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孜盛景巨龙门,悠悠九曲云中天。
中原皇域,西北名城,古色古香,华灯璀璨。
那炫舞着樱花,荣华至巅的“九曲云天”——丘城。
作为帝国最大的三座城市之一,丘城的如花似锦,丘城的宏伟壮丽,丘城的八街九陌,丘城的积淀底蕴,自不必过多的渲染。“九曲云天”这一特殊的绰号,已是对它最高的赞誉,孜孜盛景,悠悠九曲,那云中之天啊!
自花离定基立国这两百来年,丘城便如擎天的樱花圣树,似铁如玉般巍立于此,任光阴飞梭,星移斗转,坚忍不拔而又乐此不疲的见证着樱花儿女们的荣衰兴替,祸福相依。
这是一个历史比花离帝国还久的城市!这是一个历经沧海桑田,见证樱红滴血的城市!这是一个繁花似锦却又愁纷若絮的城市!
这就是......丘城,火树银花,美丽繁喧,富贵泼天的——“九曲云天”。
要说这“九曲云天”的由来,就不得不提起那段风起云涌的乾坤岁月,就不得不提起那个挥斥江山,神一般的男人——炎羽。
“孜孜盛景巨龙门,悠悠九曲云中天!”
据说这本是当年樱花军队班师凯旋,途经丘城西门巨龙广场时,面对眼前盘旋交错,琼楼玉宇的繁华九道,壮志凌云的炎羽无限感慨,对身旁战神弃吾所说的叹语。
后来炎羽匡扶四海,平灭八荒,一统分崩离弃,自相残杀了近百年的花离天下,建立不世功业后,慢慢的,当年这可能是无心的一时叹语,如今却成了这巨龙九道的代名词了......再久而久之地,它成了整个恢弘雄伟的西门巨龙广场的绰号与代称......再后来,以至现在,人们索性在谈及丘城时,也常常习惯性的谓之曰:“九曲云天”。
孜孜繁喧,悠悠九曲,这巨龙之门,这云中之天!!
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李煜
大街上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酒店里,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这里街巷纵横,闾檐相望,商旅辐凑,酒楼林立,这里华灯璀璨,荣华鼎沸,鳞次栉比,川流不息......
这里便是丘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西门巨龙广场。
广场的正中心,屹立着一尊比花离帝国还要年长的宏伟巨型雕像,广场正是因其而得名,它是这座樱花名城的象征。
高耸入云的瑰丽塑像,塑着的,是传说中的樱花之域四大神兽,长着一对飞天羽翼的莞尔巨龙。一眼望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瑟瑟境意。哪怕只在这恢弘雄伟的奇观底下驻足片刻,亦能使人立感自身的渺小与卑微。
以巨龙雕塑为中心,向四周扩去,便是丘城著名的“九道”了。
丘城的心脏,石卿宫坐落的地方巨龙道;商贾云集,攘来熙往,铜香四溢的雁翎道;鼓乐萧瑟,声势皓天的军营驻地虎贲道;行夫走卒,江湖郎中,九流闲杂的羊栖道;勋玉仕宦,皇庭贵戚,泼天荣华的獊狐道;粉墙黛瓦,青楼戏园,温柔富奢的鹿茸道;刀剑争鸣,铿锵竟辉,炉火不息的冶狮道;酒肆林立,赌坊万家,喧哗络绎的允鹰道......八条豪奢穷华的康庄大道,八抹驾鹤娴云的陌陌长街。
而与繁花似锦,琴瑟玲琅的八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冷冷凄凄,人烟稀至的第九道。
是那凄婉悲怆,痛彻心扉的翩翩故事,是那逆悬天地,快意恩仇的段段传奇,是那破败凋零,古道西风,孤绝寥寂的第九道。
——朱雀道。
在朱雀道零落稀疏的中段,有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那是一家简陋得有些寒碜的酒肆,脱落的红漆,斑驳的柱檐,败破的残瓦,罕稀的客源......只见在酒肆前门半高处,悬挂着一块沉积厚厚灰尘的土黄色牌匾,匾内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朱红大字,却也不甚显眼。
“云苑酒肆”!
