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根本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上一刻自己还在院子里趴在母亲身上哭,此时却耳边飒飒风声,被那和尚胳膊夹住腾空而飞到了院外黑漆漆的树林里.树木不断急速的从自己身前擦过,孩童也忘记了哭泣,就这么瞪大了眼睛,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张着嘴,想哭哭不出来,想大叫却被山间的风灌了满嘴.
和尚凭借着深厚的内功,灵识外方,判断并且搜索着天星老怪带着李弘冀可能逃走的方向.毕竟那天星老怪带了一个成年人,再加之其武功内力并不如和尚深厚,所以和尚倒也不担心这短短的十息他们能跑多远.
渐渐的,和尚听到左前方数十丈远处有轻微的响动,便带着孩童在树林中急速穿插,如履平地,终于赶了上去.
这天星老怪倒也聪明,他明知道自己不是和尚对手,加上他带着李弘冀这大活人,他也清楚自己肯定跑不过老和尚,但他却不敢放掉手中这个"太子"人质.因为这天星老怪也不敢肯定自己把李弘冀扔下后,和尚会不会继续追他.如果真的追上了他,那他存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人质狂奔,但他不敢往荒山野岭奔去,而是选择了江宁府的方向.武艺低微的官兵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江宁府却有很多平民百姓,他可以制造事端趁乱逃跑.
话说和尚脚不沾地,只是用用手扶着树干,脚尖轻点,几个纵跃便到了距天星老怪不远的地方.老怪在树林依然不敢将背心露给和尚,于是停下脚步,依然把李弘冀正对着和尚,又成了小院中的僵持之势.
此时是在一座小丘陵之上,丘陵上密密麻麻种满了树和灌木,离着大路老远.天星老怪他们已经快跑出了树林的范围,几里外便是那江宁府的城墙.
这李弘冀一转身,便见到和尚腋下夹着他的宝贝儿子--李麟儿,不由大惊失色,叫道:"放开麟儿!有什么事好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阿弥陀佛,弘冀,你怎能认贼作父,谋害你的叔父?快随我回去,我可以在你父王面前保你一命,饶你不死."和尚说道.
"先放开麟儿,放开我的麟儿,我什么都答应你..."李弘冀误以为和尚掠了这孩童来要挟他,也不理和尚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让和尚放开这孩童.
却说这李弘冀太子之尊为何要叫那天星老怪"岳父‘?又怎么如此在意一个幼子?抛开"帝王家都是冷血动物"这一说,其实这其中是大有原因的.
李弘冀年纪轻轻便被立为东宫太子,自然**无数.但李弘冀此人并非庸碌无为之辈,相反,他从小就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华,立下的军功日益增多,手中掌握的权利也越来越重.他不甘被叔父压到身下,等他父王驾崩之后又他叔父继位,然后再轮到他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所以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或者说,自己在创造一个登基的机会.
六年前,李弘冀率军与南汉大战,不幸中了敌人埋伏,他和他的禁卫队被围在一个小山坳十一天,正待束手就擒之际,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救了他,带他从万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李弘冀对这神秘老人感恩戴德,安排老人住在了他江宁府外的别院之中,并且"顺理成章"的娶了这老人唯一的女儿.
后来李弘冀冲锋陷阵中屡次陷入危机,都是这老头把他救了回来,于是李弘冀真正的把他当成了心腹,并且堂堂太子之尊称呼这老人"岳父".这"岳父"到也称职,不但数次救李弘冀与危难,并且帮助李弘冀出谋划策,使李弘冀"用兵如神",在军中立下了很大的威望,急于登基的欲望也慢慢膨胀了起来.
慢慢的,李弘冀给老人吐露了心事,这老人也信誓旦旦的保证李弘冀肯定会继承大统.于是这几年中,天星老怪明着以"别院管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暗中却以太子"岳父"自居,帮李弘冀谋划成事.
李弘冀只道这"岳父"乃世外高人,殊不知,这老人正是江湖中人人谈之为之色变的云南天毒教教主--"天星老怪".而老怪自称那"唯一"的女儿,其实不过是天毒教"蛊坛"圣女罢了.
这"蛊坛"圣女化名"韩月秋",与这李弘冀在别院中结为了夫妇.但李弘冀却不知道的是,与他朝夕共处的"月秋"给他身上下了一种"情蛊",与月秋体内的蛊虫相呼相应,让李弘冀只有在月秋身边才能感受到浓烈的佳人气息.又加之月秋把李弘冀服侍的服服帖帖,所以李弘冀这几年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别院中度过的,并且两人育有一子--李麟儿.
当然,月秋也在李麟儿体内种了蛊,却是为了增进李弘冀与李麟儿父子间的感情,也是为了日后传位给李麟儿做下保证.所以李弘冀看似**佳人无数,但其实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韩月秋.李麟儿就是李弘冀唯一的"独苗".至于天星老怪他们怎么安排李麟儿进宫,当上日后大唐的"皇帝",那便是后话了.
