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寺僧人发现了尘的死,是在戌时送茶水时。送茶水的小和尚看见了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觉得很奇怪,上前叫他时,发现了尘的脸色苍白,眼孔张大,还流出血水来。小和尚顿时吓了一大跳,大喊起来。
方丈赶来的时候,屋里面站着各位长老,以及看塔的弟子,大家一脸悲伤,当发现千年舍利丢失时,全部震惊了。
“方丈,这心远害死了尘师兄,还窃取了千年舍利,实为罪大恶极啊”,藏经阁的了空一脸愤怒。
“心远平日老实本分,怎么突然做出这种事”,了枯长老连连摇头。
方丈见众人惊愕,惶恐,悲戚,只得掩住自己的心情,“阿弥陀佛,当务之急,一要找回心远问清缘由,问他为什么偷舍利,把舍利子弄哪去了;二,我们要加强警戒;以防逮人袭击寺院”,说完,方丈指派两个弟子下山去找心远,务必把心远带回;同时让寺里各院,各个大殿,藏经阁等加强警备,又分派弟子守护净光塔,以免再有舍利丢失。
“舍利子一失,邪气肆意,天下当有一场浩劫啊”,方丈望着塔外,陷入了沉思,“千年轮回,因果报应,阿弥陀佛。”
心远远远地看着寺里的灯火,满脸泪水,痛心疾首,深深地自责,方丈,师叔对我有大恩,我却害死了师叔,还,还让人骗走了舍利。他越想越气,越想心里越难受,尤其想到方丈伤心、埋怨的表情,师叔师兄们的指责,心跳急速,压抑的喘不过气。他突然大声哭了起来,跪倒在地上,浑身针刺一样的难受,大脑渐渐一片空白,全身轻飘飘似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等下山的和尚发现心远时,心远已经没了气息,冰冷冷地躺在地上,脸上挂满了泪水。方丈看到心远的尸体,连连叹气,心酸可惜。他了解这个跟了他十五年的弟子,心地善良,老实单纯,可就是因为这样,容易被眼前事迷住心眼,分不清对错好坏。是人都容易被诱惑,可怜这样一个孩子。
方丈看着跟前的弟子,语气沉重:“将他与了尘师弟一起火化吧,逝者为大,再怎么错,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又叫了两个弟子下山去找了因,让他打探舍利子的下落,伺机找回舍利子。
“该来的终究要来”,方丈望着黑漆漆地远处。
陆子孝按照心远指的路一个劲地往陆州城奔,等他到陆州城外的时候,天色已暗淡下来,城里有的点起了灯火,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似乎陆家的惨案对城里的百姓并没什么影响,只是路上巡检的兵士加了好几倍。
在城外的时候陆子孝就听说了将军府的血案,大家一听陆将军的惨死就唏嘘不已。陆将军平日治军严厉,于百姓秋毫不犯,并且为人坦荡,宽厚,陆州城二十年来多受其恩泽,突然一家遭人杀害,怎么也想不通。或者朝廷结下仇家,或者外邦派人刺杀,种种猜测都有。陆子孝是越听越伤心,虽然猜到家中会出什么事,可怎么也不敢相信父母就这么死了。
一路上陆子孝也不顾自己的疲惫,一心只想快点到家,看看家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路上的兵士,街上的人,他一一不理,一个人在灰蒙的晚上狂跑。等他到将军府门口的时候,听见府里面传出的哀乐,看见门前挂满了白幡,顿时心凉了一大截。一进门院里站满了头缠白巾,腰缠白布的兵士,众将士有认识他的,红着眼睛叫道:“公子。”
大堂内的诸位将士听见公子的到来,一个个低头红眼,主事的韩奇将军走了出来,“公子,节哀顺变”。
韩奇跟了陆将军二十余年,是由陆将军由士兵一手提拔到副将上的,一直与陆将军一起镇守陆州。知遇之恩与同事之宜,使得一日来憔悴了很多,嗓子也显得沙哑。
陆子孝看了看众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大堂,在大堂的正中央放着两口棺材,前面的灵牌分别写着“陆虎将军之灵位”和“陆夫人之灵位”。
陆子孝痴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心如刀绞,五内俱崩,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头又胀又疼,浑身酸疼不已,觉得就跟死了一般。可一想父母的死,他拼命地挣扎,想从床上站起来。
“不用那么费力挣扎,我帮你下就好了”,紧接着一阵冷气流遍陆子孝的全身,透彻心底的凉,可一会头觉得轻松了很多,浑身上下的酸痛也一下消失了,只是身体一阵极寒,像被冻住了一样。庆幸的是手脚可以活动,能从床上起身。
顺着寒气,陆子孝在墙角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灯火昏暗,加上头被帽檐遮住,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轻飘飘似的,像悬在地面一样。黑袍人微微抬起头,两个眼睛放出白色的光,让人看了浑身打颤。继而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怨恨;“到底是个书生,体质这么差,虎父也能出犬子啊。”
