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周一,也是应该工作的日子。但是那个人已经开口了,而我又对不起他在先,也不好提出改期。而若是我真的想好好解决这件事,明天光是解释和道歉,就势必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我想了想,公司里似乎没有什麽紧急需要处理的事情。
那麽,绦明天一大早去机场以後,公司里就是我最有决定权了。我想,我一直都是这麽努力的工作,给自己放一天假应该不是什麽过分的决定吧?
而且我都已经要卖掉这间公司了,明晚还要为这笔买卖的事情和纪宁商讨—公司整顿到这个地步,日常经营都已经上了轨道,确实也不需要我再日日盯梢了。
就这麽办吧,明天给自己休假一天。早点和那人把话说开,早点把事情解决总是好的嘛。
我在心里下了决定。躺在柔软的床上,我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便进入的梦乡。
…我从小就很少作梦。
生长在象牙塔里的孩子,又怎会知道人间疾苦。渴望而得不到的东西,美梦和噩梦所必须具备的元素,我几乎一个也没有。
我不像平凡人家的小女孩,会梦见王子公主的美好生活…因为在我原先的圈子里,皇室的小王子小公主们并不少见,而他们并不都像童话里那样虚幻的美好。
所有美好的事物,常常必须具备一定的距离。
我们这些孩子不需要作梦,也没有作梦的权利—我们享有丰沛的物质生活,也被教育如何回馈我们享有的一切–知道哪些人是我们必须交好的,哪些人则是前来交好我们的,哪些人是不可得罪的…其实这样的生活没有什麽不好,至少让我们从小就懂得这个社会上衡量人的标准。
後来,我失去了可爱的小马,总是照顾我的仆人,美丽的房间,和无数的衣服首饰…我终於知道这世间没有什麽是永远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信任。
在那以後,本来就不多的梦就更少了。因为比起虚幻飘渺的梦,我更情愿相信自己的双手。到头来,也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弃自己。
但今夜我又想起久违的过去。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事,一整夜辗转反侧都是断断续续的梦,就像是在给自己播放一出无趣却不能中断的回忆片。
有我和那人相遇的时候,有我极度依赖他的时候,也有,我离开他的时候。
穆塔阿勒…
我亲手为我们这段感情画下了终点,但为何现在却一直梦见过去的种种?在我心里萦绕不去的感觉究竟是什麽,真的只是我以为的单纯的愧疚和遗憾吗?
睡睡醒醒间,我感觉越发疲累。
最後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拂晓了,我没有再度睡下,只是疲倦的坐了起来,愣愣的瞪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
忽然间,我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发自内心的恐慌。我的人生就像这片黑暗一样,看不见光明,也看不见希望。
我恐慌,因为这不是我要的人生。可是我要的人生是什麽呢?在哪里呢?我恐慌,因为我隐隐约约的知道,它再也找不回来了。
从那个应该下雨却没有下雨的那一天开始,我想要的人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是,我不敢想下去,比起发现我永远失去了什麽的事实,我更害怕知道答案。因为,就算是知道了答案,那又能怎麽样呢?我根本就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麽样的活法。
…天气,真的冷了。在我紧闭着窗户的房间里,我却忽然的感觉到了晚秋的寒冷。
那寒气来的突然,却是冷彻心扉。我下意识的想要寻找温暖,下意识的想要找个人来驱散这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寂寥。
我的心里还残留着梦境,残留着和穆塔阿勒相处的记忆,但我却毫不犹豫的推开绦的房门,直窝入绦的胸膛。
绦沉睡着,一点都没察觉我的到来,但是他的胸膛已能给我足够的温暖。我半趴在他的怀中,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胸前,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轮廓,但指尖滑过的锁骨的触感,却让我找到了今夜的安稳。
绦的身材其实不错啊,难道都是趁我不知道的时候练的吗?
将睡前,我心里模模糊糊的浮出了这样的疑问。
…次日醒来,又是七点整。
动了动,觉得自己趴的有些头重脚轻。
我在他身旁坐了起来,看了眼绦在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半晌,才伸手轻轻将他推醒—早晨通常是我们相处最和谐的时候。
我给他弄了点简单的早餐,目送他出门。之後我又坐回自己的房间,把钥匙从昨晚的提包中拿了出来,再一次仔细打量。
等等,真的要赴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