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叮咚咚当~咚咚叮当~当当咚~”
清脆的声响,携带着令人沉醉的诡异音律,从这巨大地宫的四面八方传来,让人避之不及。
陈涵宇努力平心静气,试图让自己的内心不受音律所控。然而那些声音实在太过诡异。即便他封闭了自己的听觉,仍感觉那声音像自己的脑海重复播放的神曲一般,连绵不断,着实让人抓狂。见封常庆也刚好朝自己看来,他面色一沉:“先把阵法破了!”
“本姑娘做事,要你来教?”封常庆冷哼了一声。
陈涵宇没有理他,身子迅速冲到石壁下一个站得比较靠外的吹奏唢呐铜人面前。他早就发现导致这里幻音不绝的始作俑者,便是周围这群看似愚钝的铜人。也不知是不是因自己二人在交手的时候无意触碰了开关,使得这整个灵音宫数百铜人都在按着一定的规律演奏着手中各式各样的乐器。叮叮咚咚地幻音让陈涵宇必须将不少精力都放在克制心神之上,使得一直处在现实与幻觉的交界处的他几欲崩溃,却又在关键时刻回归本心,让自己最终没有被它控制。在一边努力稳住心神的同时,陈涵宇看准了铜人手中的乐器,正要挥剑斩向它的时候,忽觉身子一震,眼前似乎一花。剑锋不知为何劈偏了方向,从铜人脑袋上斩过。
“乒!”地脆响,那铜人的脑袋被斜着劈作两半,其中一半径直飞向墙壁,“乒乒乓乓!”乱撞一阵后滚到地上。另外一半则继续留在铜人脖颈上,被昭雪剑切出的光滑切面与仅剩的独眼构成那铜人诡异的微笑面容,盯得陈涵宇浑身发毛。
只是,铜人那如机械般上下移动的手指,和那依然悠扬的唢呐声响。见证了陈涵宇此着的失利,更似在嘲笑他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另一边的封常庆同样面对着这样的窘境。面前两个手持琵琶的铜人塑像,不管是身体还是乐器都被封常庆的小剑划得遍体鳞伤。然而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铜人身上最为关键的手腕指节,与琵琶上的四根琴弦。却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琵琶的声音依旧延绵不绝,甚至连音色都没有发生明显变化。
“这该死的?”封常庆脸上露出惊疑之色,暗暗运起阴葵功劲。手腕一翻,指尖劲力狂吐不已,就像是在与一个绝顶高手比拼内力般,不再有过多的实力保留。
这一剑威力远胜先前,火红小剑就如一道红色电光,迅速穿透了铜人手指与琴弦。剑上的内劲在触碰到铜人的瞬间狂涌而出,竟似瞬间燃起一个高温熔炉,一下子将铜人的手和弦融在了一起,使其再也无法弹奏琵琶,发出幻音。
这一边的陈涵宇也终于解决了那个吹唢呐的麻烦货。扭曲变形的碎铜块洒满了他周围的地面,只有一个小铜柱在唢呐人之前所站位置的底部一上一下,像是在操控着一个已经破碎的木偶。
然而刚才只是消灭了这个铜人,却让陈涵宇感觉像是跟一个高手对决了一般,几乎是集中了他全身的精力。现在他只感觉自己需要缓口气,然而周围的幻音延绵不绝,一旦松懈,随时都有陷入幻觉而无法自拔的风险。
只是,要消灭这么多的铜人,还要保持全神贯注。这对身上还带着伤的陈涵宇和封常庆来说,可未必是件容易事。
而且,陈涵宇隐隐能感觉到,随着音乐旋律的逐渐深入,这幻音摄人心神的力量还在逐渐增强。也许现在自己等人还能守住心神,但再过一会儿呢?谁还能说得准?
