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生什麽事了吗?]
[没事。]听到我的声音,他张开眼。望向我的目光里头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歛去了。
就是这样,冷淡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一向是他的一贯作风。
其实我本来就知道他不会跟我说,因为他从以前就是那种把什麽心事都放心里的人,也或许是这样,才会总是容易就因小事动怒。
[…到底怎麽了啦。]我把他的脸扳向我。若是平常我也不会再追问下去,毕竟我一向不怎麽关心和我没什麽利害关系的事情。不过,我现在忽然很想说些话,於是,我反常的追问了下去。
[…没事。]
[…没事才怪,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发生什麽事情都不说。这样很讨人厌耶,什麽都不说只会让人担…]我住了口。一不耐烦就不小心数落了这麽一串话,幸好,在讲出”让人担心”之前及时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才不会担心他呢。早在十年前,我们就已经什麽关系也没有了,而现在的我们,就只不过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而已。
[…你吃过了吗?]尽管被我没头没尾的稍微数落了一下,但显然他今天并没有准备和我争吵。他无视我的抱怨,在看到我摇头之後,就自顾自的决定叫外卖了。
由於这里是别墅区,门卫比较森严。没有人带的话,外人是不会被放进来的。所以尽管是叫外卖,真正帮我们送食物上门的还是警卫。
可是如此一来,送进来的食物还要经过初步的检查,像我们这些急性子的人就会觉得又久又麻烦,再加上也不喜欢自己的食物先被打开来看过的感觉,所以一般说来都很少叫外卖。
但今天我们都很累了,谁也不想出外用餐。明明冰箱里也是有一些食物,可是谁也没有提起煮饭这回事,甚至连起身泡个泡面都没有想过。
主要是因为像这样宁静相处的时间实在太过难得,令人不由得想起遥远以前的回忆,像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的时光,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
就这样,我们什麽也没说,只是静静的靠在一起直到警卫上门按铃。尽管他房里的冷气开的很强,我的左肩却感觉如此温暖。
此情此景,简直令我动摇。
一阵阵的暖意沿着肩骨相接处传来,令我忆起从前我们无忧无虑的日子。尽管我尝试着硬下心来,但在这几乎静凝渍的时间里,我的意志是如此的薄弱,而回忆却强烈的令人无法摆脱。
那个时候有多麽的美好,直到现在才体会出来。不像现在总是争吵的雇佣关系,不像现在彼此再也没有交流只剩下身体上的陪伴…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对唾手可得的金钱权力不屑一顾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虽然任性但是不失体贴的小少年。那个时候我们各自的家庭都还健在,彼此的关系都来极好,生活也都优渥的令人怀念。
用过餐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与刚进家门比起来,对小妲的愤怒已经消了很多,但接着是更多的失落。
失落。不只是小妲,与绦的关系也让我觉得失落。
他们选择了离开我的身边,选择了独自走向未来,但我却依旧想念着过去。
时间一直在走,所有人都纷纷向前行去,却独独把我给留在了原地。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翻来覆去但就是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我习惯性的看向手机,但随即便又停下了查简讯的动作。
老是喜欢给我发简讯的小妲已经离开了,这个习惯便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停下动作,不想让自己看到空空的新讯息区。
今天失落已经太多,不需要再加上一桩。
不想上网也没有心情工作,我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无事可做。轻轻推开房门,我看见走道对面的房门虽然掩着,却关的并不紮实。
有一种冲动从我体内涌出。好想被谁拥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我体内叫嚣。
连这样空虚的渴望都这样赤裸裸的在我脑中怒吼了,我到底是有多麽寂寞啊?我不禁自嘲。
那扇半掩的门,就像是一道选择题。推开与不推开,被拥抱与不被拥抱,都取决於我。
我一直是一个对自己极度诚实的人,如果我们彼此相爱,那麽我会毫不犹豫的推开这扇门。如果我喜欢他,而他也能够接受,那麽推开门也并无不可。
可是,这扇门里头是已经成为过去的感情。那份还是青梅竹马的过去早已只是过去,和如今因为金钱权利而交织起来的现在的,只是总裁和其秘书这样的雇佣关系毫无关联。
当年的倨傲大小姐,如今为了金钱权力不惜用自己当做筹码在几个男人之间一路向上爬的市侩女人。
当年的体贴小少年,如今成了喜怒难测成日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只剩下这项优点的工作狂先生。
我们之间,早已经回不去了。我歛下眼睫,哀悼我们的过去。尽管如此,我却并不懊悔。
想到那几年因为家里企业被联合起来恶性倒债而倒闭的日子,想到那几年看尽人情冷暖受尽多少欺侮的日子,要我能如何轻待金钱与权力?
一个负债累累的女人只花去几年光阴便拥有如此家产,声名在业界虽然评价两级,但工作能力却被一致肯定。这样已经很好了,就算一生与小妲口中的真爱无缘也无所谓,反正,我是再也不要过那种凄惨的日子。
金钱和权力,我都要从那些人的手中,狠狠的,狠狠的抢回来。我所有流过的泪,受过的苦,还有…我原本会有的幸福快乐,也全部要一并讨回。为了这个目的,再多轻慢的嘲讽话语又算的了什麽?
…………
那些因恨意而凝结的画面慢慢自我眼前淡去,而那扇半掩的门仍旧在我的前方。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若是我推开了门,那也不是因为爱,只不过是因为寂寞罢了。只不过是因为漫漫长夜,一个人太孤单,何不两个人一同渡过?
但若是真推开了,却又显得难堪。
眼前的这个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不过是个因为寂寞而渴求安慰的女人…你到底是想破坏我们曾经的回忆到哪个地步!…我几乎可以听见他内心的质问。
我站在门口举棋不定,许久以後,才缓缓做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