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众兵勇的阿谀奉承,可把这双傻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四周抱拳道:"不敢,不敢..."嘴里说着不敢,可神色哪有一点不敢的意思?恐怕早在心里把自己比作了江湖上的那般人物,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嘴咧的大,一个比一个更得意.
不过话说回来,双傻在临安城"称霸"这么些年,倒还真没吃过什么大亏.当然,除了这次被全城通缉,路遇骑马军官的时候误以为是来抓自己的.
众官兵走走歇歇,四天后的入夜时分,就抵达了自己的军营--江宁府东门外十三里的西都大营.说起来拗口,但南唐却确实是这么划分的--以江都府为东都,江宁府为西都,占据了这天下最为富庶之地,虽然此时的江北十四州已尽数划归大周,但是从称呼上,依然没做改变.
双傻和同路兵勇已经混熟了,才知道原来驻扎在宜州的节度使上奏国主说吴越屡来犯边,李璟遣韩熙载南下平寇.刚好天目山乃宜州境内唐与吴越的分界线,双方不知道在这里打过多少次仗.这次也是韩熙载运气好,剿灭吴越军队两个大营的兵力,至于回去的奏折上写"杀敌万余",还是"追入敌境上百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些更不关双傻的事,双傻此时正美美的躺在军营睡觉.反正刚打完仗,两个大营连同营长以下几乎全军覆没,空着的营地倒不少,所以双傻倒不用担心有人查到他们的来历.
"各营集合,紧急军情...""呜呜..."的军号已经奏响,双傻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心里很是不高兴,迷茫中只听的一阵吵闹,便是将官催促军队集合的声音.双傻倒也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停当跟着众人混了出去.列队完毕,双傻稀里糊涂的跟着队伍便走.
这一走,便到了晋王府外.不过此时的晋王府,灯火通明,满府都是哭嚎声,上上下下正在忙碌个不停.军队也相继赶来驻防.
事情要从傍晚开始说起.
却说老和尚与徒儿戚仲鹏傍晚时分才从扬州城外分别,一路施展轻功,入夜便到达了江宁府皇宫,寻到了正在喝酒作词的南唐中主--李璟.
李璟此时已经嘉奖完毕韩熙载诸军,正在宫中与李景遂,李弘冀,李煜,冯延巳,韩熙载等臣子饮酒作词,好不热闹,却发现自己面前御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醉眼朦胧的李璟打开纸条一看不要紧,酒顿时醒了大半,赶紧遣开左右一个人跑到了玉笙楼,便是前面词作"小楼吹彻玉笙寒"之地,众人便把此楼尊为"玉笙楼".
李璟定睛一看,果然是老和尚,当下二话不说,以国主之尊便要向老和尚屈膝拜下.和尚托住李璟,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主上别来无恙,老衲心下甚慰."这李璟却不肯站起,死活非要拜那和尚一拜.和尚无奈,只好退后半步侧起身来,让李璟拜了下去.
这李璟虽然平庸,可却不糊涂.他深知面前和尚有通天彻地之能,乃是位陆地活神仙,他李家能不能兴复大唐,可全要着落在这和尚身上.
"将军安好,将军安好,想煞朕躬了!"这一声将军叫出来,再加上身为国主却做出这番让人错愕的举动,实在让人云里雾里.
"主上请起,老衲不敢当此大礼."和尚重新把李璟扶了起来,李璟不敢怠慢,忙把老和尚让到了上座,自己侧立左右,以示尊敬.
李璟低眉弯腰,伏在和尚身侧,开口说道:"将军一别七载,不知,不知..."老和尚明白这李璟想问什么,答道:"主上安心,老衲毒厄已解,此后便能安心匡扶我主,兴复我大唐."李璟听罢,高兴的直搓手,边连连说道:"甚好,甚好,将军,如此一来,伯玉便能安心了.不知将军此来,可是要助朕攻打那大周吗?那郭威欺人太甚,步步紧***迫我割让江北十四州,又下表让朕削去帝号,俯首称臣.听细作报,那郭威不日便要遣使前来,劝朕归降,朕这皇帝...朕实在有愧于列祖列宗啊..."说罢,伏地大哭.
和尚叹了口气,把李璟扶起来,宽慰他说:"主上安心,但有老衲在时,定将我华夏河山一统于我大唐."这李璟渐渐止住心伤,对和尚说:"将军,郭贼趁您不在的这几年,屡犯我边境,欺压我大唐子民,无恶不作,将军,您一定要赶紧剿灭郭贼,为我大唐报仇雪恨啊..."
