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后的蓄水池边,看着里自己被划伤的脸,谢雨心情很矛盾,一边是春生不懈的努力,一边是父辈们解不开的心结。她和春生约定一起努力,改变这种让人尴尬的局面,也许根本就不可能行。可如果不去尝试打开她们的心结,她们都会活在痛苦里。母亲是个善良的女人,多半生生活在大山里,饱尝着贫穷,承受着病体的折磨和丧夫沉痛,已经尝尽人间酸辛。谢雨不能让母亲再承受任何伤害。她决定继续努力,相信总有一天,父辈们会冰释前嫌的。
还有几天,谢雨就要回到学校,娘的身体正在恢复,家里的农忙也已经结束。今天她要把妹妹送进学校。这是现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事情了。妹妹的学业已经耽误了一个学期,自己也愧疚地过了一个学期。不能再耽搁了。三妮起的很早,梳上自己喜欢的马尾辫,她找出尘封了一个学期的书包,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着已经落满灰尘的书本。谢雨把柴火丢进炉灶,看着妹妹双手捧着书本,眼里隐约的泪水,她知道,妹妹为自己付出了什么。太阳刚刚升起,谢雨拉着妹妹出门。娘送她俩到路口。看着俩孩子,谢母由衷高兴,经历了这么多,她们已经长大,也学会了承担。
“三妮,记住姐的话,好好学习。”妹妹挥舞着手里的头巾冲山下大声喊:“知道了!”看着蹦蹦跳跳,快要飞舞的妹妹,谢雨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因为母亲带给谢雨的伤害,春生一直没有勇气再见谢雨,他知道,这不仅伤害了谢雨一家,也伤害了他和谢雨的感情。假期已将过去,下午就坐车回部队了,他必须去看看谢雨。
谢雨已经回了学校,谢母递过水杯,和蔼地说:“春生啊,婶儿知道你的用心,也不会生你娘的气。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小雨也不会怪你的。早点去吧。”面对谢母的包容,春生觉得说那些对不起,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可除了说声对不起,他还能做什么呢?
火车载着春生离开这座小城镇,他知道,谢雨带着伤痕默默离开家。根本不是想怨恨什么。这让春生内心无法平静。一路上,好几次,他都想下车去看看谢雨。见到谢雨,他又能说什么呢,自己怎么面对谢雨满脸的伤痕呢?火车疾驰长鸣,穿过长长的隧道。春生长叹一声,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谢雨人柔弱的身体推着车远去、谢雨一个人坐在树林、谢雨受伤的脸……都深深烙在春生心上。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谢雨。但在这个小村子,让争吵了多年的父辈们和睦相处,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这也是他不敢向谢雨表白的原因。
学校上课的第一个周末,谢雨收到春生来信。除了道歉,还是道歉。春生还能做什么呢,谢雨明白,发生那样的事情,也不是春生能左右的。她只是不想让春生看到自己受伤的脸,才决定悄悄回校的。安雅清洗着谢雨脸上的伤。“谢雨,你有点志气,这种懦弱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原谅。”谢雨不想解释,安雅一把抢过谢雨手里的信扔在地上。“你没救了。”她知道安雅是为自己抱不平。从第一眼看自己的伤,安雅就一直抱怨着。谢雨捡起地上的信,夹在书里。“安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怨不了他。”安雅再也受不了谢雨的样子,她拿起衣服甩门而去。
学校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谢雨和安雅白天忙碌着学习,晚上还是去餐馆洗碗。路灯下,她们聊着生活,学习。她们勤工俭学的行为,受到了学校的认可,学校为她们开了绿灯。谢雨和安雅拿到了校门的钥匙。她们再也不用上大门了。
春生的信还是每周都来,安雅始终也没有原谅他。
又一个春节来临,父亲过世已经一年了,姐没有能参加父亲的葬礼,农村的习惯,让她一年都没见到家人。爹的事,姐姐一定过得很痛苦。谢雨知道娘也一直记挂姐姐。她打算在春节时把姐姐接过来,和娘一起过年。
去姐姐家的路都是山路,环环绕绕很远。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寒风裹挟着黄土,撕扯着姐妹俩的衣服。三妮给大姐带着娘亲手做的干菜,还有一些煮鸡蛋。姐夫的娘是个不会说话的聋哑人,在那个村子算不上好人家。一年没见到姐姐了,在夫家,她一定过的不好。
四个小时的路程,终于看见姐姐家的房子。黑漆漆的三两间屋子,摇曳在寒风中,墙上的土块,在风雨的洗礼下,看不到棱角。泥胚子上雨水划下的深深沟槽,整齐排列。
“二姐,这就他家呀?”
谢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房屋,她不知道,姐姐在这里的一年是怎么过的。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的老人,身子弓着,满头银发。嘴里依依呀呀,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她是姐夫的娘。
“大姐……”
三妮忍不住冲进院子,谢雨也跟了进去,窄小的院子,几乎容不下三五个人。
瘦得不成人样的姐姐,一年了,她终于见到了家人。谢雨搂着姐姐,再也忍不住眼泪,姐妹仨哭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