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来,一滴泪从眼角流下。
是梦到了谁,勾起那份伤感。
看着诺大的宫殿内室里只有我,冷清得不能再冷清。“绛儿,拿酒来!”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急匆匆的跑进来,“小姐,还喝吗?昨儿就是喝醉了现在才醒的啊。而且王说……”
“王?他算什么东西,不要管他,把酒拿来!”我冷笑,看着绛儿去拿酒。
“小姐,您少喝些,酒伤身子。”绛儿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我不理她,捧起酒坛,大口大口灌着酒。
一只手夺下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扔到地上。刺耳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宫殿里,酒坛被摔成了碎片。
“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你滚出去。”我撇开头,看都不看他。
他直起背,“绛儿,不是告诉你不许再让她喝酒了吗?”
“是小姐坚持要喝的。”
“你骂她干什么,是我坚持的,怪她有什么用!”我冷笑。
他深沉地望着我,“绛儿,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侍女进来。你也出去,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她抬头看我,见我点点头,才不放心的出去,关上了门。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他坐到我身边,伸手要摸我的头发。我侧了侧身,躲开他的手。他只好怏怏地收回手,“不要任性了,乖一点对我们都好。”
我厌恶的瞪他:“呵,那你女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他皱了一下眉,强制地握住我的手腕,“你若是因为这个,我大可以只宠你一个,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边。”
“你松手,别碰我!”
然而我的挣扎只是徒劳。
“霓裳!我还不是把你从人界抓回来了吗?你是逃不掉的,你只能呆在我身边,这是天意!”他伸手禁锢住我乱动的手,把脸颊贴在我的额上,“你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
“妖王,放开我!——因晰!”我最后软下来,叫了他的名字。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么?”他惊喜地松开我的手,我立刻推开他,自己跌坐在地上。
“你放我走啊!你把我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我不顾他的惊喜,向门口跑去。他抓住我的袖子,拉得我要摔倒,他硬生生的把我抱进怀里。
“不可以走,不可以出去,不可以离开……”他还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他的背剧烈颤抖着,仍然不放抱我的手。
我明显感觉到,他抱我的力道在减少。
他缓缓倒了下去,脸色苍白。
“妖王?妖王?”我犹豫了一下,弯腰推推他,他没什么反应。我只好蹲下,轻轻拍拍他的脸,他的呼吸很浅,眉依然皱着。
“绛儿,绛儿。”我喊她让她进来。
“小姐——王他怎么了?”她吓了一跳。
“他最近是不是太久没休息?他睡了。”
“那小姐你——”绛儿用询问的目光看我。
我摇摇头:“不行,现在离开这里,我保证我们没走到妖界出口就被将士抓住。妖王不可能没有防备。我们想走只能获得他的同意,或者趁着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绝不是现在。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拿他怎么办吧。”
绛儿垂下眼帘,“其实王对小姐还是很好的。”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我看着她,“你如果喜欢他,我大可以让他纳你为妃,顶替我的位置,我反而要感谢你呢。”
“小姐,何必用这么刻薄的语气说这些话。我是看王太辛苦了才这么说的,小姐不需要多想!”绛儿和我扶着妖王,把他放在床上,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我望着因晰,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何必这样缠着我呢。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啊。
(——梦起)
眼前好像是他。他冷漠的嘴角依旧向下抿着。那双流露不出任何任何感情的眸子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却还傻傻的希望和你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互相喜欢对方就够了,现在才发现,远不是我想的这样简单,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谁,你的心里还住着谁。我总觉得我们好像隔得太远了。我有的时候总会梦到你忽然就消失在我面前,或者、或者就是和另一个男人牵着手,头都不回地离开我。霓裳,和你在一起好累,虽然约定好不问你的过去,但是那种不安你明白吗?你知道我,了解我,我却觉得我从未了解过你。……现在,你要离开了吗?既然我留不住你,那请你走后不要再回来了,我会把你忘掉,忘记有一个叫霓裳的树妖,忘记她曾经出现在我面前……”低沉的声音熟悉而又遥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这是第一次他说了那么多的话。
“蓝介……”我轻轻地唤了一声,努力想抓住那飘渺的声音。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远,他的脸颊也开始模糊不清,仿佛有只手拉着我远离他
。
(——梦灭)
我醒来,又是这个梦。(我有梦魇症,嗜睡,凡睡觉必做梦,而且不断的梦到以前的事,无限循环。)
怎么睡着了。我猛地想起因晰,才发觉自己正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他贴着我的背,依然沉沉的睡着,暖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打在头发上,有些刺痒。我闭上眼睛,伸手要把那双环在腰上的大手拿下来。然而他反握住我的手,把我牢牢的圈在他怀里。
他没睡。他在装睡。
“既然没睡,就放开我。”我冷声道。
“不要。”
“妖王!”
“叫我因晰。”他的唇轻轻触碰我的脖颈。
“别碰我!”出于本能的反应,我又要挣扎。他压着我,不许我动。
“蓝介就是那个年轻人吗?记得我带你走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你。”他带着嘲笑的声音说着。
一定是我刚才做梦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
“你不怕我杀了他?”
