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微寒中带了点甜味,残留的雨滴就像调皮的仙子,不时从草木间滑下,悄悄落到人的衣领里,落到半干的地面上,还落到背阴处的绿苔上,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化成水汽,准备下一次偷下凡间。
院子里很乱,每排房子前面都有一些低矮的树,叶子七长八短,干巴巴的,一看就没人莳弄。院子正中有一个小小的水龙头,下面接了个荷花缸。旁边有个石头台儿,上面放了几个脸盆,一个肥皂盒,一小块香皂腻在石台上。看来这就是日常梳洗的地方了,颜色愉快的打量着小院,计划着该怎样收拾这个今后的工作场所。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环境都是很舒适的,至少颜色这样认为。小小的四合院,五脏俱全。
北侧是两间正房,门窗紧闭,而且玻璃上都有一些灰垢,也没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右侧是三间偏房,中间的屋子门边还挂了块牌匾。她凑近了去看,居然是“特殊药品公社”几个油漆斑驳的黑色大字。
她好奇起来,透过昏暗的窗子向里望,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是一个实验室。屋子中间模模糊糊立着一些试管架,摆了几张大台子,窗口缝里还透出刺鼻的味道。
真是好玩!她想象着这间屋子的主人,该是白发苍苍的学者,还是性格古怪的科学怪人,不管怎样,自己已经介入了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领域。她虔诚的祈祷,不要太刺激,不要太难忘,我只是来养病的,可不希望又把自己掺杂到别人的生命里。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院子里又走了几回,听到四合院那些纷纷扰扰的人来车往,再也按捺不下不复平静的心,索性推开门迎向初升的朝阳。
九点整,明琉璃风风火火跑进了四合院,连声叫:“糟了糟了,迟到了。”她踢踢踏踏跑到屋子里,去翻桌子上的文件,很快整齐的桌面变得一塌糊涂。
“嘘!小点声。”办公室里先到的一个瘦瘦的男生摘下耳麦,向里屋指了指:“老大还在睡呢!”
“哦!”明琉璃放低声音,她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怎么?老大又开夜车?”
瘦男生叹口气:“还不是那件案子。琉璃,听说你找了个人回来做事。男的女的,长的怎么样?”
明琉璃飞快的翻着手上一打文件,白了他一眼:“无聊。找到了。”她一声欢呼,跳向门外,只几步又回头叮嘱,“我得中午回来,别动我的桌子,我回来自己收拾。还有,别忘了订我的饭。拜拜!”
瘦男生还没来得及回应,明琉璃已经失去踪影,他叹了口气,真是疯丫头一个。
里屋的门响了一下,老大揉着眼睛,略显惺忪:“克超,琉璃又怎么了?”
李克超说:“还能怎么样,又睡过头了。老大,你。。。。。。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笑了起来,捧着肚子,直不起腰。
老大眉毛挑得半天高:“怎么了?”
李克超总算停止了笑声,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老大,你穿的什么呀?流行时尚,苏格兰调情?我还不知道你也赶潮流。”
老大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刚起来居然没发现,累累赘赘缠了不知道什么,皱皱的一团。他气恼的一甩手扯了下来,扔在桌子上:“给我闭嘴,再笑看我翻脸。”
李克超忍住笑声,咳了咳,把话转入正题:“老大,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松林什么时候回来?”
老大在饮水机里倒了杯水,沉思道:“有点麻烦。不过不用担心,松林已经去丰台了,很快就能有结果。”他就势偎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双眉不自觉蹙在一起,多少有些忧虑。
李克超反倒没有什么担心的,他大概认为老大能担当起一切,就势凑到沙发上,好奇地问:“老大,听说琉璃招了个人进来,长什么样?就咱们这么大点儿地方还用外招呀?”
老大放下水杯,直了直腰,后背酸痛,这沙发越来越难睡了。他“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琉璃?盲目热心!说那女生身世可怜,无依无靠,我看就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可我又不能直接泼盆冷水过去,能怎么办?先留下来呗!”
