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空座町城外的郊野照得一片银白,绿色的苔藓在月色下发出温柔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初冬的冷气,预示着冬天的来临。略有些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嘶吼着,聚集的雾气越来越浓重。湿润的泥土,每隔几步就站着一棵高大的杉树。苍天的树冠似乎一直延伸到了云端。黑色的粗壮树干随风弯曲着坚韧的身体,不时有几片粘着水滴的叶子飘落下来。
当你漫步在湿滑的地上,打量着周围,你会觉得这里和任何一个城市郊外毫无区别。
但若是你无意抬起头,你会发现,一轮皓月旁,露出的那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仿佛被野兽锋利的爪子撕开了一般,带着未知的危险,透着杀气。不断有基利安从洞中掉下来。它们有着相同的相貌,白色的面具,又长又尖的鼻子。它们漂浮在空中,黑色的长袍翻飞着,像极了黑暗里冒出来的鬼魅。
同时,夜空中不断滑过各种颜色的线条,那是尸魂界的死神们矫健的身姿在空中留下的痕迹。不同的光束砸在一起,迸发出五颜六色的火光,倒让人联想到过年时的烟火,漂亮得可以让人忽略其中的危险。
极具穿透力的白色月光照亮着每个人的面容,将他们倾国倾城的年轻面孔无限放大。每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近乎虚假的美。
碎蜂精致的面容在月光下寒冷又肃杀,苍白得像身处冰雪中的女王,不容侵犯的高傲;与她对应的,是白哉冷峻的贵族面孔,让人不禁有一种把这张几乎没有瑕疵的脸装裱在画框里的念头。他们在月光下一次又一次挥舞着斩魄刀,他们嘴角那个不屑的笑容仿佛是象征荣誉的军功章。
在这片不平静的天空下,响起一阵细微的声音。被人们的吼叫声和各种爆炸声中所掩盖。
沙,沙,沙……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衣襟掀起的风扫过泛黄的草地,带动着草地发出一阵阵缓慢细碎的沙沙声。
黑暗的迷雾中,出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他们身后,是缓缓合上的穿界门。
“嗯?这边也正忙着啊……”流川森抬起狭长的眼睛,不满地扫了一眼空中正进行的激烈战斗。他刚从流刃若火的包围圈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烧焦的刺鼻气味。原本一尘不染的衣服上,到处是被火熏过的痕迹。胸口残留的那一块鲜红血迹,黑夜中格外显眼。
在他身前,夜一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森,我们快去帮忙!”她那强烈的正义感蓦地窜了起来,说话间就准备跃向天空。
流川森叹了口气,“你去吧。我要是过去恐怕就不是帮忙了。”他找了一棵巨大的古木,坐在黑色的树根上。他的面容在明亮的光线里看起来雕塑一般精致又冷漠。
夜一回过头望着他,也叹了口气。她又怎会不知道他的脾气?对于和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从不插手。就像刚才他们面对流刃若火时,他也只是冷眼旁观,见机拉着自己跑掉一样。
只不过他们刚刚和好不久,夜一不想再发生争执。所以她破例没有勉强他,一个人朝前方无声无息地飞掠过去。
流川森望着夜一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黑点。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生硬的树干上,尽量把它想象成一张温暖的床。他轻轻闭着眼睛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沉寂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表情。他的嘴角向下抿得很深。冷风卷起地上的沙土,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
一股透明的涟漪随着这初冬的风在空气里波动着。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流川森在黑暗里睁开眼,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拔出斩魄刀。他的周身突然寂静无声地爆炸出一层厚重的白色烟雾。
他翻身站起来,耳边依旧是不远处传来的战斗声。
嘈杂声中,流川森仍敏锐地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流动在空气里。他迟疑片刻,突然整个人高高跃起,像一只堪的斯高原上的雄鹰。衬托着他身后天空中悬挂着的月亮,和脚下一闪而过的树冠,像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神。
同时,一个朦胧的黑色影子从他身后掠过,向着与他方向相反的地方飞去。
流川森冷哼一声,他的身形在空中一扭,如同一阵席卷天地的白色风暴,追着那黑色影子狂掠过去。
在他身后,空座町渐渐被黑暗掩盖住,那场空中的战斗也浓缩成一个红点。
流川森跟着黑色影子飞离了空座町,落到更加人迹罕至的森林里。两边都是拔地而起的巨大山体,成群的古木将这里遮掩得不见天日。一条蜿蜒的溪涧霸道地将这片森林一分为二,清澈的溪水欢快地流动着,偶尔撞击在突起的石头上,溅起星点水花。
流川森在这条溪涧旁,看见那个黑色身影背对着自己,静静地伫立着。从背影看,那是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黑色的长袍紧紧包裹着修长的身体,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在旁人看来有着一种无法名状的危险感。
可在流川森眼里,却有着一种特殊的熟悉感。
“克鲁,是你吗?”流川森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带着犹豫。似乎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他所说的。
那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昏黄的月光零零散散地洒在他无可挑剔的脸上,显得他的脸惨白惨白的,像一个黑色的幽灵。
“流川森,好久不见。”男人说起话来,那薄薄的锋利嘴唇像没有动过一样。
流川森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还真是你啊,你被放出来了?”
克鲁阴沉着脸,干笑两声。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像是在盐水里浸泡过一样,带着不符合相貌的沧桑。“怎么,听你这话,好像不希望看到我?”
“你扯到哪去了。”流川森不满地说。他收起斩魄刀,朝克鲁走过去。
克鲁精明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流川森。末了,他才冲迎面走来的流川森伸出手,“好久不见,兄弟。”
流川森紧紧握住他的手,同时来了个兄弟式的拥抱。
“尸魂界的监狱生活怎么样?”流川森的眼中闪过一丝幽默。“听说吃喝不愁还有马子泡?”
“妈的,下次把你关个120年看你觉得怎么样!”克鲁一拳砸向流川森的胸口。“要是你进去了,那里面的疯婆娘们应该会高兴得再疯一次了,哈哈……”克鲁爽朗地笑着。
流川森也笑了。比起克鲁的笑,他的笑更多是一种愧疚和心酸。
“喂,不想笑就别笑,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克鲁察觉到了流川森的不对劲,调侃道。
顿了顿,他说:“我知道你觉得内疚。”
“我欠你个人情。”流川森扭过头,望着森林深处。“如果不是你,那个坐牢的人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