“你敢。”
“那叫我一声因晰吧。我最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了。”
我弱下声音,低低地喊了一声:“因晰。”
他欢喜地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又变得像睡着了一般。
因晰,因晰,因晰……眼睛忽然有湿了,睫毛颤了颤,泪珠就滚落下来,落到被子上。
我恨你,真的好恨。你为什么一定要困着我呢?凭你的容貌,你的地位,会有那么多女人扑到你的怀里,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呢。
“那为什么你不爱我呢。”他忽然开口。
读心术。
在他面前,我的心思就像写在了一张纸上一样清晰可见。他永远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甚至不用读心术都可以把我在想的事情轻而易举、丝毫不差的说出来,这也是我跑不掉的原因。
“别用读心术,你知道的,我讨厌。”
“为什么恨我。”
“为什么要困着我。”我反问。
他笑了起来,又开始咳嗽,全身都因此而颤抖。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休息了。”我好歹是善良的。恨归恨,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终究还是问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苦笑,“那些女人只关心我晚上去了谁那,哪里关心我的身体。你是第一个问我这话的。”
活该。
“最近妖界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撇开我和他的纠葛,我很关心妖界的变化。
“没有,很好,好的很。有我呢,怎么会让你操心。”他依旧闭着眼,“霓裳,这段时间不要走好不好。”
“不好。”
“乖,就只是这段时间。过阵子,我就送你走,可以了吧。”他的话里,透出莫名的担忧。
他怎么那么反常。“你说的是真话?”几百年都不肯放开我的手,又怎么会在这一朝一夕之间改变。
“嗯。但答应我这段时间,陪着我。只有这段时间,好吗?”那份哀求让我的心颤动了一下。
“你还是那个妖王吗?”我不由问他。
“我变了是吧。哈哈,哈哈哈哈。”他起身,穿好衣服,径直出去了,他的笑声带着深深的无奈,还有我不清楚的感情。
昨天还那样执着不肯让我走,现在怎么又变了主意?他绝不是那种轻易被感动的人,更何况他是妖王。几百年前我的苦苦哀求都没有改变他,那他现在又是为了什么愿意放开我,不再禁锢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绛儿推门进来,觉得奇怪的问:“刚刚王说让我带小姐出来转转,他让小姐别总闷在屋里。王不怕我们再次逃走吗?”
“我也不清楚,一觉醒来,他就说了那些话。”我把刚刚他的话告诉了她,“按理说,他不会转变的这么快啊。”
“总之王现在愿意放小姐走是再好不过的了。王他一向说话算数,小姐还是不要猜那么多,反正我们很快能回到人界,如小姐的心愿啦。”绛儿笑嘻嘻地说着,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白色的袍子递给我,“小姐,出去转转吧,春天到了,外面美得很呢。”
“看了几百年,我都已经看腻了。”我还是接过那件衣服,套在身上。
“小姐,昨晚,我可在门口守了一夜。我听见妖王轻轻叫你起床,就偷看了一下下,他轻手轻脚的下床把你抱到床上,满脸都是疼惜。其实王对小姐真的是挺好的。”她收拾着床被,说。
我脸红了一下,“你少胡说。你还看见什么了?”
“小姐这叫当局者迷。我下面就没再看啦。”
“你这丫头,以后少偷看。你也不害羞呀。”我瞪她,“‘当局者迷’,是谁教你的啊。”
“嘻嘻,我无意中听那些小丫鬟说的,她们都说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说有很多宫嫔都羡慕小姐呢。”
“以后这种话少听。”
“知道啦知道啦。”
绛儿帮我梳洗好后,陪着我走出闷人的宫殿。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我的身边围了几只漂亮的蓝色蝴蝶,大大的翅膀挥动着,引诱得我想去捉它。
“小姐,看那朵牡丹,开的好美。”
“嗯。”
花园里种着各种奇花异草,都是我当年无聊的时候信手栽下的,没想到它们现在还活着,而且一片繁茂。
“小姐,看前面!”绛儿惊讶地喊着。
我抬头,也愣了一下。
前面一大块地方都种着我最爱的七色堇,争相绽放,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我的目光牢牢的定在那里,脚不自觉的迈了过去。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脾,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绛儿,我们有多久没见七色堇了?”
“从上次我们偷偷离开就没见过了,没想到现在这么茂盛。”她也有些愣,伸手折了一支递给我。
忽然一个侍女紧张兮兮地跑过来,作了一个揖,匆匆开口:“夫人,这里的花摘不得啊。”
“为何?”我仔细打量着花。
“王吩咐了,任何夫人、侍女都不得摘此处的花。奴婢就是奉命看守花的。”
“可我已经摘了啊。”绛儿觉得有些好笑,“你刚刚干什么去了?看王回来怎么罚你。”
“夫人饶命。姐姐饶命。只求姐姐别把这件事告诉给王。”侍女连忙跪下磕头。
“绛儿,别吓唬她了,罚也罚你,摘花得可是你。……你起来吧,一朵花而已,不碍事的。”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她起身,又说,“夫人还是把手里的花丢了吧,省的其他夫人看见,又引发事端。”
“不碍事,你先去吧。”我笑笑。那侍女犹豫再三,虽然不放心,还是离开了。
我弯下腰,抚摸着那些花,“绛儿,还记得我叫你的花冠怎么编的吗?”
“当然记得了,小姐编得特别漂亮。怎么,小姐想?”
手指折断花朵。“花太多,未免有些太妖娆了。你也知道我爱素净。”
“小姐说得好,那绛儿也来帮小姐。”
我们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理由来采花,越发开心起来,就坐在旁边石阶上中编花冠。花香溢满身边的空隙,感觉连呼出的气也沾着香气飘远。
“谁那么大胆,居然犯了王的忌讳!”一句喝声吓了我们一跳。
因为被吓到了,手指被花上的刺狠狠刺伤。我抬头,手指还有些疼。“你是谁?”
