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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007年的夏天,宋安安的大二开始了。

在日志里很神圣地写下了这句话的时候,时光就在我的头顶呼啦啦的飞过。

有时真的会觉得,时光就像是一列疾驰在铁轨之上的列车,伴随青春里那些或温暖或嗔怒的片段呼啸而过,中途站台,车走车停,有一些人上车,有一些人离开,终究谁也不是谁生命里永恒的主角。

因为时光,不会为任何人而过期居留。

当两年后,展彦站在阳光里,再一次嘴角上扬着对我说:宋安安,好久不见。的时候,那些以为早已经被时光冲淡了的,关于青春,关于梦境,关于挣扎,关于想念的记忆,瞬间复苏。

谁说列车不能掉头,或许,宋安安的轨迹根本就是一个圆。

我突然觉得冥冥之中,我和展彦有一种关于生命的某种关联,似乎有一条永远扯不断的线,牵引着彼此,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有一场意想不到的遇见。

展彦,还是喜欢穿白色的棉布衬衫,依旧精致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眼眸里那种迷离,更加扑朔。

我说:展彦,你变得更帅了哦。

展彦突然就笑出声来,然后猝不及防的揉了我的头发:小姑娘变成熟了哦,会开玩笑了,恩,不错。记得高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羞涩的都不敢跟我说话呢

哪有,跟你又不熟。喂,好像你也大我不了多少吧,就别倚老卖老了吧。

是啊,在辗转经年之后,我们都成熟了不少,虽然还不足以成熟到游刃有余的面对社会,但是曾经的那份青涩和懵懂也褪去了不少。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展彦:你怎么会在这里?

展彦笑了笑:来你们学校挑战来了。

啊?!我诧异的看着他。

别害怕,我不是来打架,是来比赛的。展彦赶忙解释。

哦,都大三了,还玩篮球?我心领神会,不用说也知道是篮球赛。

嗯,多年的爱好了,哪能说丢就丢。刚刚比完赛呢,感觉还不错。展彦就是这样一个人,稳重而专一,不管对什么事都很执着,这一点是我最欣赏的。

“展彦,该回去了!”他的队友站在大巴上朝这边喊。

“好,就来!”展彦回头应了一声,迅速的拿出笔和一个记事本,匆匆飞舞了几笔,然后撕下来塞到我手里。“常联系哦。”说完便朝大巴跑去。

大巴最终带着展彦温暖的笑容消失在午后安静的阳光中,恍若梦境。

我摊开手掌,纸条上写着展彦的QQ,电话,还有校址:H市M大国际金融系展彦。因为匆忙,最后的名字写得有点潦草,还一不小心弯出了一条长长的曲线。

M大学。记得大一的时候去过一次,只不过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原来我跟你,只不过三个半小时的距离。

喜悦溢在心底,满满的。

********

我将光标移至展彦的QQ头像,毫不犹豫的点下了“隐身对其可见”这个指令。

展彦每天晚上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挂Q一个小时,而等他的头像亮起,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每次看到他的头像亮起来,我的内心就会有一股莫名的兴奋,还夹杂着一丝忧伤。就是那样固执的坐在电脑前,只是呆坐着,不敢打扰。待头像变暗后,又会有一点怅然若失。

似乎我们聊天的次数都可以数的过来,而聊天的内容也仅仅只是和篮球有关。有时候我们会边看NBA边聊天,聊聊喜欢的球星,发一些对比赛精彩画面的感悟,好像我们之间就只有篮球而已。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和展彦真的不是很熟,甚至,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吧。因为至今,我们都不曾给对方发过一条短信,打过一个电话。

宋安安,你到底是在期望些什么?我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告诫自己:不可以多想,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佯装是个普通朋友陪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感情就像毒品,你越想戒掉,毒瘾发作就会更痛苦。

在第101次自我告诫宣告失败之后,我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展彦一个我一直想知道,但却不敢问的问题。我问他:你和你女朋友还好吗?

