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津后,莲便去厂子上班,毕竟这么高额的工资是谁都无法拒绝的。而我因为也算是半个政府单位的芝麻官,五一长假自然是不用去上班的,整日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心中也甚是烦闷。嫂子下葬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辈儿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虽然有些担心但一件更为让我头疼的事情却就这么摆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暇顾及辈儿的情况。这件事自然是关于张沫,还有我那未曾谋面的女儿,若晴。最近纷扰的事务让我无法再以清醒的头脑去面对我的生活,但现实却赤裸裸的摆在我的面前,是的,我已经是父亲了。诚然,我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也没有做好面对她们母女站在我的面前,但现实却就这么摆在这里,即使我刻意回避,它依然在那里。倒去烟灰缸中密密麻麻的烟头,心中不觉有些心悸,照这样抽下去我应该会英年早逝吧,大概吧。
倒去那些愁绪,心中不觉有些烦闷,便又点了一支烟,站在阳台上悠哉悠哉的抽着,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毫无偏私的温暖着这个大地上的每一寸角落。看着人行道上流动的人群和马路上穿流而过的车辆,心中的烦躁消散了不少,这个世界少了任何人都会按照它自己的规律慢慢的旋转,而我,自然也是那任何人的其中之一。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便回屋将昨夜打包带回的的饭食放进了微波炉,将旋钮转到三分钟便打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等候。自从几年前芒果台被广电总局勒令整改,那些花里胡哨的选秀节目之类的便少了不少,而肥皂剧的播出频率却是越来越高,用遥控扫了扫却发现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正在失望之时,楼宇门的门铃响了起来,接起听筒便听到了李大爷的豪爽的声音:“小李啊,帮我来开一下门,我忘记带钥匙了。”“恩,知道了。”我应了一声便穿着拖鞋下了楼,去帮大爷开门。帮大爷将买来的菜提上了楼,大爷便拉着我和他一起吃饭。我幼时曾和我母亲姓过一段时间的李,只是后来和父亲生活后改了姓陈。
大爷似乎没有子嗣,于是我在他的面前便以小李自称。而时间长了大爷也待我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这对失去父亲的我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久而久之我和大爷、莲便结成了一个关系微妙的小家庭,这也是我为何对大爷那么好的原因之一。由于自己生活了多年,大爷的手艺也不是一般的好,但是因为我的胃口很大,一直都不好意思和大爷一起吃饭。大爷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观察人的时候眼睛精细的很。没过两天我便发现大爷的菜买的越来越多,起初只是多了几两,后来又是几两几两的增加,久而久之便够三口之家吃一顿的了。莲那丫头笨笨的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只是每次都很开心的接受李大爷的邀请,而我也不说穿,因为不想打破这美好的幸福。
我遗忘了微波炉里的残羹剩饭,便和大爷进了门。大爷今天仿佛是特别高兴一般,无视了我的劝阻给自己斟了一小杯白酒,我说过白酒对他的糖尿病不好,但大爷却笑了笑说人活的开心就好,活的那么久,没有用。我们爷儿俩就这么吃吃喝喝,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因为下午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于是便陪大爷看新闻谈论着南海的局势。和大爷在一起让我暂时忘记了脑中盘旋的忧愁,而我也觉得十分舒适惬意,一如当年和父亲在澡堂子聊天一般。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转眼便到了六点,大爷起身便要去热饭,还拉着我希望我把晚饭也一起吃了,我想说我要去接莲下班,却发现大爷的脸上有些没落,便改口说今天晚饭我请客下馆子,就不由分说的拽着大爷上了车,去接莲下班。