“呵,我是谁?先想想你们要怎么办吧。哼,等着我告诉王或者王后去。”
“你充其量只是一个小侍女吧。”绛儿讽刺地开口。
看来妖界还不知道我回来了。“王后?”我倒是把注意力放到这里。
“我是王后跟前的大丫鬟!你们和我一起去见王后!”侍女抬起下巴。
“到底你是王后还是你主子是王后?怎么让我觉得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呢?”我歪头,她的做法让我看的不舒服。
绛儿也拍手称是。
“你们有本事就别跑!我这就喊王后来,有本事就别跑!”她又重复一遍,扭头向琉璃殿(王后住的宫)跑去。
“真是不知好歹。”绛儿撇撇嘴角,“啊,小姐,你的手指,没事吧?”
我垂下头,挑出那根刺,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绛儿,什么时候封的这王后,你有没有打听过?”
她摇摇头,“不过小姐,你离开那么久。好歹也要找个女人和王一起来管理这妖界。小姐不要多想了。”
“少胡说,谁多想了。我只是好奇罢了,真想看看王后的容貌是不是倾国倾城那般美丽。”
“就怕连小姐一半都不如呢。”她耸耸肩,拿过我的花冠,抢着带在我头上,“好漂亮啊。”
“绛儿,别胡闹。”
我和她打闹着玩耍,一扫沉重的心情,直到不小心撞上盛驾而来的王后。
“你是哪宫的夫人,就敢如此放肆!”又是那个讨厌的侍女。“王后来了还不跪下!”
我拿下带着的花冠,“我的膝盖不是跪给你主子的。”
“什么意思。”侍女不明白。
“笨,就是你主子不配呗。”绛儿也被她扫了兴致。
一个穿着大红袍子的女人从兰车上下来,我见到了她的真貌。她的眼睛像水晶一般透明美丽,双眉间印着象征着王后身份的似泪滴的红色印记,猩红的嘴唇与白净的皮肤搭配得十分美丽。她的腰间戴着一块很漂亮的玉佩。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刘海遮住的眉间。
那里也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印记。
只要印上这印记,就永远消除不去,除非是他亲自答应去掉。
“你是谁。莫非是王刚纳的妃子?”她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悦耳。她的歌声一定很好听。
我摇摇头。
“不管你是谁,王吩咐了,谁摘了这七色堇,即使是一朵也要被罚。连我也不例外,所以委屈妹妹了,……天啊,你摘了多少朵啊。”她似乎有些被吓到了,盯着我和绛儿手上的花冠。
“怎么了?”我反问。
“这次完了,被王知道,妹妹你会被罚得更重的。”
看来这王后的脾气倒是不错。
“没事的,王后,到时候我会向他解释的。”
“你的话王会听吗?”那个侍女瞪我。“王后,不如把管花的丫头叫来。”
“好。”她点点头。
很快,管花的侍女跑了过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王后。”
“嗯,她们摘花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奴婢劝过她们,她们不听。”
“你是叫珠采吧。刚受罚到这里是吗?”
“王后好眼力。奴婢确实就是那个珠采。”
从另一处又来了几个女人。
“姐姐,蓉儿来给你请安了。咦,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穿着青衣的女人走来,有些好奇。
“蓉夫人,你看看怎么办吧。”王后拉住她的手。
她细细的打量我,“她好眼生啊。”
“重点是那花。”王后咳了一声。
“还有什么好说的,罚呀,珠采,让你到这里罚过居然又犯了这种错!你真是丢我的脸!”
珠采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我递个眼色给绛儿。她心领神会,走过去,“珠采,起来吧。没事的。”说着把珠采拉起来。
“你怎么如此猖狂!”现在连王后都开始生气了。
我只是饶有趣味的逗她们生气,“怎么,绛儿,把珠采拉到这里来。”
“是,小姐。”
珠采擦着眼睛,有些胆怯。
“不就是几朵花吗。妖王弄的也太严了吧。”我不觉笑了。
绛儿调笑着看我,“小姐,所以说你是当局者迷啊。”
“你这丫头。”我笑骂他。
王后她们没听懂,但都严厉的盯着我手里的花。
好吧,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
“几只花而已,不要紧的。”
“我们不和你嬉笑。罚还是要的。”王后摸摸鼻子,“这花香怎么这么刺鼻。真不明白王种这些花有什么用。”
“姐姐,她们要怎么罚?”
感觉那蓉夫人巴不得打我一顿才好。我皱眉,“绛儿,你说要怎么罚我们呢。”
“这花就是为小姐种的,还要罚吗?”她口直心快,“看来她们还不清楚小姐的身份。”
“按这么说,你是罚不得了?”王后冷笑,“管你是谁,违反了这里的规矩,都是要罚的,而且现在这里的主子是我。把她们还有珠采带到绿房,洗衣一月。”
曾经我也仗着他封的身份这样骄傲过。
“绛儿,走吧。现在屈居人下,还是听人家的吧。”我临走时,又回头,“对了,王后,七色堇的花香还有致幻的作用,您受不了的话还是快点离开这儿为好。”
“小姐!”
“王不是让我出去转转吗?我这是在听他的话。”我没停下脚步,“绿房还有朋友在那儿呢。”
绛儿想了想,赶上我的脚步,低语:“小姐是指帮我们逃跑的侍女挽儿?”