“看来,这方法还真是治标不治本……”陈涵宇眉头紧锁,“得赶紧找到阵法的关键所在……”
而另外一边,封常庆也是微微蹙眉,片刻之内,她已经毁去七八个铜人了,这似乎对整个灵音大阵没有什么影响。与此同时,刚刚施展过禁法的她,现在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看着眼前那似乎数不清的铜人在那晃来晃去。封常庆只觉心中怒火中烧,娇叱一声,身子一跃而起,一脚狠狠踩在一个吹箫之人的长箫上面,将其踩得粉碎。
“等等……这个声音有些不对!”正在闭目苦想破阵之法的陈涵宇猛地睁开了双眼。看见一个红色身影一直在那一片铜人之中晃动,随之是一个个铜人或支离破碎,或冲天而起,可谓挡一个死一个。
但为什么,只有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幻音之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看来,是封常庆在无意间,破去了灵音阵中一个关键的铜人。”陈涵宇心中一动。曾经的他就很喜欢听一些古风乐曲,因而对古风的乐谱和乐器也有着不少研究。也许在当时,这只是陈涵宇众多业余爱好中的一项,可现在不同,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那点点对古风的乐感,或许能成为这次挽救自己性命的关键。
静下心来,让自己全神贯注地融入音乐之中,只不到一会,一个轻微的铜鼓之声,便传到了陈涵宇的耳中。
“就是它!”陈涵宇眼中猛地爆射出一道精芒,身子忽然弹射而起,飞纵掠过不知多少铜人的头顶,而后双手举剑,狠狠朝着一个敲打着铜鼓的铜人刺去。
一刺,一旋。一面精巧的铜鼓,就这么在陈涵宇的剑下,支离破碎……
就在这一时刻,陈涵宇心中一动,竟直接站在那铜人的脑袋上,闭目聆听着乐曲旋律,看看是否有着一丝细微的变化。
果不其然,随着铜鼓的破碎,幻音再次被削减……
心中惊喜,陈涵宇再次静下心来,慢慢地听奏着幻音旋律,寻找着旋律的主干。
“乾位奏鼓,坤位奏琴,巽位奏笙,震位奏阮,坎位奏筝,离位奏箫,艮位奏钹,兑位奏胡。”陈涵宇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双耳之中,一个不漏地捕获着所有乐器的声音,“乾鼓和离箫已被击毁,那么接下来,便是坎筝。”他心里想着,眼中猛地射出两道厉芒,身子毫无预兆地爆射而起,朝着左手边数十铜人之中的一个正在弹古筝的铜人,一拳轰去。
似乎感受到外力的威胁,周围那些演奏着各种弹拨乐器的铜人,速度仿佛更是快了几分。那一道道幻音似乎也变得更加凌厉起来,感觉就像是无数飞刃,从四面八方朝着陈涵宇飞射而来。陈涵宇冷笑一声,右手剑光颤动,无数剑气铺天盖地直扑音刃,自身更是从这幻音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径直杀到弹古筝铜人的面前。
那铜人面无表情,随机关前后挪动的铜手似乎并未因陈涵宇的靠近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奇怪的是,陈涵宇感觉到那铜人仿佛在忽然之间有了灵性,正以一种严阵以待的姿态迎接着陈涵宇锋芒毕露的杀机。只见那铜人的右手挪到古筝的一根弦上,轻轻一拨,陈涵宇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剑气,仿佛出自一个绝顶下品的剑道高手,无匹的剑气带着让人莫名胆寒的剑势,直朝陈涵宇的眉心射去。
“哈!”地一声大吼,陈涵宇先是一剑破开那道剑气,紧接着左手“嚯”地击出一拳。那拳劲似一直重锤,被一个能扛起千斤顶的壮汉以万钧之力抡起,再从天而降,直取底下的黄铜古筝。
“砰!”
震耳欲聋的久久回荡在灵音宫内,也惹得那边的封常庆好奇地转过头来。以封常庆绝顶高手的目力,一下子便看清那站在陈涵宇面前的一个铜人,已经被陈涵宇狂暴的一拳砸成一张铜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猛然间,封常庆感觉灵音大阵似乎颤动了一下,幻音威力也没有之前那么强大。不由心中一动,暗暗吃惊道:“竟被这小子给看穿了?”
眼见得陈涵宇施展轻功,迅速闪身朝着地宫的另外一边奔去。封常庆心下一横,忽然红影一动,迎面奔向正朝这边冲来的陈涵宇,同时娇叱一声:“阵法怎么破?”
“八点钟方向,奏阮之人!”陈涵宇应声回道,忽然想起封常庆可能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戌时右边!”
封常庆眉头一皱,不是很明白陈涵宇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到底是聪明之人,转身朝着左后方看去,便找到了陈涵宇所说的震位奏阮之人。
“震位阮,坎位筝……原来如此!”封常庆不愧是阵法高手,在此一瞬,已然明白了整个阵法的运转之理。眼见陈涵宇再次挥出一剑,凌厉的剑气迅速将一个拉二胡的铜人连人带胡斩作两半。封常庆尖唳一声,红色小剑猛地刺出,一剑将弹阮之人铜阮上的四根铜弦尽数划断。同时身影已然出现在打钹之人身边,小剑随手抛到空中,同时双爪探出,朝着两片铜钹上狠狠扣去。
“这么猛?这是要跟我比速度吗?”刚刚摧毁了吹笙之人的铜笙的陈涵宇看见封常庆的身法忽然变得如此迅速,心下冷笑。在封常庆抓坏铜钹,接住空中小剑的同时,凌波微步忽然加速,迅速冲向了坤位最后一个拉奏着一副龙头怪琴的铜人。
与此同时,封常庆也欺身靠近,见陈涵宇已经冲到铜人,正要一剑划向琴弦。眼中寒芒一闪,封常庆火红小剑也迅速刺出,却不是朝着拉琴之人,而是刺向陈涵宇的后心。
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吗?
