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累了。
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审视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後,像是确认了我是真的感觉很疲倦而非在找什麽藉口,便放开了我。
意料之外的乾脆。
我没想到他会放开我。他一直是那种即使我不愿意也无所谓,只在乎自己的我行我素的人。想要什麽,就无论如何,用什麽手段都要弄到。
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我一边踏进浴池,一边暗自想着。
尽管他刚刚的举动,其实应该归纳为尊重,但因为太过违和,从根本不符合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所以也没有什麽真实感。这也侧面反映出了他平常有多麽的失败。
印象里大多关於他的记忆都很差劲,即使他今天还算客气,也完全扭转不了我一丁点对他的恶感。
…这或许是因为我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同样程度的好和坏,好的不敢保证,但坏的时时刻刻都记得。
其实这是很讨人厌的个性,要是我身边有这种人,我一定无法和她深交。不过,因为处於本尊的立场,反而会觉得这样也不错嘛。记仇的话,至少不容易再吃第二次亏。
典型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会这麽想的我,显然也非常任性自我,而且一点也不准备反省。
甚至一想到”反省”两个字,还会萌生一种”为什麽我非得反省不可啊?都是有负於我的人不好”这样的感觉。
所以说,我和他是根本不可能合得来的。我把脑袋也浸到在浴池里头,模模糊糊的想到。
又待了一会儿,我才从浴室里出来。
稍稍打量了周围几眼,我有些满足的叹了口气。这个房子如今登记在我的名下,各种家什都是我从各个地方不辞辛劳的一一采买回来的。整个房子都布置的相当华丽,软毛绒毯一应而全。
这其实是一间後来被小妲嫌弃奢华到恶俗的房子,但我并不这麽觉得,我觉得这里的华丽奇异的能让我心神安定。
相比之下,小妲租的房子不只十分的小,也没有什麽多余的装饰品。但那样她称之为简洁的房间,却总让我光是待在里面就让我觉得自己寒酸的可怜。
华丽的走道上,映射着水晶灯柔和的光线。尽头有两间大房,一间是专属於我的房间,而另一间…我侧眼望去,门扉半掩着,像是一种似有若无的邀约。
房间里隐约的传出了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书页翻动的声响。从声音上就可以判断里头的人正处於相当繁忙的状况。
我轻手轻脚的转开我的房门,想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溜回房间。但像是要反驳我似的,那房里忽然一静,接着他便出现在了门口。
而我仍旧维持着旋转门把的姿势,表情僵硬的看着他。
[…进来。]沉默了半晌,他扔下一句话就又进了房间。
今天他似乎异常的有礼,没有像平时一样对我甩脸色,反到让我不好像平时那样无视他的命令。所以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踏进了他的房间…
地上散乱着各种财经周刊和报纸,显然是他看过的。视线转移到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台高性能的笔电和一叠折的乱七八糟的杂志。
[…好乱。]明明昨天以前我都放的很整齐的,现在却被翻的如此破烂。想到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整理好的资料,不由得更加不爽。
[…别管了,过来。]
我正准备开始愤怒,他却一把把我拉到床边,令我一时来不及反应,错失了对他恶言相向的时机。
[坐在这里,陪我一会儿。]他轻轻拍了拍他身旁的床铺,示意我做到他的右方。
平时我很讨厌听从命令的,但奇怪的今天却没有往常那麽反感。或许是因为觉得他今天的声音比往常更加疲倦,也或许是因为小妲的关系,我今天比平时更希望有别人陪伴。
我静静的陪在这个男人的身边。这实在非常难得,毕竟我们很少有像这样安稳共处的时光。这样相处,简直就会令人产生一种恋爱的错觉。
可是我们之间,并不是那麽甜蜜的关系。
雇主与雇员的关系,一份以金钱和权力为基础构筑而成的关系。不过,却也没有什麽不好。
要说我对这份关系里有多少不满,其实也只有一项,那就是这个雇主个性太过易怒,和我这样吃软不吃硬的人相处起来,总是剧烈的争吵不断,相处的极不融洽。但现在我们都静静的坐在彼此身边,两个人都向後靠在一起。尽管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但是从彼此相接的肩膀上却传来了彼此的温暖。
我冷硬的心在这样的氛围下渐渐变的柔软,变的脆弱,即使只是待在别人的身旁,竟然也会潜意识的感觉到安心。
不习惯轻易被气氛影响的自己,我闭上了双眼想静下思绪,把正在松懈的心情全都扔开。
小妲的离开竟然对我影响这麽大吗?明明我是那种可以很轻易的和情人分手的女人,现在却因为她而感觉到寂寞…
因为是唯一的好朋友吧。我这样想着,颇有点替自己的软弱开脱的意味。
又过了很久很久,我们还是维持着同样的位置,我却忽然有了说话的兴致。我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总是皱着的眉头此时因为放松了而舒展开来,也因此脸上的线条也不像平时那麽刚硬,多了些柔和的感觉。
要说些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