李克超哼哈着,不置可否,牵扯到明琉璃的事,他可不敢乱议论。借了拿饮料的机会溜回去,继续打他的游戏去了。
老大伸展着身体,忽然想起个问题,那个新来的小杂工跑哪去了?不会第一天就跑路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新来的这个女孩子感情方面有问题,好像受过什么刺激似的。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武断起来。那个笨笨的女生怎么会有感情方面的问题。一般,笨的人比较不会受伤才是。但是,不知不觉间,他的脑海居然浮现出昨夜灯亮时,那个女孩瑟瑟发抖,满眼无助的样子。他在刹那间有些疑虑,不知道自己一时善心是不是做对了。
“老大,老大。”李克超拔高了声音,眼睛里充满诡异的笑,老大居然会心不在焉?哈哈,一定有状况,这可是被大家称作无敌超人,即使三天三夜不睡,也照样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老大呀!什么事让他大异常态呢?不会是春天来了吧?
可惜,不等他有任何幻想空间,老大已经不耐烦的说:“喊了几声了,痛快问,是不是又问中午吃什么?总这么小题大做,能干点大事不?中午对付一下,晚上领你们吃大餐。”
李克超摸摸鼻子,看来老大到底是老大,无论什么时候都明察秋毫。他随即拿起手机给餐馆打电话订了饭菜,然后一头埋进电脑里,砍得那些怪物望风而逃。
老大伸展着手臂,走到院子里,先到水龙头下抹了几把脸,也不用毛巾,就那么甩了几下头,任水珠在阳光下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夏风如火,不到一分钟脸已经干了。他原地跳了几下,绕着院子小跑起来。这段日子忙得连健身馆都没时间去,胸口那引以为傲的肌肉似乎有松软的迹象,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看来人真是不能懒惰,否则很快就露出行迹。
“老大,跑步那。”一个有些暗哑的女声隔了清风传来。
他一愣,停下脚步,眯着眼睛问:“你回来了?”这时的阳光已经渐渐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颜色两只手各拎了几个沉甸甸的兜子,笑吟吟的说:“我去早市买了点东西。老大,我也给你买了条毯子,一会我给你送去。”
“不用。”老大话才出口已经找不到人,他一怔,这丫头太神出鬼没了吧!都快赶上闪电侠了。
颜色早就进了屋,先对李克超扫了一眼。只一眼,略有些怀疑,这是谁呀?瘦瘦的,加了一副眼镜,斯文中透着精明,不帅也不讨厌。她只看了一眼,就忙着把手里袋子放在桌上。
哟!这八仙桌真够脏的!她皱了下眉头,把东西又挪到了摇椅上,看了一下,决定先收拾屋角那几个纸箱子。这都什么呀?她一股脑的掏出来,废纸﹑破抹布﹑打印机的墨盒﹑复印机的卷轴,都乌黑乌黑的,轻轻一动,墨粉就天女散花一样往下落。她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件一件扔到随手翻出来的塑料袋里。可才扔进去,她又把那些废纸拿了出来,抖净墨粉,一张一张展平,摞到八仙桌上,接着再掏其他纸箱子里的东西。很快的,塑料袋满了,桌子上的纸也变成厚厚的一大叠,纸箱子也空了。她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块抹布,认真擦着纸箱子,再铺上一层报纸,把新购置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去,这才直起了腰。
很快的,她又皱起了眉头,变出一支刷子和去污粉,小心的擦起那张看不出颜色的八仙桌来。她做得那么入神,浑然未觉老大和屋子里那个男生都在注视着她。
琉璃回来的时候,看到颜色正像蜘蛛一样扒在影壁墙上,不可一世的刷来刷去,脚尖就踩在那条窄窄的棱上移动,比练杂技都惊险。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倒把颜色惊下来。
颜色听到脚步声,灵活的转动脖子,回头看到琉璃,笑了:“琉璃,你回来啦!快进去,他们等你开饭呢!我一会儿刷完也进去。”她又转身去刷那只大仙鹤的眼睛。
琉璃脸上的怒气渐渐浓烈起来,一阵风冲进院子里,推开屋门嚷道:“谁?是谁让她去刷影壁的?你们怎么不去刷?欺负人也没这么欺负的?”她重重把手里的文件一摔,双手掐腰,摆出要和人打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