餐馆的地点我选择了第一次和莲吃饭的地方。显然,那个闷骚的老板给我留下了一个很不错的印象。老板的脑子也很是好使,我仅仅是来了那么两次他却出乎意料的记住了我的相貌,这大概是每个生意人都具备的东西吧。这餐馆我已是来了两次,一次是和莲初次的见面,另一次则是何敏临走的前一晚我请她吃过饭。服务员奉上了菜单,而我也不客气的接下了,随意草草点了几样稍微便宜些的菜点便还给了服务员。大爷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显然他今天是非常的高兴,而我也就如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仍然健在一般,如此的欣慰。莲那丫头由于来过一次就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喊老板上菜,而老板则是陪着笑脸说着千篇一律的快了,就快了。大爷完全不饿似的,完全的无视了上菜的缓慢过程,拉着我的手和我聊着天,说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和我跟莲出来吃饭,很开心。人老了,话自然就多了些,我却是十分喜欢这样的大爷,这能让我感受到许久没有过的感情。
饭菜上来后,莲那丫头用她那恬静而又优雅的吃相“品尝”着这些菜,恬静优雅是不错,但那速度我着实不敢恭维,仿佛是有人同她抢食一般。却是突然想起来今天忘记给莲这丫头钱了,平常每天的饭都是莲在厂子打卡吃食堂的,可是这两天食堂关门了,每日的伙食费自然是我给她的。大爷依然是和我有说有笑的,本来他还想要一瓶小津酒和我对饮一番,但是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只好放弃。莲那家伙因为吃的有些太快了,吃得噎着了,我便帮她拍了拍后背,虽然我知道这并没有用,但也是一个增进感情的不错方式。小丫头喘上了一口气,脸色泛红的拧了一下我无辜的腰,又继续埋头吃着。待我扭头将视线转向大爷时,却发现大爷一脸严肃,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身后。心中有些好奇,便扭头望去。门口站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玻璃门没有完全掩上,显然推开它的人因为惊讶和迟疑已经无暇顾及它的存在。一阵夜晚微凉的风吹散了笼罩着我的烟雾朦胧,使我更加清楚的看见了这个人的面庞。来人正是何敏。
“李伯,好久不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何敏松开了支撑着门的手,门便掩了起来,室内不觉暖了很多。“恩,好久不见,几年不见你已经长成了一个标致的美人儿了啊。”大爷打了个哈哈,仿佛是不想看见何敏一般,把头扭了过去。“您为什么那么多年不回家?昊天他一直在找您。”何敏仿佛没有感觉到大爷无声的逐客令,继续追问。“那孩子,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听我命令去做事。”大爷语气不含任何的感情,“他自己有自己的路,他不也是这么想的么?”“他一直都很想念您啊,他也一直在费尽方法找您。”何敏见得到了回答继续追问道。“自从他违背我娶了那个不知来历的野丫头,我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大爷仿佛有点生气,面色泛起了一片病态的红。我忙帮大爷拍了拍后背,大爷便好多了,但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话,“你回去告诉他,不要再来找我,老爷子我过的很好。”何敏终于放弃了,对着我苦笑一下,说回头请我吃饭,我也应了,于是她示意了抱歉便离开了。
何敏离开后大爷又恢复了精神,还趁着我精神恍惚的时候偷偷的要了一瓶津酒,好在这酒度数并不高,时候我也没有说什么。整个交涉过程从何敏的到来一直到离开我都没有插一句嘴,原因自然是因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但还有一条原因让我无从插嘴,何敏是何许人也?那么有钱的人为什么会叫我原以为是落魄的大爷为伯伯,就算只是客套一下那大爷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听何敏的口气似乎是自己一个不错的朋友,那有钱人的朋友自然不是很穷。最后我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大爷曾经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人。
这顿饭就这么吃吃喝喝,大爷也绝口不提何敏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便草草结束了这顿饭,结了帐后和大爷说了晚安便栽头就睡。这事情有点乱。莲那小丫头真的很乐观,只是一只叫唤着撑死了撑死了,仿佛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忍不住心中的溺爱,我便把她搂在了怀里。事情再乱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即便我早已将大爷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但是这件事我依然是不能插手去管,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也就这么过去了许久日子,也是平安无事,该上班上班,该喝酒喝酒,该应酬应酬。