“嗯,她被妖王罚到绿房,永远不得离开。”我眨了眨黯淡下来的眼睛,“是我害了她。我们胆子再大,再自由,也不可能擅自到绿房,所以我才激怒她们。你以为我是因为妖王才那么招摇的?”
“嘻嘻,小姐想的真周到。”绛儿点着头。“那我们倒是对不起这个珠采。”
我转脸,看着一直咬着嘴唇眼睛通红的丫头,把手放在她肩上,“没事的,相信我,我们只是去绿房转一下。”
“你究竟是哪位夫人,那么大口气!王的脾气那么不好,我这次真的被你们害惨了!”她跺脚。
“你知不知道王昨晚睡在哪儿了?”绛儿抓住她的手。
“不知道,听说没有去王后那里。”
“王最近每晚都在我家小姐这里呢。……”
我听见这话,立刻有些不高兴。“绛儿,这有什么好显的!我告诉过你这些话少说!”
“是,我知错了。可是看着王后和那个侍女的样子就不舒服,仗着自己被王宠爱的样子。”
珠采擦掉泪痕,“我听说王好像从未在这里过夜,听书房的丫鬟将,王这些年一直都睡在书房里。王还特意命小的们抬了一张木床进去。”
“小姐,听到了吧。那这王后是怎么封的?”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她压低声音,看看四下里无人,才说,“王后一开始只是个小小的夫人,王那天喝醉了,撞到王后,就把王后抱在怀里,嘴里一直喊着一个名字,第二天起来,王就在大殿上宣布封她为王后。就这样,她做上王后,后来王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我那个时候是侍奉王后的,所以这件事情我特别清楚。王后一直不让我们说,免得丢了她的脸面。”
“不让你说你还乱说。”我敲敲她的额头,“这件事,你不可以让其他夫人知道明白吗?”
“知道知道。珠采只是好奇,王最近真的住在夫人那里吗?”她瞪大眼睛,认真的看着我。
“住在这里又如何?”
“那夫人可要小心,王后和蓉夫人看起来很善良,但是……”
我打断她的话:“珠采,你只是小丫鬟,怎么如此大胆来猜测主子的心思!难怪要罚你了。”
这个丫头,隔墙有耳的道理都不懂,真是单纯。
“绛儿,前面就是绿房了。你觉得我们看见挽儿,要怎么说?”我面有难色。
绛儿摇头,她也很为难。她和挽儿曾经是好姐妹,而现在……
绿房。
迎面而来一股说不清的奇怪的味道。
我挥挥袖子,遮住鼻子。一个穿着丫鬟服装的宫人走过来,轻蔑地哼了一声:“哟,又是被罚来的夫人吧。在这里,不管你是夫人、小姐,还是丫鬟,都要听我的。快进去!快进去啊,穿那么好的衣裳干什么,来这里是做苦力的,又不是来享福的。去换一套丫鬟的衣服去!”
她把我和绛儿推到一间屋子里,拿了两套粗布衣服出来:“来,穿上,把换下的衣服递给我。”
我看着面有贪欲的宫人,接过那身衣服,“宫人,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挽儿的?”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换衣服!”说着自己出了屋子。
我被屋里的灰尘呛到,咳了好几声,“真不知道挽儿是怎么适应这里那么脏的环境的。”
“小姐,你真的要换吗?这种衣裳给我这种下人穿还行,小姐……”
“没事,趁我今天有精神,尝试些新鲜事物未尝不可。”
我换上那套衣服,绛儿低头帮我拍掉上面的灰尘,安慰我:“说的也是。今天小姐倒是没有困倦。”
“是啊。衣服虽然不好看,但是也是留着穿的。”我笑笑,让她帮我把散着的头发扎起。
她执意不肯。
我无奈,只好作罢。
宫人进来,抓住我的手腕:“这是什么?还束着条带子干什么?”
低头,拿下她的手,看着手腕上缠绕的白色带子。“你不配碰它。”
“你说什么?”她惊了。
“够了。”我推开她,“绛儿,出来吧。我告诉你,我的衣服你若敢自己私自收着,你便完了。”
警告完她,我拉着绛儿走出屋子。
阳光照不到这里,一片阴沉,空气都带着一阵潮湿的气味。
一大桶水被放到我脚边,珠采擦掉头上的汗,“夫人,你还是找些简单的事做吧,若是让那个贪心的宫人来安排你的事,那你的任务可就重了。”说着自己就走了。
“绛儿,平日里我们都在那里享福,哪里知道这些做丫鬟的辛苦。”我抿唇,眼里有些感伤。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她伸手,指着前面背对着我们的侍女。
因为我们刚来,不少丫鬟都停下手中的活打量我们,只有那个侍女依旧低头忙着手里的活。
我向她走了过去,手放在她的肩上。
她回了头。
“啪——”她手里的湿衣服掉到了地上,满脸都是惊讶,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小姐?”
“……挽儿!”
“挽儿,你真的在这里?你,你还好吧。”绛儿哭了,死死攥着挽儿的手,“都是我的错,害的你弄成了这样。”她扭头,泣不成声。
挽儿啜泣着,跪了下来:“小姐,挽儿弄成这样从没怪过您和绛儿。只是、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小姐一眼。”
我扶起她:“都是我不好,没能带你一起离开这妖界,害得你在这里受苦。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种地方。这种地方哪是你能呆的!”
