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是这个村子里最热闹的节日。每一年从入冬开始,大家的农忙结束,村上都会组织村民一起扭秧歌。这个村子一年四季的劳动艰辛,也会随着秧歌的鼓点,被抛到九霄云外。到元宵节的这一天,村上领导会组织好秧歌队,由村主任带领,到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去扭一天。每家每户都会买烟酒和糖果招待这些演员乡亲。也就是这种时候,这个稀稀疏疏的村子的人们,才会聚集在一起,家长里短的说说村里村外的新鲜事。平日里寂静的村子会一下子热闹起来。当然,这个元宵节也不例外。按照往年的习惯,住在村委会附近的谢雨家,每年都会第一个开门迎接秧歌队。
冬天的早上亮的比较晚,谢雨姐妹早早起来,打扫干净了小院子,在母亲的指挥下,把桌子摆在院子正中间。谢雨把糖果盘端过来递给了母亲。看着娘把烟酒和糖果盘放在精心收拾的桌子上。虔诚的燃起了三炷香。谢雨拿起炕头的衣服,给娘轻轻披在身上。
“娘,外面太冷了,您还是在屋里等吧。”三妮用口气暖了暖冻的发红的双手,走上前,拉着母亲进屋去。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娘做了面条,谢雨姐妹陪娘一起吃早饭。
“小雨啊,这些年没少麻烦村里乡亲,今天是个大伙儿都来了,咱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嗯,娘,我知道的。”谢雨边吃边应着。
太阳终于露脸了,院子里似乎暖了许多。院里桌上的一盘糖果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谢雨从炕沿下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刚进门的三妮,那是她在学校发的奖金。
“三妮,再去买点糖果,今天人多,不能空着谁。”三妮接过谢雨手中的钱,骑车去了村里的小商店。姐姐学校工作忙,几乎很少能回来,她自己不在家的日子,是相邻们帮着照顾娘,娘才不会太孤独。今天一定得多买点。看看已是日上三竿。秧歌队马上就到了。三妮车子骑得飞快。
秧歌队如期到了谢雨家的院门口,是村主任带着。谢雨的母亲端着糖果,站在门口,不停地递给进院子的每个人。这里饱含着她对乡亲们谢意。三妮殷勤地把烟递上。小院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几位年长些队员开始摆起排场,大鼓摆在桌子前,唢呐手也准备好了。张大爷拉起了二胡。
谢雨递给张大爷一杯水,洋洋从背后钻了出来,谢雨抓起一大把糖果,放进他的小口袋。
春生的母亲也来了,三妮故意躲了过去,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老找麻烦的女人。
谢雨看母亲为难的样子,端起糖果盘迎了出去。
“婶儿,您来了,进屋坐吧。”
“哟,我当谁呢。”
春生的母亲双手叉腰,从谢雨身后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站在一边的谢雨
今天是元宵节,又有这么多的乡亲,谢雨不想和她有什么不愉快。
春生的母亲借着四下人多,更加肆无忌惮。她一把抢过张大爷手中的二胡,丢在了大鼓上。扒开人群,站在桌子前的场子里。
“我说乡亲们,今天咱可得给谢家好好闹闹,你说这谢家二小姐非得跟咱春生。咱乡里乡亲的,我还真挺为难的。”
空气似乎就在这瞬间凝固了,沸沸扬扬的院子一下子没了声音。
“咱家春生怎么说也是国家的人,咋说也得娶个城里的妮子。”
谢雨端着盘子站立在人群中。
“散了,散了,事儿还多着呢,哪有时间听这个。”村主任大声喊叫着。乡亲们议论着,跟着村主任散去。来福心中一阵快感,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面对春生母亲,虽然她有心理准备,可谢雨还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看着扬长而去的春生母亲,谢雨扭过头,留下了屈辱的泪水。面对这么多人,她情何以堪。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小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谢雨母女仨。听着渐渐远去的鼓声,谢雨的母亲默默走进了屋子。三妮丢下手中的盘子,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乡村寂静祥和,阳光静静洒落在萧瑟的果园,严冬即将过去,这些果树不光凝聚着心血,同样是娘的寄托。谢雨内心矛盾纠结。这些年来,娘和妹妹为了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春生的母亲非但没有一丝的改变,似乎更是变本加厉。谢雨徘徊在每一棵树之间,她要好好想一想。
春生是个好男孩,和春生相处的这些年,春生付出了很多。谢雨承认自己喜欢这个男孩子。也曾努力过。娘亲支撑着这个家,已经遍体凌伤,可自己为家里做了什么。这对于娘和妹妹除了伤害就是羞辱。她不能为了自己自私到再让家人受到伤害。
手里攥着春生的书信,谢雨靠在树杆上,她进退两难。
立春刚过,张大爷就再也没有起来,在这个春天,他丢下了七岁的洋洋,悄悄离开了人世。善良的乡亲都为孩子担心。村委会开了会,孩子暂时被一家一家寄养。洋洋不肯到别人家,他选择了一个人守着那个,和爷爷一起生活了的小院子。
想到洋洋一个人被丢在那个院子里,谢雨的母亲就不住的掉眼泪。她每天都会做点吃的,让三妮送去。
三妮就回校了,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给洋洋做饭。还有两天,谢雨也要去上班了,她知道,洋洋也该去上学了。想到这些,谢雨内心沉重极了。
“小雨,快把饭给洋洋送去吧。”娘递过刚做好的干菜包子催促着。
推开门,院子刚刚被打扫过,里没有一点声息。正屋的们掩着,谢雨端着碗走了过去。
洋洋坐在炕沿上,满脸泪水。怀里抱着张大爷的旱烟袋,小手一遍一遍擦拭着。
“爷爷,我帮你擦擦,本来应该给你带走的,可你要带走了,洋洋就没人陪了。”
洋洋单薄的影子落在墙上,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生活。谢雨的心被撕扯着,她擦干眼泪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