展彦很快就回复给我:唉,别提了,最近我们两个总是闹矛盾。

然后他又问了我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安安,真的每一段感情都要有痛痒之期吗?你相信永恒的爱情吗?如果你青梅竹马的恋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展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展彦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不该问你的,你也不是感情专家。不好意思,给你带来困扰了。

这是我和展彦的最后一次聊天。

从那以后,展彦的头像就一直是灰色的,再也没有亮起过。我隐隐的感觉到,肯定是出事了?我的心开始忐忑不安。我拿起手机,找出那个曾经很多次都想按下去却一直没有按下去的号码。电话簿上展彦的名字清晰可见。电话在铃声响了好久之后终于接听了,对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是在酒吧。

谁啊?!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烦。

旁边传来展彦的声音:酒真是个好东西,一醉……一醉解千愁啊,来,干!好像已经醉的不分东西了。

喂,我是展彦的同学,请问展彦在吗?我问。

他不在!那个女人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再打过去,电话里就只剩下温柔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果真有事。我来不及多想,只给萧雅留了纸条,就踏上了去展彦所在城市的列车。

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要听什么要不要,应不应该,值不值得的那些废话了。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吗?

我只要能见到展彦,我只要能确定我的展彦安好,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愿意往下跳。

我去到展彦的学校,他的同学说,他不住校,在外面租的房子。还说好些日子都没见到他了。

我跟他的同学要了他家的地址。就急冲冲的跑到了他家。我站在门口,不停地敲门,不停地喊:展彦!展彦!展彦你在吗?喊到嗓子都快哑了,还是没有动静。

可能不在家吧。现在连最后一点线索都断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感袭上心头。

要不在门口等吧。总会有等到的时候吧。我固执得想,就在地上铺了点纸巾,靠着门边坐下来。

这时,旁边的门开了,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姑娘,别等了,这小伙子都好几天没回来过了。上次见他回来还醉醺醺的,都不成人样了,唉……老婆婆摇了摇头,又回到了门里。

醉醺醺?!酒吧?!我突然又燃起了希望,对,展彦肯定在酒吧里!可是,这个城市这么大,大大小小的酒吧这么多,我要到哪里去找呢。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该死的,这么大的人了玩什么人间蒸发啊!因为心急,就口不择言了。算了,老娘今天豁出去了,不就是挨个酒吧找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主意打定后,我就开始了我的扫荡计划。从一间酒吧跑到另一间酒吧,从城市的这头跑到城市的那头,把这座城市的酒吧整个翻了个遍,就是看不到展彦的影子。

天色暗了下来,我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这城市的灯红酒绿,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展彦,你到底在哪里?

我多希望突然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我面前,依旧用那种迷离眼神看着我,对我说:宋安安,展彦在这里呀。可是终究,我没有等到那个人。

天空飘起了雨,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因为匆忙,出门的时候也没带伞,大颗大颗的雨滴无情的打落在我的脸上,我无力的蹲下身去。心里,大雨如注。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身边酒吧里一个熟悉的面孔像变魔术似的闪现在我眼前,我以为是出现幻觉了,就闭上眼睛,狠狠的捏了脸一下,然后睁开,这下心里真的开了花:宋安安,比真的还真。

********

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烂醉如泥的人就是在我心目中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展彦。

脸色憔悴,胡子拉茬,凌乱的头发挡在额前,我甚至都看不见他的眼睛。

此时此刻,他正在和坐在身边的酒吧小姐调着情。

一股莫名奇妙的火气窜上心头,我跑过去,拽起他就往外走,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因为站不稳,展彦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来,喝,接着喝!陪我喝!一醉方休。

雨越下越大,我试图放下展彦,先到路边去拦一辆出租车。却被展彦一把拉住,跑到大雨中。

我挣脱掉他的手,大声吼:展彦!你疯了吗?!

展彦突然就大声的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好像有多开心似的。

我悲伤的看着展彦,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碎掉。在我心目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展彦打到,可是今天,在球场称王称霸的展彦,在闪耀的灯光下弹钢琴的展彦,在静静地午后扶着吉他轻唱的展彦,这么强大这么优秀的展彦,却在大雨里笑得这么悲壮,若不是受伤至深,怎么会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拂过他的脸。

展彦突然拉我进怀,然后柔软的唇就覆盖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吻使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可我却并没有推开他,而是鬼使神差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尽管他嘴里喃喃的是一个叫“默心”的女子的名字。

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滚烫滚烫的。

如果遇到展彦,是生命里的一场浩劫,那就让我在劫难逃吧。

如果喜欢展彦,是一种没有结果的错乱,那就忽略这错乱背后的荒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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