“没有。我都已经习惯了。啊,小姐,你、你被王抓回来了吗?王他有没有罚你?”
“没有没有,你放心吧。他说,过段时间就会给我自由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人界。我在人界认识了几个不错的人,到时候介绍给你。”
““挽儿不敢期望,只求小姐能好好的。不过,小姐,”她擦掉眼泪,“你、你怎么穿这种衣服、出现在这里?”
“绿房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只好在王后面前犯些错,到这里受罚,这样才能见到你。你在这里那么长时间,受苦了吧?”
听着,她又哭了。
“哭什么。绛儿你也是,都哭哭啼啼的干什么。”我笑着抹去她的泪痕,“都不许哭。这么好的日子,有什么哭的。”
她们点点头,破涕为笑。
宫人收拾好东西,看见我们三个又哭又笑,训斥道:“挽儿!你还不快把衣服洗好!你们两个若是……”
“挽儿,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找到了挽儿,我开始不客气起来。
“自然是听小姐的。”她垂下头,“小姐有什么吩咐?”
“和我走。到我那里我们好好叙叙旧。”我拉了挽儿的手要走。
“慢着!这里轮不到你做主。”宫人瞪着我,“有本事把王后叫来。让王后来定夺。”
绛儿冷笑:“我还打算把王叫来呢。”
我扯下嘴角,“这不来了吗?”说完向门口努努嘴。
红木门被丫鬟推开,一个年轻人穿着华美的白袍,身后是大红衣服的王后,那个嚣张的侍女捧着我和绛儿丢下的花冠也走进来,最后是四个小丫鬟跟着。
“拜见王。”所有的丫鬟都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绛儿平素常看见王,已经和王有些熟了,和我一样只是作了个揖。
“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那个宫人抢着说:“王,这位夫人……”
“你也不看看王是在问你吗?”绛儿推了她一下,她噤了声。
王后走到王旁边,“王,就是这位夫人摘的花。所以,我就罚她到这里。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为何王还要亲自来看看?”
忽略去王后的问话,我看着他。“花太多了,你不觉得太妖娆了吗?更何况七色堇花香有一些致幻的作用,多摘些也是好事。你管的未免也太严了吧。”
他挑眉,“你知道的,七色堇很难养活,我只得出此下策。”
“不能给它太多的爱,否则它会越发得意的。”我平淡地说着。风拂过我的脸颊,穿梭在我和他之间。
“王后,这件事算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花冠,“怎么又弄起了这花冠,不是不让你弄吗?又是绛儿捣乱的吧。也不怕手指被刺伤。”
“哈,王,怎么小姐犯什么错都扯到我头上,再说,小姐被王后的侍女一吓,手指真的被刺到了呢。”绛儿幸灾乐祸地笑着。
他捉住我的手指,仔细的看着,“还好。”
我触到王后妒忌的眼神,收回了手,冷笑。“王,当着王后的面不好吧。”
他定定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听说了一些事罢了。我不在这里和你闹,”我敲敲他的额头,“你也早去休息,省的像昨天那样。”
“没事,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来陪你也好。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挽儿的。”他挥挥手,“王后,你回去吧。”
“这花?”
“回去吧,没听到吗?”他不耐烦的转身,夺过花冠,“好了,回去吧。”
王后虽有不甘,但还是行了一礼,把那几个侍女带走了。
“你……你怎么穿如此粗糙的衣服?”他勃然大怒,抓过宫人的手,“是你叫的?”
“不敢不敢,我这就去把衣服还来。”她急忙去把衣服递给我。我在屋子里换了衣服,他紧皱的眉才舒展开。
“你还要罚挽儿吗?”我问他。
“你是她主子。”他顿了一下,“不过你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这是代价吗?总觉得在他面前做事要有代价。“绛儿,你带挽儿去换身衣服,和她说说话。”
“是。王可要照顾好我家小姐啊。”
“知道了,你个小丫头。”他笑骂她,“我做事还要你来教我。”
“嘻嘻,我家小姐身子弱,不得不嘱咐一句,省的王又训我,说我不关心小姐。”
“你这丫头真欠管教。”他抓住我的手,带我走出绿房。
我被因晰拉着,他只顾向前走,一句话也不说,让我不习惯我和他之间这样寂静。以前我和他不是吵架就是赌气,什么时候这样安静的一起走过呢?不觉有些惘然。因晰变了,虽然和以前一样温柔,但是多了一份稳重,举手投足之间越发看出了属于王的那份气质。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来,闭上眼睛,向前走,小心点。”
“怎么了,是要给我惊喜吗?”
“嗯啊,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他的话里透着戏谑。
我努力想了想,摇头,“是什么?”
“等一下就知道了,小心。”他紧紧围住我,深怕我会跌倒似的。
他的身上散发着我最喜欢的紫檀木的味道,慢慢渗入皮肤里。我不由扬起嘴角,很快又抿了下去。脑海里忽然闪过蓝介悲伤的脸。
请你走后不要再回来了。
当他决绝地说这句话的时候,因晰死死抓着我的手,把我带到结界里。他的声音随着我的脚迈进结界里而消失,随风飘远,再传不到耳边,连他的脸颊都在慢慢变得透明。我伸手,也只抓住了虚无。
“好了,睁开眼睛。”
因晰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像是一只手把我从河里救出来一样,我猛然清醒,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射进眼里。
“这里,是荒冢?”
“是啊,”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你以前不是说要把这里变成一片美丽的草地吗?”