没错!这里便是如今太子一行人休憩安塌的地方。
自打从那兵荒马乱,醉和金甲的血海战场混越而出后。太子一行,七匹劲驹,可谓一路疾风掠影,不敢停蹄。终于在神鬼不觉中,生生的从那奈何桥头抢渡而出,穿逃而过那泣血的绿江安提,穿逃而过那腥狂的修罗万军,进入彼岸的樱花世界。
那既然来到了帝国最繁华的“皇基三城”之一的丘城,来到了号称“九曲云天”的丘城,面对着车水马龙,鳞次栉比,飞阁流丹,繁花似锦的巨龙九道,为何亦仞他们却偏偏选择了这最冷凄的朱雀道落脚?选了朱雀道落脚也罢,为何又偏偏选择了朱雀道中最寒碜的云苑酒肆安塌休憩?
这是沧月提出来的。
沧月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使是蒙住双眼,单靠那一丝鼻息来嗅,也是能嗅出这里的一草一木,东南西北的。因为这里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这里有太多太多难以割舍的记忆。德高望重,天下无双的师父;绝色倾城,似水婉丽的渊祭;逆悬天地,嗜血搏杀的悲怆;还有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誓言!
其实沧月也很清楚,这里是丘城最不安定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十几年前那段不世传奇诞生的地方。
“一把铜剑,两袖凄风”那个传说中的奇才在短短十几年间,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杀戮世间土泼豪贵,荡肃江湖奸猊霸雄。一时间天下为之颤抖失色,江湖一片血雨腥风。也因为如此,因为这段不朽传奇的存在,使那些个贪赃枉法,欺压善民,奸猊巨富,江湖豪霸......都视此朱雀道为不详之地,视之若洪水猛兽,若地狱修罗。
久而久之,以讹传讹下,这个曾经无限繁锦,无限昌荣的巨龙九道之一:朱雀道。却成了丘城死地一般的代称,那些富贾闺秀,那些江湖绿林,甚至那些青楼戏园的,也都不愿来此地发展了。他们常说这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这里有一种比死亡还难受的令人窒息的空气。
在这个金戈铁马,枯骨堆砌而成的庞大帝国里,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摧毁了一个人在这疯狂世道活下去的信念,尽管这信念可能是错的,但是细细想来,自古芸芸众生生存下来所依据的所谓信念,又有多少是对的呢?!
后来,这条朱雀道就这样慢慢的衰败下去,直至如今这萧瑟冷凄,人烟罕至的破败局面。如今敢于聚集在此的,不再是富贵荣华腰缠万贯的上流商贾仕宦,也不再是炊烟袅袅,万家烟火的芸芸众生;而是一些不为帝国体制所容的下层浪子,置之生死的亡命之士,各种旁门邪道,还有不得势的江湖绿林,草蜢流寇......所以,这里很不安定,这里,充满了诙谐的沉寂的......死亡气息!
亦仞没有反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凭着与沧月那亦君亦臣,亦兄亦友的特殊情义,他深深地知道,这个地方对于沧月的意义,这里是玉面公子挫骨扬灰的祭地,这里是嗜血阎罗涅磐浴火的生天!