却说此时,李弘冀满眼担忧的看着李麟儿,若不是天星老怪在他背后挟制着,恐怕他早冲到老和尚那去救下李麟儿了.李弘冀这厢急火攻心,可天星老怪和和尚仿佛都不着急,一个带着李弘冀慢慢退去,一个不慌不忙的向前压迫.
李麟儿的哭喊声传遍了树林,可双方人似乎都无动于衷.一个脑筋急转思索怎样安全脱逃,一个却是锁定了对方的气息,却不敢过于强逼,生恐他逃走之前给李弘冀造成伤害.
却说别院内众人大乱,满地的尸体不说,主母还死在了当场,更要命的是,太子爷竟然被人劫持的无影无踪了.这下众人着急的团团转,将官一面下令集合西都大营部队满世界搜寻,另一方面取来飞鸽,一封短信直接飞到了此时负责江宁府驻防的韩熙载手中.
这韩熙载一看飞鸽传书,当场眼前一黑,差点一头从晋王府院台子上栽了下来."这可要了我韩某人的命了啊..."韩熙载唉声叹气,叫苦不迭.还好他慌乱中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于是下令副官前往宫中密奏李璟,说太子的西都别院有歹人闯入,却故意让手下的消息带的模模糊糊,好给自己留些搜寻太子的时间.
韩熙载头也不回的朝晋王府大门外撞去,一路不知道撞翻了多少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但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直接把他带来的西都大营的兵力全部集合了起来,一边高声问道:"有无精通武艺,擅长搜寻的官兵?"
众兵勇面面相觑,一小兵指着打着哈欠的"天目双煞"说道:"此二人武艺甚强..."
"出列,备马,跟我来!"韩熙载大喝一声,众兵勇中走出了二十余人,跟着众军官一起上了马,直朝城外奔去.
话说这双傻哆嗦着脚都不知道怎么上的马,这可是他们这辈子头一次骑马啊!胯下的马儿躁动不安,这双傻却冷汗直流,早已从半睡中清醒了过来.双傻上了马,双手不知所措,直接抓在了马鬃上,
却说众将官都是双手牵马鞍,身子微躬,双脚踩着马镫紧紧的夹着马肚子,一路朝前驶去;双傻却是双手抓着马鬃,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两只腿死命的夹着马肚子,生恐栽了下去.
马儿吃痛,撒腿狂奔,不一时便超过了众将官.韩熙载看在眼里,一面想道:"众将官贪生怕死,关键时刻还是此二人生猛,不顾性命的策马狂奔,待太子得救,必定重赏于二人."
在韩熙载满是佩服的目光中,双傻"骑着马"率先冲出了江宁府东门.
这马儿本就吃痛,出了城门一路狂奔,却也偏离了大路,跑到了郊外原野上.两匹马一会竭力上下颠簸,一会又猛然朝前冲去,来回折腾.双傻终于力竭,在两匹马的突然停步中,双傻被双双摔在了地上.
好在双傻皮厚,只是被摔的头晕目眩,好半天,终于缓过了神来.二人每人手中都抓着长长的几缕马鬃,呆坐在地上,
老二终于开口,说道:"哥...哥...马跑了..."
老大照旧"嗯"了一声,浆糊似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
"哥...我都快颠散架了,你呢...这马性子真烈,人家骑马咋没有一点事呢..."老二揉了揉脑袋,吃力的说道.
"嗯..."老大"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兄弟二人呆坐半晌,终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摔的生疼的屁股,睁大眼睛搜寻着跑了的马匹,可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看到.
定了定神,老二开口说道"哥...这一个人也没...你说,咱们当兵不好玩啊...要不,要不...咱们也...跑了?"
老大一听,顿时屁股也不疼了,张口说道:"当兵有啥好,天天跑路,睡都睡不好,娘的,不当了."
"嗯,嗯,"老二附和道:"奶奶的,俩畜生还给咱们摔的跟丧家之狗似的..."
"我说老二,,"老大打断了老二的话:"我说你能不能别把那话天天挂嘴边,衬得咱兄弟俩跟多无能似的."
"嗯,"老二答应道:"奶奶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说从那天抢了知县小妾之后,咱们就一直被人追着,这凄惨的真跟那丧家之...哦,也不知道那帮伙计们怎么样了."老二咂了咂嘴,不知道是怀念众泼皮了,还是怀念他们在临安"坑蒙拐骗偷"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算了吧,这狗娘养的兵,爷不当了,走,咱们还回去,想当年,咱们天目双煞在临安城多是威风."老大也想起了往日的时光,意气风发的说道.
"嗯,"老二接道:"哥,咱们回临安吧,这么长时间估摸着也没什么事了,咱们兄弟兵也当过了,马也骑过了,就差那老娘们没享受过了.咱们回临安,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给撵的像那丧家之...哦,哥,你说是不是."
"嗯,嗯,这次把周家那娘们抢来给你当媳妇..."老大应道.
兄弟二人摸着黑,一边兴高采烈讨论着回到临安如何意气风发,一边不辨方向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