冷哼一声,陈涵宇的那一剑忽然反手划出,挡向封常庆小剑的突击。同时左手猛的击出两拳,封住封常庆想要进攻拉琴铜人的渠道。
封常庆娇叱一声,小剑剑锋忽然一转,划开陈涵宇的两道拳劲。同时左爪探出,剩下的那只寒梅爪在右手火红小剑的掩护之下,趁机抓向铜琴上的龙头。
眼见封常庆就要得手,陈涵宇心中一动,本是要拨开火红小剑的昭雪剑忽然递到左手。同时右手由拳化爪,手背皮肤忽然变作水晶般的紫色,那里面似乎透着丝丝阴寒紫气,让人看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却是他很长时间都没有使用过的毒招——紫血冰晶爪。
“这什么……”封常庆本想拿剑刺向陈涵宇爪心,但在她瞥见陈涵宇那充满诡异气息的手爪,心中猛地一惊。在她看来,陈涵宇的手爪既然显出如此诡异近乎妖邪的颜色。绝对是因为他修炼了某种厉害的邪道妖法,其中有非常大的可能是那种依靠毒劲修炼的爪法。
江湖上厉害的用毒门派不少,恰如五毒教,唐门,百药坊这等毒门大派,他们的毒可以说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尽管以封常庆如今的实力,很多毒其实并不能奈何她不得。但这毕竟是一种不确定事件,如果陈涵宇的毒爪当真是那种能毒倒绝顶高手的存在,她封常庆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大意中毒,岂不是大大吃亏。现如今陈涵宇这一毒爪她前所未闻,心中自然有着不小的恐惧。倘若她这一剑刺伤陈涵宇的毒爪,那毒爪中的毒血什么都落到她封常庆的身上,毒倒了她,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可如果封常庆放弃进攻,同时后撤避开陈涵宇这一爪,则陈涵宇的昭雪剑很快便能将拉琴铜人斩作两段。适才她忽然翻脸偷袭陈涵宇,为的就是抢在他之前将铜人毁去。八个重要铜人,若自己只消灭了三个,而对方消灭了五个,岂不从侧面证明了自己实力不如对方?这样的结果,让心高气傲的封常庆如何能忍?
眼见得陈涵宇毒爪已经到眼前,封常庆暗暗一咬牙,忽然右手指尖一弹,将火红小剑激射出去。同时抓向铜人琴头的寒梅爪忽然反扣,在昭雪剑即将触碰到琴弦的时候,牢牢将其锁在了半空中。
陈涵宇见封常庆手段如此决绝,暗呼对手真是为了名誉不要命。火红小剑的射出让封常庆失去了最后一件可以跟陈涵宇抗衡的兵器,却也逼得陈涵宇不得不赶紧撤爪,从而为封常庆争取了一点点时间。见封常庆纤细的右手迅速探出,几欲凌空以掌劲摧毁铜人和铜琴。陈涵宇心中一动,忽然左手一翻,掌根从上往下压向飞射而来的火红小剑,而后暗中施展出斗转星移。随后,陈涵宇掌心微微一偏。却见那红色小剑忽然改变方向,转而朝着铜琴上弓和弦的交界处射去。那小剑小巧玲珑,飞射的速度是何等之快,封常庆就是想出掌拦都是拦不住。只听到“咚!”地一声,红剑将弓和弦插在一起。铜人又恰好将手一抬,又是“啪!”地一声脆响,铜弓折断,宣告着最后一个关键铜人,被毁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抬眼望去,却见那布满整个灵音宫石壁的画卷,忽然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静谧的树林图,似有无数疯狂生长的树枝,遮天蔽日迎面而来,像是要将两人罩在其中。而另一边那本是略带清凉的冰川冬景,忽然间就布满了阴森可怖的尖利冰棱,摇摇欲坠,看得两人心中都有些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火海的炙热,沙暴的呼啸,电光的耀眼,两人似乎处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环境,面对着四周恶劣的狂暴的景象,愣愣地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陈涵宇忽然眼前一亮,在天花板上方,有一个位置,似乎和周围的画面不协调。
那是一朵红色的小花,似乎就立在暴虐的环境中央,只是它上面的几片花瓣,却是那样的宁静安详……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那朵红色小花,就是阵眼!
还没等陈涵宇有所动作,他忽然暴喝一声,身子猛的朝上跃起。只因他看见封常庆已经先他一步跃至半空,更没有别的动作,右手握拳,竟是用尽全身所有力气,狠狠冲撞在阵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