凌晨,天蒙蒙亮,大雨不息。
丘城,西门巨龙广场,朱雀道。
磅礴的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本就冷清的朱雀道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雨雾,显得愈发阴郁暗沉。空气很浑浊,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大道两旁,多是紧紧闭着门,不知何时会开的商肆酒家。
偶有几处炊烟袅起的,却是泼皮杂据,市井盘延的场所,碰盏声,嘶号声,叫骂声,歇斯底里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乌烟瘴气,臭水横流......这低俗穷破,潦倒郁寂的景象,着实很难让人联想到,这里竟也是“九曲云天”其中“一曲”。与邻边那八道的滔天富贵,翻江荣华相提,这里宛若天上地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残败不堪的砖瓦,布满蛛丝的屋梁,坐落的有些东倒西歪的陈屋旧舍,还有这郁郁沉沉的冷雨......这里是朱雀道里的一条小巷。
一袭锦缎白衣,迎风飒扬,不时发出瑟瑟声响。一曲婉转悲笛,抑抑扬扬,哀鸣九天。
朦朦大雾中,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俊美青年,斜倚断柱,冷对苍天。左手抱着坛裕梁好酒,右手捋着把黑玄玉笛,似醉非醉间,俊秀的有点女气的手指玄陌纵横,与那薄薄的俊唇所呼之气流交相擦刺,交澈摩擦出优美却凄绝的悲音。
小巷四周被灰白色笼罩起来,伸手难见五指,只在那忽隐忽现中,隐隐绰绰的映出白衣青年鸣笛萧做的背景:一间荒败的古祠,荒祠很大,却很残很旧,遮不全的破门孔朝里望去,杂草丛生,蛛丝婪缠,凌乱不堪。破门上方,有半块残缺的巨型石匾......那半截已生出杂草来的石匾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
“茈恽”。
虽然荒废年月已久,但不难从中嗅出,这两个朱字上面,那浓厚的,难以逝去的血腥气味。
悲戚的笛音,仍在这大道深处最灰蒙的地段盘旋着。笛声抑扬顿挫,变幻莫测,忽而嘶鸣如盛世华章,天籁之音;忽而又急转直下,似阎罗回响,愁肠万千。
“呵...哈哈...”“呵呵...哈...”
忽然,一阵不怎么和谐的轻笑声传来,打断了这百转凄婉的孤笛独奏。
伴随着轻笑声而来的,是轻若寒蝉,稳若泰斗的脚步声,还有闲着静沉的气——看似淡淡的,实却深深的杀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朦朦浓雾中,一个瘦韵的身影渐渐在那抹白衣身前浮现。
“九年了,我等了你整整九年!你终于还是来了,沧月师弟。”那股强大的,夹杂着肃杀执念的真气,拂散了周围缭绕的水雾,伴着略带兴奋的柔婉声音,那瘦韵的身影慢慢现出了秀美清俊的轮廓。
来人剑眉星目,身形瘦削,着略显宽敞的淡紫色陌衣,背跨一柄古朴陈苍的青铜古剑,最引人注目的,是右臂那迎风嗤响飘摇的衣袖,因为,它是空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苦苦相逼?昆岩师兄!”沧月摔碎左手中的那坛裕梁,好酒溅洒一地,然后只觉空气在此刻凝集,缓缓收回悬握玉笛的右手,搁于胸前。
“哈哈哈......”对面那被沧月唤之为“师兄”的昆岩,又是一阵苍寂而悲怆的笑,良久不息,眼神里尽是仇恨与尖锐,有点咄咄逼人,“为什么?九年前你在这朱雀茈恽下做了什么?如今你倒还问我为什么?!呵...哈哈......”
“那是你逼的,是你!当年要不是你百般挑拨刁难,不息自残己身来欺骗师父,师父又怎么会对我们如此苦苦相逼,渊祭也不会死......”勾起了彻骨疾心的往事,沧月浑身抖擞震硕,怫然作色。
“住嘴!你这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不配叫师父!”
晨曦雨雾间,隐约可见昆岩俊秀脸庞上那一层惨灰色,继而转为铁青。只见此时他微微往后悬撤半步,真气劲涌而出,气旋所向,衣阙飘凛,尤其是那断臂所在的空袖,在雨雾气旋的撩拨下瑟瑟作响,分外刺眼。
“当年犯下那不可饶恕的滔天罪孽,我自知大逆不道,人神难容。待我夙愿了却后,自会在师父灵前自绝谢罪。但...不是现在”沧月冰冷的望着昆岩,“因为我想看看那人理想中的世界......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你恨意已绝,如今不想杀你!”