“可是,你那次不是否定了吗?”面对眼前碧绿的草地,哪里还见荒冢原来那杂草丛生的落魄样子!我眯起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他笑了,“那时候否定,不代表永远否定。你那时候不是还说可以在这里放纸鸢吗?怎么样,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嗯?”
“你还带了纸鸢?”我回头,打量他,“你手上也没拿啊。”
“你再看看呢?”他笑着扳过我的肩。“向前看。”
我踮脚仔细看着,“前面,怎么会有孩子……在放纸鸢?你?”
“就我们玩未免太不热闹,我就准许这些孩子到这里来玩。怎么样。”因晰握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孩子那里。
“嘿。这里好玩吗?”
我不敢相信他就是这样随意的和那些孩子打招呼,完全没有王的架子。
“好玩!大哥哥,晴儿这个傻瓜把纸鸢摔坏了。”
“大哥哥,我放纸鸢放得好远!”
“呜呜,大哥哥,我的纸鸢线断了,纸鸢没了。”
那些孩子杂七杂八的围过来,拉着他的衣角,喧闹不已。他蹲下,捏捏那些孩子的脸颊,说些玩笑话哄那些孩子开心。
他的笑容好陌生,让我疑心他是不是妖王。
我站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的侧脸。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站起,笑着帮我理着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在看我什么?”
我伸手,仔细摸着他的脸。
“怎么,在看我是不是原来的因晰是吗?”他握住我的手,“你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觉得一定是我做的不对,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改掉自己的缺点。”
“不需要的,其实根本不需要。你……”
“好了。难道,你对我,就只有恨吗?”他的声音变得凝重,“我不相信,难道,你对我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吗?你对我,只有恨吗?”
声音到耳边被吹散。
他像一个孩子,不愿罢休地向我索求爱。
我转头,“不是说放纸鸢吗?”
我从他手里拿过漂亮的纸鸢,随风跑了起来,慢慢放开手里的纸鸢,摇着纸鸢线,兴奋地看着纸鸢越飞越高,那些小孩子都跑过来高兴地叫喊着,“放得再高些,再高些!”
我笑着,一点一点松着手中的线。
事不凑巧,风忽然大了起来,我拉不住纸鸢的线,“啪——”线便断了,纸鸢摇曳着飞远。
看着那些孩子要哭的脸,我想了想,理理衣服,身子轻轻地飘起来。我追着那只纸鸢,衣服随着风向后吹拂着。纸鸢被抓到手里,我把断掉的线接好后,拉着那线回到原地,递到小孩子手中。
小孩子拍着手,“你是大哥哥的妻子吗?你好厉害啊。”
“哪里,你们的大哥哥才叫厉害呢。他什么都会,你们想要什么他都能变给你们,你们还不去缠他?”我笑着把孩子推到因晰面前。
“大哥哥,你真的会变东西吗?”
“好好好,你们要什么?”
这些孩子道行尚浅,连这些幻术都还没有学会。
因晰用手里变幻出的东西逗着我,我越来越失了兴趣,昏昏欲睡。今天原本精神还不错,可惜玩的太累了,现在倦的很。我闭上眼,躺在草地上就睡了。草拥抱住我,于是全身都沾上了草的香气。
(——梦起)
大大的落地窗下,两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在下棋。
“绛儿,最近棋艺见长啊。”我玩弄着手中的棋子,犹豫不决。
对面女子咬唇笑了:“是小姐最近不常下棋吧。紫檀木的香气好像太浓了,趁着小姐想棋的时候我去弄一下香炉。”说着就起身离开棋桌。
这一步到底要下在哪儿呢,前有狼后有虎。我思虑再三,沉吟不绝。
一颗棋子被静静的放在两颗黑棋之间。
“下得好!”我赞口不绝,被这么一提点,豁然开朗一般,我知道该怎么反败为胜了。
绛儿回到棋桌前,看了看棋,埋怨道:“你怎么刚回来就帮着小姐欺负我?”
心里激起一片涟漪,我抬头,对上那双流露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蓝介、你们从九江回来了啊?”刚才想棋想得太入神,竟然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他平平淡淡地收回看我的目光,“怎么,嫌回来的太早了?”他的声音里盖着笑意。
“当然不是,只是我以为你们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叔叔呢?”我低头,让绛儿来收拾棋局。
“他在客厅,让我来叫你。”他歪了一下头,“走吧,他们都在客厅。”
我说的叔叔指的是蓝介的父亲。他的父亲姓陆,而蓝介随母姓,蓝介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死了,他的后母使他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陆然,比蓝介小两岁,今年才二十。他家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女孩子是他父亲过世的朋友家的孩子叫莫嫣,另一个是他父亲收养的男孩叫何临,两人与陆然差不多大。
最值得提的是,他家是捕妖世家。
我是树妖之首,千年不死,我的叶子、血液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也可以大大提高妖的修为。因为我的血是红色的(树妖的血似水),妖界又称我是血菩提。
我擅自离开妖界,身边只有绛儿服侍,我又犯了些错,被天神罚过,封在地下,碰巧被陆然解开封印,因此他们收留了我,让我住在这里。他家挺有钱,而且家里很大,足够我和绛儿住的.
