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川森在晚饭时说出他准备去找山本,并让浦原第二天送他过穿界门时,如他所设想的一样,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角落的克鲁一直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微颤抖,有些不忍;浦原则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至于夜一,她紧紧地抿着嘴角,什么都没说。
之后的晚饭,可想而知大家吃的都很别扭,房间里只有轻微的陶瓷碰撞声,没有人说话。流川森只感觉这个房间里的气温在迅速升高,仿佛一堆干稻草,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烧成熊熊大火。他从碗沿上抬起头,偷偷瞄了瞄对面的夜一。她看上去很正常,正常的有些过分了。
一吃完饭,最会做人的浦原立刻借故说要去打扫卫生,一溜烟跑了。(流川森:“你丫骗谁,你哪一次不是骗取一票免费劳动力帮你干活的?”)克鲁也识趣地站起来说第一次来现世要去眺望一下风景。(流川森:“你丫又骗谁,想当初你来现世钓妞的次数还少了?”)
总之房间里只剩下默不作声的夜一和更加沉默的流川森。
“说点什么吧。”过了很长时间,流川森率先忍不住了。坦白说他现在有些怕夜一,怕那个成熟理性的夜一。
夜一终于把之前一直投在空气里的视线聚焦起来,“你想让我说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最起码会比你一直沉默着让我好过点。”流川森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你会在乎我说什么吗?”夜一冷哼一声。
“我当然在乎,非常在乎。”流川森提高了音量。
“那如果我叫你明天不要去呢?”夜一一针见血。“——呵,看来是不可能了。”见流川森在她的话中低下头,她自嘲地笑了笑。
“流川森,你看你说出那话的语气,坚决得毋庸置疑。你现在又想我说点什么……你究竟是在问我意见还是通知我?”夜一站了起来。
“夜一,以前的事你也知道的。山本跟我不共戴天……”流川森也站了起来,他急切地看着夜一,眼中满是渴望。他迫切希望夜一的支持。
夜一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你向我保证你会忘了的。你还说那个人渣父亲不值得你去复仇。难道那些是你敷衍我的鬼话?”
流川森低下了头,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是,那是我用来敷衍你的。”
夜一深吸一口气,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那种被欺骗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有些事是忘不掉的。这么多年了,那件事就像是一颗图钉,就钉在我的心里。无论我怎么想忘掉,就是做不到。”这就是流川森永远比不上蓝染的地方。他的感情。他背负了太多的感情。
“一直以来我都试图在骗你的同时也骗自己。可是我明知他是个败类、他从没尽过任何父亲的责任,我还是……我摆脱不了他。我就是不能做到不恨尸魂界。”流川森又想到之前去救山本,见到山本时他所出现的幻觉。
“听你的意思……你不光想杀山本,你还想毁了尸魂界?”夜一两眼一眯就是两道凌厉的光,“你父亲那件事我也有份,喜助也有份,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和喜助?”
流川森扭过头,“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夜一扬起嘴角,嘲讽地说:“你那次来现世可不是这么说的。”
流川森眼睛里的光唰的一下就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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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鲁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空座町虽然不像东京那样的国际大都市,但也算繁华。晚上十点正是夜生活的开端。街上依旧人头攒动灯火通明。路旁挤满挂着各种霓虹招牌的酒吧。在酒吧迷情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中,上演着各种搭讪或是***。各种男女享受着疯狂而美好的午夜狂欢戏码。
克鲁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些年轻面容,他们都是现世中最普通的一员。通常在十几二十年后,他们的容颜便会开始苍老,他们的身体,也将随之老化。他们只会活过很短的一生,通常不到100岁就会死亡。所以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珍惜时间”。而时间,却在克鲁的眼中,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
作为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贵族少爷来说,克鲁从出生的那一天起,成天所想的,就是如何打发时间。他喜欢把时间花费在各种毫无意义的人和事上。所以当他以一个普通人的方式走在现世的街上,回想起这300多年来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他从没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开始觉得懊恼,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已经脱离了大路。他现在身处一条偏僻的小巷。这条过道般的小巷身处两座商业大楼中间。两座高不见顶的建筑外墙,中间隔出了这样一条勉强容得下三个人并肩走的过道。
克鲁一直低着头闷不作声向前走,直到发现周围光线变暗了许多他才抬起头,望了望狭窄的天空。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前方。过道的另一端,缓缓走过来一个瘦小而熟悉的身影。
“碎蜂?”他颤抖的声音带着点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疑惑。“你怎么在这?”
“来传个话。”碎蜂不高兴的声音传了过来。
克鲁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看着碎蜂在昏暗月光下也闪闪发亮的苍白脸庞,硬是舍不得移开视线。直到碎蜂不自然的咳嗽声,将他入迷的思绪打断。
“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克鲁挠着后脑勺,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奇怪现在的自己怎么在碎蜂面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我去商店,夜一大人说你出来了。”碎蜂说着皱了皱眉头,“夜一大人和流川森,又吵架了?”
克鲁耸耸肩,“正常的,不用理他们。”他宽慰道。“对了,你刚才说找我什么事?”克鲁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碎蜂又有些不自然了。她半天没说话,似乎很难开口的样子。
“是不是想我了?你就承认了吧。”克鲁见碎蜂这个样子,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带着他一贯的轻佻和自恋。
“少来了。”碎蜂厌恶地瞪了克鲁一眼,向后退了两步。“我来是提醒某个不孝子,明天是他父亲的大寿。”
克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掉了。他沉默片刻,迅速换上了一副贵族特有的冰山表情,似乎对任何东西都不屑一顾的样子。“这好像不关那个不孝子的事,记得很早以前他们就断绝父子关系了不是?那个狠心父亲把他赶出家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他一个字都没忘掉。”
“我不是劝你,只是通知你。”碎蜂同样冷冷地说。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对了,顺便提醒一句,那个父亲一直很后悔。而且……他快要死了。克鲁,别让我瞧不起你。”
碎蜂刚走两步,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正准备回头,就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紧接着是一种独特的气息,仿佛是天底下最高贵的香水味。这味道,即使在牢狱中生活了上百年,也没能掩盖。
身后的人开始说话。他呼出的热气浮在碎蜂的脖颈上。
碎蜂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这些年,你一直都有去看我的父亲吧?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碎蜂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碎蜂下定决心般用力掰开克鲁的手。她挣脱出克鲁温暖的怀抱,看也不看克鲁一眼,沉默而决绝地走开了。
从克鲁触碰到她起,一直到现在,她的脑中还是不停重放着同一个画面。克鲁的背叛,克鲁的谎言……
克鲁说的不错,她是还喜欢他,但她不能原谅他。所以她只有走开。
而克鲁,望着碎蜂渐行渐远的背影,那种心头上的温暖,始终没有散去。直到他突然像梦中被惊醒一样,一拍脑袋:“可是明天到底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