工齐齐松开手,任凭肩上的玻璃缸滚落在地……
一群凶恶的歹徒们提着枪械冲进了进来,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如一群驴子般在花海中纵横奔袭。
绿睡裙的公主已悄然闪躲在一片花篮后面,大口喘息着捂着嘴巴害怕发出声响,汗水浸透了领口的绢纱。那些歹徒们骂着追到旁边,他们找不见了,便推搡着人们,扯着那些人乱吼乱叫着。“怕不怕我?我们是坏人,我们在追一个漂亮妞!说,看到没有?”
绿睡裙的姑娘匆匆擦掉汗水,竟探手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只相机,咔咔拨弄两下,蹲下来透过花篮的缝隙去迅速拍了几张照片。
“在哪!”突然外面有人惊叫起来,旁边人惊醒般地扑上来。
绿色睡裙一闪,公主已经轻轻跳上一排水缸,赤脚踩着缸沿儿啪啪地奔行过去,一个闪闪身消失在一排盆景后面。绕过一个个格子,跳过一条条摊位,忽然脚上一痛,竟被竹片划伤了一道。
顾不得了!她沿着甬道急奔出去,一个转身才发现跑进了断头路。
死路!
“那边去了!”“你眼睛瞎了没盯住嘛!”“兄弟们都招呼过来!”那些家伙喊叫着围过来。
公主眼睛一亮,忙扯起旁边围栏上的一条灰色长布“哗啦啦”地绕在身上,遮住头发和脸颊,再顺手拎起一个红陶水罐扶在头上,立刻变身为一位赤足的马来族姑娘。
她转身出来,低着头,缓缓地向那些混蛋走了过来……越来越近……手臂挡住脸颊……走了过去……
“哎?姑娘,你的脚上出血哩!”一个好心的坏蛋追上来,“我有创可贴。”
“多嘴!”水罐结结实实地砸向那脑袋,她撒腿就跑。推倒一排一排花架,撞翻一道道花墙,“喀”,马来长裙也撕裂着把她扯到在地。她忙挣脱掉那条长布,转身迎着大门跑出去。
“Surprise!”一个汉子突然跳出来拦住大门,双手如钩般伸过来,“神抓手!”
惊惧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只听“轰”的一声,一辆老款铃木摩托车如烈马一般跳过来,将那个汉子“哗”地撞得翻飞出去!
“喵呜~!”摩托骑士向公主伸出手,正午的阳光照耀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摩托头盔闪闪发亮。头盔罩子打开,是苏泰那王子般俊美的脸。
苏泰:“来吧,我是你的守护神!”
她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苏泰:“……”
旁边就是停车场,她终于跑不动了,胸腔里好像烧了起来。又听到咒骂奔跑声从背后传来,她腿一软就滚倒在地,却立刻滚入一辆卡车下面,把身子蜷缩着躲在轮胎之后。
那些人追上来了,沿着方向挨个查找着。
她蜷缩在轮胎后面,把脸紧紧贴在肮脏而炙热的轮胎上,已经精疲力竭!刚才她一股猛劲儿跑出来完全透支了体力,现在浑身瘫软得一阵阵眩晕,胃肠翻江倒海地疼着。
那些人正逐步走过来。“跑不远!”“搞死她……”“外面多留些人!你们从后面绕过去。”
她颤抖着把手伸进包裹,缓缓拿出那台尼康F3相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终于决然地想把胶卷盖子扯开……
突然,一股嘹亮的嘶鸣声乍起!
“海啸!海啸来了!”有人大吼着,紧接着是喇叭声、哨子的刺耳嘶鸣!接着又有很多人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