我呆在这个家里已经有两年了吧。从当年众叛亲离、身边只有绛儿到现在有了所谓的朋友,我已经习惯了人类的生活,甚至不想再回妖界了。
“小姐,小姐?你发呆好半天了。”绛儿拉拉我的袖子。
我回神,脸红了一下,“走吧,叔叔大概等急了。”
“等一下,绛儿,你先去。”蓝介忽然开口。
“知道了,你们又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吧。我先走啦。”她笑着不怀好意的眼睛来回乱转。我脸红着要打她,她闪身跑出房门,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有什么事吗?”
“嗯——”他皱了一下眉头,“我在九江买了一套骨瓷茶杯,不小心碎了,所以没法送你礼物,现在和你说一声。见谅。”
这样啊。“没事,茶杯我这里多的是,没关系。”我摆摆手,说到底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的。
“哦。”他帮我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眼神波澜不惊。“那就好,我原本还怕你怪我。”
“怎么会,有心就好了。”意识到说错话了,我转身开门出去。
他静静的跟在身后。
最初看见他时,觉得他和陆然他们那样的格格不入。他沉默寡言,不和陆然他们厮混,眼神永远很平静,心也永远都是静的,连读心术都读不出他在想什么。后来和他处久了,他和我说的话才渐渐多起来。
客厅里,气氛有些压抑。我淡笑着打招呼:“叔叔,九江还好玩吗?那里景色很不错哦,我曾经和绛儿去玩过呢。”
“还好,你和绛儿呆在家里倒是有些委屈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抬起眼睛,慈爱的笑着。
“那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这可别问我,去问阿然他们。我叫你来只是想看看你,我回书房了,你们年轻人聊。”他起身,“阿介,你和我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蓝介顺从地点头跟随着他的脚步,离开客厅。
随着他们的离开,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两个人长吁一口气,气氛明显变活跃了很多。
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伸了个懒腰,“啊,这次去九江,叔叔怎么会也去呢,我宁愿自己去旅游,压抑死了。”
我没说话,坐在刚刚叔叔坐的地方。
头发稍带橘色的男生指指桌上的盒子,“霓裳,这是我在九江买给你的。听说你喜欢白色掺杂淡紫,所以我特地买了这种颜色的裙子。”
“陆然,真的吗?”我有些惊喜,打开盒子,摸着柔顺的布料,“谢谢了,真的好漂亮。”
“去换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吧。尺寸我没按照莫嫣的比例来,不清楚是不是有些大了。”他勾起嘴角。
“好,谢谢你。”我抱着盒子,小跑回房间。绛儿就在门外等着。
没过多久,我打开房门,脸有些烧红,拉过绛儿的手,“怎么样,不难看吧。”没想到这尺寸刚刚好,不由得佩服陆然的眼力。
“小姐穿上新衣服真好看,小姐已经好久没有换上新衣服了。”说着绛儿噤了声,低下头,帮我理了一下裙边。
“好了,陆然等着看我呢。”我穿过走廊,走回客厅。
陆然正慵懒地倚在沙发上看书。身边那个女孩子缠着他,看见我,眼里满是不屑。陆然抬头,仔细的打量我,忽然笑了,摸着下巴,“不错,真好看。”
“是啊,尺寸刚刚好,你真是好眼力,陆然。”我夸赞他,“对了,何临呢。”
“他洗澡去了。听说他也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满脸神秘的样子,就是不告诉我是什么。喔,绛儿,这是送给你的。”陆然做事就是这么细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好的手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说着,就递过来。
看着他的手,绛儿不知道该不该接,询问似的看着我,见我冲她微微颔首才伸手接过来,眼睛里的喜悦让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帮她戴上镯子。
绛儿跟了我那么久,我一直都忽略了她,幸亏她没有怨言,至少那些不满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来。
翡翠的颜色配上她雪白的肌肤使她更显娇媚。她低着头做了一个揖,“多谢。”
听见沙发上有不耐烦地翻报纸的声音,我看去,瞪大眼睛,原来我刚刚只顾和陆然说话,没注意到蓝介已经回客厅里了。报纸摊在他膝盖上,他却并没有看报纸,眼睛盯在我身上,感觉他对我身上这条裙子十分不满。
陆然也发觉了蓝介冷淡的态度,连忙问他:“怎么,哥,是这衣服不好看吗?”