说到应酬也是有些无奈,自从接任了死肥猪的工作,应酬自然是少不了,但却也都是些小事想要走后门。面对这些三四千块的贿赂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死肥猪告诉过我,只要不过五千的小钱都是可以收的,伴随着价钱的低下事情风险也自然是低的不起眼。所以与其说是受贿倒不如说是做个人情收些钱罢了。至于大辈儿的那边经过几天的聚酒已经是好了许多,男人嘛,拿得起放的下,这也是我最看重兄弟们的一个优点,如果一个男人都做不了,那还谈什么共患难呢。莲那个小丫头因为前几天应酬的繁忙而跟我闹了小脾气,我也是俗事缠身没有时间去理会她。至于张沫,从那件事以后也打过几次电话,但却一直未曾会面,大概是我始终都不愿意也不能面对这件事情,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时间转眼就这么匆匆流逝,不觉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前一段时间一连串的事情让我无法用任何词汇去形容,只觉得脑子一直浑浑噩噩,雾里梦花。前几日何敏给我来了个电话,询问我大爷的情况和住址,我却含糊其辞,没有说。而后我也问过何敏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大爷的儿子,何敏说没有,我只是说了句别人的家事咱不要随便插手,而何敏也对这句话没有什么明确的回答,我们约好过两日一起吃顿饭,便挂了电话。现在想来当初约定的时间就是今日,确实险些忘记了,便又早早的宣布了下班。连着很久的提前下班让大家都很是愉快,工作时候的干劲儿也明显提高了不少,而又随着工作效率的提高我又私自的给他们加了些许薪水,大家的关系也就不像之前那么的僵硬了。对于员工来说,你对他再好也不如在工资里给他加五毛钱。这是父亲对我的教诲。很现实,也很残酷。
有了上次的教训,何敏选饭店的时候也没有选上次那么豪华的地方,但或许是因为从小环境的关系,那地方的价钱也不便宜,但也不贵的离谱。时至晚六点,各处的霓虹灯也亮了起来,透发出那股颓废奢糜的味道。何敏早早的来赴约了,显然她已经习惯了我早到的嗜好,看见我在那里看书便敲了敲包间的门,冲我笑了笑。不得不承认何敏的品位还是不错的,上身是米白色的T恤又套了一件带格子的马甲,而下身则是裤腿很细的牛仔。这家伙,明明都是23的人了还穿的跟十七八的小女生一样,在心里感叹一声便起身礼节性的给她拉开了凳子,还不忘闷骚的手一摆说了个请字。何敏也被我这个滑稽的动作逗乐了,手掩着嘴扑哧一下子乐出了声,却也不墨迹,便落座了。我也回到了我的座位上,把书放在了我的公文包里面。其实所谓的公文包不过是我装书的一个袋子,只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
点菜的工作自然是交给了她,毕竟像我这样的苦逼还是适合那夜打架时的小排档,只可惜因为那件事情没办法去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免有些郁闷,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何敏只顾着低着头点菜,我觉的有些无聊,便掏出了一支烟正要点上,却被何敏拦下了。她塞给我一包南京95,告诉我说烟抽的不要太次了,对身体不好。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如果每个烟民都都为了身体健康就抽这么贵的烟,那吸烟和K粉有什么区别呢。毒品的危害并不大,危害大的是它们高昂的价格,会让人们倾家荡产随即铤而走险。我却也没说什么,接过了她的烟,接着点上我的白塔,说:“既然都取出来了,也插不进去了,抽了吧,别浪费了。”她也没有阻拦,我便悠悠然的突出了一口烟,等待着上菜。
何敏和我聊了很多,也是一直委婉的询问提出了询问李大爷的想法,我却直接了当的告诉她这件事情让她不要管,大爷不想说我自然也没办法自作主张的告诉她,而她也放弃了这个念头。我和她说起了她刚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很多人都在怨念我,她也乐了,说我是负心人,活该。对于何敏的事情我也是释怀了许多,但丫头却很直接的告诉我她不会放弃的,我也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毕竟追求的权力她还是有的。她也跟我提起了那天我和李大爷吃饭时候坐在我身边的莲,无不羡慕的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虽然脸上是那样恬淡的微笑,但是我依然从中看到了一丝落寞和憧憬。分别时我又一次的提醒她不要插手这件事,并告诉她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却说我迷信,便离开了。
回家时我特意绕了几个路口,确定后面没有尾行的车子后便把车子歇在了我家的楼下,便上楼了。
今天天气蛮好。。。还是有点冷。。。说起是手疼,,其实是快完结了舍不得写了。。。
