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森冲进客厅时,碎蜂和克鲁的战争显然还没有结束。他扫了一眼房间正中间的那两只已经对峙了很久的野猫,又看向抱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碎蜂旁边的夜一。他看见夜一空洞的金色眼睛,绽放着努力抑制的愤怒。像是随时准备爆发的火山,漂浮着一层浓重的黑色烟雾。
克鲁大概是不喜欢房间里明亮的灯光而半眯着眼睛。他抬起手揉了揉他那一头许久没有打理过的乱发,让它们更加凌乱地散在头上,显现出一种颓废的吸引力。他扭过头与夜一对视着。半晌,他笑眯眯地说:“我和碎蜂这叙旧呢,管你什么事?”
“克鲁,这里不太欢迎你。你要是识相的,赶紧滚。”夜一的背影散发着寒气,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干冰。
“四枫院夜一,我说你怎么那么不识趣啊?我们现在都不是什么贵族了,还摆什么狗屁架子?说白了你现在就是个可怜的低等公民。”克鲁的脸上笼着一层轻蔑,“再说了,我是来找我的小女友的,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啊?”他伸出长臂就要来搂碎蜂。
碎蜂一耳光甩到克鲁脸上:“夜一大人岂是你能侮辱的!”她还不解气,右手闪电般伸向后面,斩魄刀的位置。
“碎蜂。”夜一动作更快,准确地抓住碎蜂的手。她并不想动手,即使她的怒火在以几何速度疯长着。
克鲁不屑地揉着他的脸,“唉,我真怀念你的泼辣啊……”他一点也不介意地笑着。
“够了。”流川森终于忍不住了,他看那架势,没准下一秒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走过去,直视着克鲁,“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克鲁撇撇嘴,不再说话。
“各位,饭好了哦,先吃饭吧。”浦原刚好走进来,满脸笑容。
“对对对,吃饭。”流川森像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一样,他第一次这么渴望看到浦原。他走过去,冲夜一不自然地笑笑,眼中带着一种讨好的卑微,“折腾半天,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好吗?”
夜一瞥了他一眼,显然还对克鲁的事耿耿于怀。她推开流川森伸过来牵她的手,转身向门外走去,“对着某些人,我可吃不下。”
“夜一大人!”碎蜂急切地追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一眼克鲁和流川森。
流川森的手尴尬地在空中悬着。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某个地方。大开的房门不停有风灌进来,将头顶的灯泡吹动得摇摆不定。流川森麻木的脸庞也被光线照射得阴晴不定。
克鲁看着流川森,脸上显现出一丝后悔。他把手轻轻搭在流川森肩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看到碎蜂我就忍不住……”
流川森回过神来,打断他的话:“不用担心。你也知道我和夜一,不这样吵吵架才不正常。”顿了顿,“我担心的……是碎蜂。”
“碎蜂?”
“我担心,碎蜂会把我在静灵廷试图杀她的事说出去。”流川森转过身,脸色一片惨白。
克鲁收起笑容。他谨慎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浦原已经走开之后,才说道:“你说你试图杀了碎蜂?为什么?”
“我去找夜一,碰巧碰上了。”
“所以你就要杀她?”克鲁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流川森精明地看着克鲁,“你激动什么?要不要给你拿个高音喇叭,好让全世界人都知道?还是你怕隔壁的浦原喜助闲的慌,专门给他提供生活猛料?”
“好吧。”克鲁压低声音,还是免不了暴露出内心的疑问和激动,“为什么要杀她?是蓝染的命令?”
“开什么玩笑,我说过,我已经背叛蓝染了。”流川森看克鲁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我只是想……对于敌人,应该各个击破。趁着混乱,除掉一个难缠的对手,不是很好嘛。就算有人怀疑我,也不会有证据。到时候我只需把责任全推给那些实体化的斩魄刀就好了。”
克鲁咬咬牙,“主意不错,可惜失败了。这就麻烦了。”
“是啊,我必须取得夜一和浦原的信任,从而一步步接近静灵廷的那帮人。”流川森陷入了沉思。他刚才没说实话,他担心的不是没有取得夜一的信任,而是害怕夜一知道这件事后会有多难过。夜一一直把碎蜂当做自己的妹妹,要是让她知道他和碎蜂的关系有多么势同水火,她的感受……就像流川森夹在她和克鲁之间一样,只有难过和绝望。
“碎蜂……就交给我好了。”克鲁突然说道。
“什么?”流川森惊讶地看着克鲁
克鲁调皮地挤挤眼,“对付女孩子这种事,我可比你在行。放心,碎蜂……你不用担心,只要她今晚没说出去,她以后都不会说出去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流川森眉毛一扬,“你准备怎么办?用美男计?我可得提醒你,碎蜂可是今非昔比,你别还把人家当成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孩子,一颗糖果就恨不得能带走她了。”
“我你还信不过吗。”克鲁的表情像是被侮辱了,“森,不是我说你,你有那么好的条件——一张帅气得让女人神魂颠倒的脸,可是你不会用它。你说你,总玩一个不会腻吗?”
“闭嘴吧。”流川森翻了个白眼。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开始往外面走。“我出去一下啊。”说着,他不顾身后克鲁的那句“每次跟你讲到这个你就这副好好先生样子”的叫嚣,“砰”地一下关上房门。
流川森沿着空旷的街道慢慢踱着步。现在正是凌晨2点,对于现世里的普通人来说,正是睡得正香之时。流川森一路看着道路两旁普通的建筑,突然很想成为这些普通人中最平凡的一个。他缩了缩肩膀,把脖子埋在竖起的衣领下。他内心涌上一阵刺骨的恐惧,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下一盆冰水,从头皮凉到脚心。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不知道他和夜一的未来会是怎样。他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的迷路人,不知道下一步等待着他的会是沼泽还是平坦大道。他不是个懦弱的人,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不喜欢没有计划没有把握的人生。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中,他停下脚步。他涣散的瞳孔慢慢笼起一片白色风暴。他打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头也不回地说:“你怎么来了,赫莉贝尔?”
在他身后,突然泛起的白色烟雾散去后,出现一个身穿白衣的纤瘦女子。她背上的那把大型斩魄刀在月光下发出昏暗的光芒。
赫莉贝尔抬起眼帘,看了看流川森。她破例地笑了笑,随手冲流川森甩过手中一团黑色的包裹。
“这是干什么?”流川森不解地盯着手中那一团黑色的东西,那是一件很大的黑色长袍,宽大得能从头到脚包住流川森1米8的个子。
“蓝染大人不希望有人认出你。”赫莉贝尔简短地解释道,“快走吧,蓝染大人在等你。”她伸出手,拉着流川森。她的手还是那么柔软又冰冷,像花岗岩一样光滑。
流川森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赫莉贝尔。他敏锐地察觉到赫莉贝尔的不同。她的眼睛比起从前冷淡了不少,像是对周围一切失去兴趣一般,没有温度。
赫莉贝尔凭空一挥手,空气中立刻出现一个光洞。她冲流川森扬了扬下巴。
流川森裹着巨大的黑色长袍,戴上阴森的兜帽。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赫莉贝尔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