和尚听罢,心下甚是无奈.暗叹他李家孩儿不争气,如果这李璟能有一点点的进取之心,这南唐又怎能在这短短七年间被蚕食到如此地步?自己来时反而又见到这李璟与众臣子喝酒作乐.不过和尚心里又在责怪自己.这李璟自己资质平庸倒是其一,不过不正是因为李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正在用通天彻地之手段挽救时局,所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和尚身上,现在才会变成这样吗?但是老和尚却不能说.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敢说,而是真的不能说.无论怎样,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国主,在自己的心里一定会成为日后我堂堂华夏的皇帝,而老和尚又不知道经历多少世事,当下心里也看开了--关键是自己能助他复兴这李唐的天下,至于皇帝怎么样来做,还轮不到他和尚去管.再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皇帝也不例外,自己于身份于责任都不能把话给说明了.尽心尽责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和尚心下明了,来时准备的几句责备的话便咽下不说.只是说道:‘主上莫要坏了自己身体,日后南征北战,一统我大唐江山,还得靠主上啊.主上身体安好就是,其他事情,由老衲去做吧."
这李璟倒也聪明,知道老和尚的话是在宽慰他,并且仍然和以前一样要尽忠助他复兴大唐,他又如何不高兴,当下连连说道:"伯玉定当为我大唐鞠躬尽瘁,既然将军您已经安然回来了,相信不久便是那九国覆亡之日,我大唐复兴之时."
和尚点点头,说道:"这几年天下大势更为纷乱,不过主上根基尚在.想当初,老衲定下的计策,便是要这天下大乱,越乱越好,我们便可以积蓄力量,东山再起.如今之势,主上只要守住这份基业即可,其余诸国,老衲自有安排,都不足道矣."
李璟听罢,心里连叫甚好甚好,幸好和尚给他的任务只是"守住当下基业",并未让他亲自南征北战,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
"重瞳儿可在?"和尚突然一转话音,问起了这事.李煜忙说道:"在,在,就在殿内,朕这就去寻他."说完,李璟急匆匆下楼去了.
不多时,李璟又回来,身后却跟着一个人.面如冠玉,清新俊逸,潇洒倜傥,赫然便是李璟之子--李煜.
这李煜年方弱冠,不过他出生之时和尚便已见过他,这李煜天生重瞳,被认为乃是帝王之相,和尚便十分在意.自其年幼,和尚便常教与他佛经.况且此子聪慧异常,深得和尚喜爱.和尚一直都不中意他那个面色阴沉却被早早立为太子的长兄李弘冀,在和尚心里,这李煜具帝王之相,才是未来大唐皇帝的不二人选.
想起李璟的家事,和尚不由一阵头疼.这李璟当年便在先祖祠下立下重誓,立自己弟弟燕王也就是现在的晋王李景遂为太弟,自己驾崩之后帝位便由李景遂接任.随后又立长子李弘冀为太子,以免不测.可轮来轮去,还是没自己心中中意的李煜的地位.不过也没办法,帝王家事就是这么复杂,外人,包括他,虽然身份特异,但也是无权在立嗣方面说什么话的.和尚思绪一飘,竟然飘到了太宗"玄武门之变"的时候.
"心禅大师,心禅大师..."几声呼唤,把和尚九霄云外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李煜早已拜倒多时,
"免礼,请起."和尚打量着已经长大的李煜,心里甚是高兴.李煜当然早已熟识眼前的和尚,小时候常常教自己佛经的.只是几年未见,想不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和尚,这李煜自幼礼佛,见了和尚自是高兴.原本李煜还在纳闷他父王为何要撇下一干手下带他来这里,这时所有的疑惑都飘然散去.
和尚爱才之心起,不由得想考校李煜几句,于是开口道:"佛言,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沤灭空本无,况复诸三有.即是空,又何来我?"
李煜知道这是和尚对他的考校,当下对道:"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着,我即都无.其如幻耳"
和尚点点头,问道:"佛言,沙门行道,无如磨牛,身虽行道,心道不行.心道若行,何用行道?"
李煜开口答道:"一切法门,明心为要;一切行道,净心为要.明心之要,无如念佛,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不假方便,自得新开.净心之要,无如念佛.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年年佛,佛号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
和尚大悦,此子应答处处与佛有缘,以佛应缘,继续问道:"何以见佛?"
李煜张口答曰:"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好,好,好..."和尚开口称赞道.重光,你自幼礼佛,心中向佛,非我佛之大智慧之人不能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