陆子孝突然觉得满屋子都是寒气,杂着一股浑浊的气,让人觉得难受。他看着眼前这个裹着黑袍的家伙,心里都一阵害怕,这是人,还是鬼。听到黑袍人这么贬低自己,他鼓着勇气:“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人,鬼,人就很高尚么,很了不起么,是鬼又怎样,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啊,哪个不是满心的私欲,偏偏又喜欢讲道德,喜欢跟万物划分开来”,黑袍人哼了一声,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尽是不满,“你父亲为什么会死,还不是自己贪图权位,以至于被仇家报复杀害。”
子孝一听他这么说父亲,一把从床上爬了起来,指着黑袍人:“我爹绝不是这样的人,一直以来他都勤俭有礼,治军有方,爱民如子,对我娘疼爱有加,对我也是倍加爱护,虽然总是冲我发火,那也是因为我老忤逆他”,子孝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哈哈哈,黑袍人突然大笑,屋里像是刮起了寒风,烛火被弄的忽明忽暗,“你爹是那样的人,可笑,一切都不过是伪装的,是计谋,是虚情假意,一个迷恋权位的人保护权位的手段而已。”
“你胡说,我爹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你竟敢大放厥词,污蔑我爹”,陆子孝怒不可遏,完全忘记了悲伤。
黑袍人也不生气,冷冷地笑了起来,“二十年前的事,你还不知道,你现在的悲痛当年别人也尝过”,说到这,黑袍人突然深思起来,眼睛透出的白光收敛许多,隐隐地听见他说,“那时我的悲痛又有谁知道呢。”
陆子孝听他说二十年前,也没在乎他的表情,自己呆呆想着在哪听过同样的话,对了,当初那个木偶女子这样对父亲说过,父亲当时一脸震惊,好像害怕什么,二十年前,到底怎么了。
这时听见有人在敲门,“公子,醒了没”,门外的人敲了几遍,屋里也不见回应,就擅自打开了门,子孝侧过头看了下,是韩奇将军。
“公子,你怎么跪在地上”,韩奇进来一看陆子孝不在床上躺着,竟然跪在上,赶忙上去把他扶起来。
陆子孝这也才发现自己跪在地上,而且身上又开始酸痛起来,动都动不了,在看看墙角,那个黑袍人早已不在了,莫非我在做梦,陆子孝心里嘀咕。
“这屋里怎么阴冷阴冷的”,韩奇把陆子孝扶上床,觉得屋里不对劲。
听韩奇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屋里凉飕飕的,而且空气混浊。这么说来,刚才的事又像是真的,刚才的黑袍人是谁,他好像说他不是人,那他又是什么,他好像知道很多事。这两天怎么竟碰到些怪异的人,而且都说起二十年前。
他转头看着韩将军,心想韩将军跟了父亲这么久,肯定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韩将军,你跟了我爹很多年了吧。”
韩奇不知道陆子孝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他也没细想,答道:“末将跟陆将军二十余年了。”
“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韩将军”,陆子孝小心地的说着,生怕韩奇觉察什么。
“公子不必客气,有事尽管问”,韩奇一脸笑容,完全没什么戒备,直爽的很。
“韩将军是否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陆子孝说完,观察韩奇的表情。
韩奇一愣住了,不解地看着陆子孝,“二十年前能发生什么,当今皇上即位啊。”
陆子孝也不知道他是隐瞒,还是真不知道,又继续试探,“跟我爹有关的。”
韩奇呆着脑袋,心想,这公子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二十年前跟陆将军有关的啊,陆将军由东宫侍卫统领提为禁卫军统领,我就是从那时起跟着陆将军的。”
陆子孝心想,父亲怎么一下由东宫侍卫统领提到禁卫军统领呢,当年皇上意外身亡,太子暴毙,紧接着当今皇帝即位,这都知道的,莫非父亲跟太子的暴毙有关,或者......。陆子孝越想越怕,不敢再往下想了。
“启禀公子,将军,圣旨到”,门外军士报告。
“圣旨到,诸位接旨,陆将军一生治军严谨,忠于职守,功在社稷,利在百姓,实为国家之栋梁,朝廷之砥柱。今殁于贼手,一家无辜惨死,朕心甚为悲痛。定当竭尽全力,缉拿真凶,以慰陆将军在天之灵。着韩奇即日将陆将军灵柩护往京城,朕要亲自祭拜,于皇陵厚葬。钦此。”
陆子孝听着圣旨,泪水纵横,心想,自己一定要去京城探个究竟。可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碰他们的本事,我若出现,直接就被杀了,要那样,自己无法知道真相,也无法替父亲母亲报仇。父亲让我去方台山找杜元礼将军,让他去京城保护皇上,要么我先去方台山找杜元礼将军,再跟他一起进京。
在跟韩奇商量了之后,陆子孝决定趁着夜色赶到方台山,由韩奇护送陆将军的灵柩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