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寝宫内,诺伊特拉兴奋地叫道:“哈,那就来吧。”他狭长的小眼睛泛着冷峻迫切的绿光。
“等……”流川森刚说了一个字,诺伊特拉早已冲到了他面前。他急忙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诺伊特拉那把硕大的斩魄刀。他暗骂一句,本能地想拔出斩魄刀。就在他握住刀柄的那一刻,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场景:夜一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哀怨地看着自己。他的耳边不断地回响起夜一乞求的声音:“别走。”他仿佛又置身于几天前的那个场景,心口再次不安分地疼起来。像是有人在他的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流川森立刻松开了拔刀的手,勉强躲过了诺伊特拉的几次进攻。“白痴,你是在轻视我吗?再不拔刀,我真的会杀了你!”诺伊特拉一甩头,不满地吼道。
流川森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对付你这种蠢货还需要拔刀吗?”说着,他凭借娴熟的瞬步闪到诺伊特拉面前,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他大吼一声,向后趔趄了几步,又站直了。相对于他,流川森这一拳后,只觉右手传来一阵肌肉撕裂的痛楚。他低头一瞥,右手满是鲜血。但流川森根本不敢停下进攻的速度。诺伊特拉的斩魄刀太过庞大,在近处根本不好发力。一时之间,流川森雨点似的拳头劈头盖脸地朝他打去,而他毫无还手之力。所幸他的钢皮太坚硬,流川森赤手空拳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你打够了吗?该我了!”诺伊特拉抓住流川森一瞬间的停顿,突然腾空跃起,巨大的斩魄刀直直地向他劈来。流川森虽已反应过来,但还是慢了一步。他只觉右肩一凉,一股血腥味迎面而来。他扭头一看,肩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连骨头都清晰可见。他再一次试图拔出斩魄刀,还是出现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没办法,他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和诺伊特拉胶着在一起。
“流川森,快拔刀!”赫莉贝尔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急促地冲流川森喊道。
“啰嗦!”流川森烦躁地说。他懊恼极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几回合下来,他的身上便有几处深入骨髓的刀伤。不断流出的鲜血,打湿了他的衣服,顺着流下来,染红了一片大理石地板。流川森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眼前的诺伊特拉越来越模糊。
“哈哈,我真是高估你了,原来你就是个连刀也拔不出来的懦夫啊。啧啧,没意思。”诺伊特拉轻蔑地斜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流川森。流川森沮丧地低着头,任凭诺伊特拉羞辱。他已经丢掉了自己全部的尊严和骄傲。看着眼前满地的鲜血,他再次掉入巨大的恐惧中。他的眼前脑中全是血泊中的夜一;全是他将刀插进夜一体内的那一刻;全是他蹲在夜一面前,冷漠地说:“他就是那个你死也要保护的人是吗……”;全是他不顾夜一的挽留转身走开的那一刻。
流川森的眼眶红了。他甚至希望诺伊特拉马上动手,杀了自己。也许现在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脱。“你不是说决一死战吗?还在等什么呢?”流川森低声笑着说。
诺伊特拉先是一愣,警觉地说:“你说什么?让我杀了你?你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你不是打赢我了么?怎么,总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诺伊特拉原来是个不敢杀人的胆小鬼啊?”流川森继续激将诺伊特拉。
赫莉贝尔在一旁,冷冷地威胁道:“诺伊特拉,你可想清楚。你要是杀了流川森,蓝染大人可不会放过你。”
“呵,自古成者王败者寇。我败在你刀下,无话可说。你还在犹豫什么?”流川森见诺伊特拉犹豫了,不耐烦地说。
诺伊特拉想了想,“就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你一个女人家的少插嘴!”他先是冲赫莉贝尔叫嚣地吼道,随后他转向流川森,“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成全你!”他举起刀,月牙镰状的刀锋发出阴森森的光芒。墙上投射出他高大的影子径直砍向流川森的脑袋。
流川森仰着头,他放松地闭着眼,脸上的线条因为释怀变得那么柔和。俊朗的五官不再像冰川上最坚韧的寒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那么纯净的微笑,像是现世里普通的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树荫下小睡的少年。没有人会把此时的他与几天前命令屠杀空座町全部居民的魔鬼联系起来。“夜一,对不起,再见。”他想道。
“铛!”随着一声巨响,流川森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他疑惑地睁开紧闭的双眼。赫莉贝尔直挺身影纹丝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她举着刀,稳稳地挡下了诺伊特拉的刀。“够了。”她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抗拒的警告。
诺伊特拉冷笑一声,没有一丝害怕。他挑衅地说:“要是我还想继续下去呢?”