虽然过了那么多年,天津的治安依然不是很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玻璃破碎汽车警报器响起的声音。由于听得也是久了,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便坐倒莲的身边陪她看电视,当然也会趁机揩油,莲只是专注的看电视没有搭理我,自感有些无趣便上床睡了觉。六月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炎热与喧嚣,取而代之的是宁静与蝉鸣,今年天气热的早,蝉便早早的爬出来了,偶尔呼啸而过的改装车却罕见的没有开低音炮,那夜,我睡的很安宁。朦胧中觉得怀里蹭进个人儿来,心知是莲,便搂的紧紧的,也不顾她的反抗,便继续睡了。
转日清晨,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丫头还睡的很沉,微张的小嘴巴还流着长长的口水,而那口水的落脚处自然是我的胳膊。不忍叫她起床,我便起床洗漱烧早饭。仔细想来和莲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又回到了这个炎热的夏季,命运交合的原点。这一年来的早饭几乎都是莲烧的,但也因为小丫头好睡懒觉的天性,我们俩便经常成双成对的迟到,小丫头每次都挺起她微厚的脸皮笑嘻嘻的面对我一脸黑线的表情,其实我感觉,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幸福。仿佛是煎蛋的香气被小丫头闻到了一般,莲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睁开了眼,望着我烧饭的身影。母亲小时候曾经教我在煎蛋时放上方便面的粉包,这样味道会有方便面的味道。而莲也不吃辣,家里便剩下了很多粉包。
早餐很单调,两份煎蛋一碗粥,但这已然是我厨艺的极限了。小丫头确是吃的很香,一直嘟囔着要再来一份,却被我快要迟到的说法压下了她的抗议。收整完毕我俩便双双下楼,待到开了楼宇门后,眼前的景象确是一懵,显然昨夜被砸的那辆,是我的车。车前盖已经完全的凹了下去,车窗也都被砸了个粉粉碎,车顶自然不能幸免,也是陷下去不少。莲这小丫头看的也是有些痴了,而我则是在想是谁干的。平日我很少与人结仇,而我这破夏利基本是让贼人连窗户都懒得砸的破车,所以平日里也没有想象过这个画面,却也是没有过度的惊讶。不去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依然是父亲和我说的。走上前去,发现车门完好无损便想看看车内的东西有没有遗失,却发现东西一样都没少,不禁有些纳闷,看来应该是寻仇,那我又跟谁有仇呢?百思不得其解,关上车门时忽然看见原来车窗存在的位置上夹着一张卡,拿起一看便有些发懵,确是随手揣进了口袋,没有让莲看见。
既然车已经不能开了,我便给莲拦了个的士,告诉她车子被砸只是想偷我的包,并嘱咐她今晚去凡家睡,我晚些时候也会过去。小丫头那充满忧虑的眸子却是陡然放出光彩,仿佛是坚定了信心一般,冲我挥挥手便扬尘而去。“对不起亲爱的,我骗了你。”对着远处那辆计程车,我默默喃喃自语着。风扬乱了尘沙,掩盖了我那句声音本来就不大的歉意,仿佛是为了揉出眼内飞进的细沙,我揉了揉眼角,也揉去了许久没有流出的液体。这一别,是否还会再见面。当天我没有去公司,只是在家里躺在床上想事情。掏出了因匆忙而被揉乱的卡片,看清了卡片照片上接吻的男女,男的自然是我,而女的,则是张沫。卡片旁边附上了一句话,自然是什么粗俗烂语,我只看见了一句话。“今晚,给我好好在家呆着,等着老子废了你,不然你家那个小妞,嘿嘿,对不起。”这也是我让莲去凡家的原因。我没有给兄弟们打电话,因为不想兄弟们因为这件事而被卷进来,更何况对方还是有钱人呢?呵,有钱人。
将卡片揉了揉扔出了窗外,便去扣了扣大爷家的门,却是正巧碰到大爷上楼,而大爷的脸色也是一片愤怒。显然,他看到了楼下我那破夏利凄惨的模样。看见我在他家门口站着,大爷也了然于心,开了门便让我进去。我依旧是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尽量装作悠闲的向天花板吐出一口浊气,而大爷则是不停的问着我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是不会告诉大爷有人寻仇的事情,只是说车子里有钱,然后便被小偷砸了。大爷显然没有莲那么笨得好骗,毕竟为了偷钱怎么会砸成那副模样?我却也不置可否,只是说出了想和大爷喝一顿的想法。本身上我是不支持大爷喝酒的,但若是最后一顿,就允许我自私一回吧。大爷也没有说什么不愿的话,便默默的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珍藏了许久的白酒,欲开出一瓶,与我对饮。若是在以前,我绝对会认为这酒不是酒,是汽油,也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但是今天我却没说,而是默默的接过大爷给我倒的酒,仔细的感受着酒液撕裂我喉咙的感觉。这是活着的滋味。
木有钱就是孙子。现实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