“不想杀我?!呵呵...哈...”昆岩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哂笑,咬牙毳齿道“好一个玉面阎罗啊,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处处比你不过的愚师兄么?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什么百年难遇,什么武学奇葩,都是混话!今日我倒一定要在这‘朱雀茈恽’堂下,与你一决雌雄,分他个生死高下!”
“师兄你又何尝不是?!还是跟当年一样处心积虑,殚精蓄谋,为逼我甚至不惜挟持殿下。”沧月说下去,全身经脉陡张,身上笼罩淡淡的真气,“放了殿下吧,他本是局外之人,无关你我恩怨,况且我答应过师父,要留你性命的,我实在不想在此与你死战,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不抓了太子,你怎么肯赴我这里?你堂堂玉面阎罗,怎么会屈身在此与我相见?我何年何月能跟你一决生死,我又何年何月能为师父雪恨,替天行道,清洗门户!”昆岩道,眼里的杀光愈显穷烈,整个淡紫色陌衣,由于真气冽动而在雾雨中孜孜狂舞,飘逸万分。
“我说了,我不想杀你。亦不用劳你清洗门户,待我在这尘世的夙愿得了,自会在师父墓前自戟谢罪,下黄泉寻我的渊祭。”沧月话锋一转,眼露炯炯毅光,“在此之前,我不能死,决不能死!”
寡淡寂寥的朱雀道内,偏僻沧桑的小巷里,荒败破落的古词前。
一雪白,一淡紫,两个衣襟飘飘,云裳素袖的纤瘦青年,就这样蓄着真气,怒目与视,任雨雾侵凌,沾满衣襟。
锦缎白衣的沧月左手从白阙衣襟内掏出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分明写着血淋淋的两个刺眼大字。
——战书。
(昨日夜里,朱雀道中,昆岩只身一剑独闯云苑酒肆,硬是在沧月,寒吾依等一众高手眼皮下掠走了太子,并当下留给了沧月这封血色战书,以太子亦仞为饵,相约生死决战,了却恩怨。这才有了今日这“朱雀茈恽”古祠下的针锋相对。)
当着那个淡紫色陌衣的断臂公子面前,沧月将血信抛向空中,右腕微作,玉笛飞旋,只是霎那的黑影闪烁,血色战书灰飞烟灭。
“放他可以。但...你必须死!”着淡紫色陌衣的昆岩突猛震体内任督二络,只见小巷内顿时落叶萧瑟,风云变幻,一股疾气呼啸而起,身后肩背的那柄青铜古剑似得到了宣鸣召唤,夺鞘而出,腾在半空中旋了一个美妙弧圈,不偏不倚的落回他左手间。古铜色灰朴的琅琅长剑上,闪烁着淡淡青光,那样诡异的光芒和凌厉的剑气,荡荡回旋于这冷凄荒僻的朱雀道小巷中,久久不能散去。
沧月见这阵势,自知此战已然是一触即发,在所难免了。只见他右手那纤瘦突兀的修长五指,已按稳了“黑玄玉笛”的五韵音孔,气聚丹田,突暗涌释力,将气脉真元凝聚于这五指之间,脚步微阔,身形后倾,霎时溢出腾腾气焰罩护左右,那黑玄色的气炎不断在四周环流冲荡,激起无数飞沙走石,浑浊的空气仿佛在此际凝结。
“呵呵...哈哈...对!就是这样,这才是你。”阴冷的谄笑,昆岩好像有些癫狂兴奋:“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舍弃一切,甚至杀死师父。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十恶不赦!这才是你——玉面阎罗沧月。”
“接招”昆岩话音初毕,身一微颤,推逆遍体真元释气,倾之一剑。剑气所过,清风摇曳,落叶婆姿。疾如风,快如电!
好一式“御风剑法”,好一把“御风神剑”!
“清吹御风诀”
昆岩大喝一声,朝对面白衣胜雪的沧月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