他转头不再看我,手放在唇边。他摸着薄薄的唇,依旧是那种语调,“没有。很适合。”
“连哥都这么说,那一定很不错啦。哈哈。”陆然尴尬的笑着。
“阿介,你有没有准备礼物?”莫嫣扁着嘴,抱着抱枕,“阿然怎么对霓裳这么好啊,你在九江也没买什么给我啊。”
“九江你不是也去的吗,我要买什么给你啊。”陆然叫怨。
“反正你就是对霓裳特别好!”她愤愤的说。
我有些不满,“莫姑娘,至于吗,一条裙子罢了,大不了让陆然多买几条给你。”
“我哪敢劳驾他,还是算了吧。”她刻薄的语气颇为刺耳。
“那就闭嘴,嫣儿,有些胡闹了吧。”蓝介收拾着报纸,没有抬头看莫嫣的脸色,不带任何感情。
莫嫣气鼓鼓的别过头:“阿介,你也欺负我。”
“是你在欺负人家。无理取闹。”陆然等不及蓝介说话,瞪着她,然而我从他的眼里也看出了对莫嫣的那份疼爱。虽然生气,但也盖不住那份怜惜,因为他们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分享着自己的苦乐,任何人的介足都不会让他们减少那份独特的情感,莫嫣如此,陆然如此,蓝介也是如此。即使内心冷淡,但当自己的朋友伙伴遭遇危险,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让他们活着。他们一定会像我说的这样做的。
从他们眼里我看到了那份真情。这也是我都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只有我知道这份真情的珍贵。
猛然间回神,听见陆然嘲笑我的声音:“怎么,我们才离开一个月,霓裳怎么变得这么爱发呆了。”
绛儿看出我眼里直直的羡慕,点头:“是啊,而且还一直盯着陆然看呢。”
“绛儿,少胡说。”我瞪她,“去泡些茶来。”
“心虚了吧。”她笑着走了。
“对了,蓝介,叔叔和你说了什么。”
他摇摇头,“我也去换件衣服。”他根本没回答我的问题,留给我的只有背影。
“我有些困了。”
“我的行李要收拾。霓裳,你无聊的话就出去转转吧。”陆然的笑容很温暖,他站起,摇摇手,和莫嫣打打闹闹的离开。
刚刚还很热闹的客厅现在只有我了。
绛儿见没有人在,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脸色立刻变了。
“什么,九江没有妖气?”我忍不住,说出了声,“怎么可能,妖王不是就在九江么?难道说——”我的身子陷进沙发里。
绛儿把我的话茬接了下去:“难道王已经知道小姐在这里,所以离开九江,到这里了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我也没有用妖力,平常也只是玩玩像读心术这样的小戏法,他怎么会找过来。
“绛儿,多盯紧妖界的变化,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告诉我。”我低下声音,双手攥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找到我。你知道这有多重要。”
“是。”她弯下腰,“刚才蓝介好像有些不高兴,小姐不要去看看吗?”
我沉吟。
“唉,哪里想到,醒来,一切都已经变了。”她眼里忽然溢满悲伤。“小姐,我真的很想问你,离开妖界,离开王值得吗?”
“刚刚不是说蓝介不高兴吗,我去看看他。”我松开手,走之前留下一句,“疑惑归疑惑,你不要泄露了我的秘密,这才是要紧的事。”
“那是当然,谁让你是主子。”她冷笑,“主子,我只是个小丫鬟,只知道跟着您,当初小姐孤孤单单的时候我都陪在您身边。请小姐放心,背叛我决不会做的。”
我停下缓缓移动的脚步,背对着她,点点头。“谢谢。”
“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小姐的过去,这家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听到……
“绛儿,”我叹息着,“应该没有多少妖类知道我的事吧。一旦查到有知内情者,格杀勿论。你安排下去吧。”眼里冷冽的杀机一闪而过。
“是。”绛儿闪身,没了踪影。
抬头,重重地倚在墙上。
有些事耽误了我,弄的我只好在晚上才到蓝介房间门口。敲了半天,门终于打开,蓝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等我说话,他就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进房间里。
他关上门,把我压在门上。
“怎么了?”
“不要动。闭上眼。”
感觉什么凉凉的东西缠在脖子上,出于对蓝介的信任,我没有乱动,只是睁开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水晶似的眸子没有看着我的脸,专注的盯着我脑后,双手围着我的脖子——他在帮我戴一串项链。蓝介收回手,用审视的眼光打量我,然后才点点头,放开我。
“这项链是——”我低头仔细的看着项链上简单不失美丽的吊饰,那是一块其貌不扬的晶莹的小石头,里面有一滴似血的红迹。
他走到书桌前,收拾桌上的东西,半天才说:“别人送的。”
喜悦立刻被打压了下去。我拖长声音:“啊?别人送的啊。那还是还给你吧。省的那人怪我。”连我自己都听出了话里的失望。
蓝介耸耸肩,看我伸手要拿下来,才又说:“哎,好歹是我亲手戴上去的。”
这样一想,我又不知道该不该还给他了。
“那你告诉我,是谁送给你的?”
“不要。”他决绝地吐出这两个字,打开电视,倚在沙发里,斜视着我,看我有什么反应。
我拖着脚步向他走去,坐在他旁边,我垂下头,一脸落寞的样子。“蓝介,别人送你的,给我不太好吧。”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角。
他嫌烦了:“我告诉你,但有代价。”
“嗯。”
“永远别穿阿然买给你的那条裙子,”他挑眉,“如何。”
“好。”
“别后悔。”感觉他话里有些笑意,“那条项链,是——我自己送的。”
惊讶的看着他,他狡黠的眼睛看着我,故作认真的咳了几声。我泄了气,窝在沙发上,靠着他,“我看是你吃醋了吧,哼。”
“随你怎么想啊。我无所谓哦。”
别看他表面上那么冷漠,有的时候和孩子没有两样,也会顽皮地眨眨眼睛,用孩子气的笑容面对我。
“哎,我问你,”我碰碰他,“你出去那么长时间,想没想我啊。”
蓝介用深沉的语气说着:“我看是你想我了吧。我倒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呢。过得十分开心。”他特地加重了“十分”的语气。
我坐起,瞪他:“谁会想你!”
“让我想想,早上是谁刚见到我一直盯着我看的啊。”他摸着下巴。
“啊啊啊,说不过你行了吧。”我撇嘴角,心里暖暖的,悄悄的将手钻进他的手心。我喜欢让他握着我冰凉的手,用他的体温帮我暖冰凉的身体。那种温暖无可替代,直达心房。
蓝介握紧我的手,靠过来。
(——梦灭)
蓝介,我想你了。
我又一次梦到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事,感觉你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等我,我一定会回到人界的。
我真的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