赫莉贝尔手上猛一用力,诺伊特拉猝不及防被弹了出去。“那我陪你打。”她的脸上阴云密布,眼中一片白色的风暴。她目不转睛地瞪着诺伊特拉,好像只要他稍一点头她便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诺伊特拉有些忌惮地瞅着赫莉贝尔,不敢贸然进攻,便开始打起了嘴仗:“你们女人怎么都那么讨厌,真碍事!赫莉贝尔,我奉劝你,牢记自己的身份,别和死神走的太近!”
“谢谢你的废话,我会努力忘记它的。”
“你还真是不识好歹!”
“诺伊特拉,你是不是每天都闲到没事干了?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做对?”赫莉贝尔忍不住质问道。
“因为你是个女人啊。”诺伊特拉直白地说,他开始得意洋洋地炫耀起自己的功绩,“在你之前这里也有一个女人。她刚好也是排在我上,不过嘛,哈哈……你猜怎么样?我一出手,直接砍破了她的面具,弄得她灵力尽失了。”
赫莉贝尔挑起一边的眉毛,嘲讽地说:“就凭你这只螳螂?别开玩笑了。会发生那种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你太卑鄙了,第二种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愚蠢的人。不过鉴于第二种情况发生概率几乎为零,所以……”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还有就是,这个故事根本是假的,你该不是把你梦里的情景搬出来吓唬人吧?”赫莉贝尔的眼睛不知望着什么地方,反正没正眼看诺伊特拉。
“你别小瞧人!”诺伊特拉气急败坏,一向尖酸刻薄的他遇到了更加尖酸刻薄的赫莉贝尔算是倒霉了,只有被羞辱而毫无还口之力。“我告诉你,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妮莉艾露那个蠢女人——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呦,你还和我较上劲了。”赫莉贝尔懒得再理诺伊特拉。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转身扶流川森站起来。
流川森惭愧地不看赫莉贝尔。他知道,赫莉贝尔是想让他通过残酷激烈的战斗重新激发出斗志。可是她没想到,那件事给他造成的伤害有那么大。别说她了,就连流川森自己也没想到。
“喂,你……”诺伊特拉还要再说什么。
“诺伊特拉,这场战斗你已经赢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赫莉贝尔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诺伊特拉咂咂嘴,意犹未尽地不再说话。他把刀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看那架势,十足一个打了胜仗的飞扬跋扈的将军。
流川森很少输得这么惨,即使是在他还很弱的时候,即使是在他还没有死神能力的时候,他从不服输。可这一次,他输了,输给了他最厌恶的对手。
“我没用,对吧?”流川森轻轻推开赫莉贝尔扶着自己的手,认真地问道。只是他的语气太过肯定,听上去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赫莉贝尔咬了咬嘴唇。她心疼地看着颓废的流川森憔悴的面容。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她在犹豫,她在沉思。她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沉淀着痛苦和困扰。
“森。”她小声叫了一声。
“什么?”流川森觉得她的声音怪怪的,透着一种诡异,像是肮脏的黑色汁液被翻出晾在太阳下暴晒一样。流川森隐约感到不对劲。再看到赫莉贝尔复杂的表情,他觉得她一定有事隐瞒了他。而现在,这个秘密将被揭晓了。
“森。四枫院夜一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知道她会赶去挡在你的刀前。你不该怪自己。”赫莉贝尔的声音沙哑酸涩,像是蒙上了一层沙子。
“你说什么啊?当然怪我……”流川森不解地看着她。
“不,怪我。森。”赫莉贝尔之前一直躲闪着流川森的目光,此时突然与他对视着,她眼中透着空洞的绿光,看上去像两个无底的深渊。这让流川森的心一下子掉了进去。他好像猜到赫莉贝尔要说什么了。
“别,别说出来。”流川森“唰”地一下子走开了,背对着赫莉贝尔。他突然很害怕,害怕赫莉贝尔接下去要说的话。“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他不停地说道。
赫莉贝尔揉揉发胀的眼睛。她没有听流川森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当时,是我在和她战斗,我……”
“我叫你别说了!你听不懂吗!你要逼死我才甘心吗?”流川森转过身冲赫莉贝尔吼道。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气球,不断有人在往里面,以各种理由充气,从来没人问他能不能承受,没人真正想要理解他的感受。夜一、浦原、蓝染、赫莉贝尔……没有人理解他。他既委屈又难过。他不再看赫莉贝尔一眼,转身冲出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