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婉宁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他,他黑了,瘦了,老了,但眉目中的冷冽依旧,威严依旧。
雍正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与婉宁近距离面对面。自从她与九弟大婚,自己就再也未曾见过她。
他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突然变卦,后来辗转得知是她自己不惜放下女子该有的矜持求的皇上。当时他虽然既心痛又嫉妒,却从未想过伤害她。可是后来听说她被九弟禁足,传言都说与自己有关,再加上八弟、九弟他们不惜一切手段,处处打压迫害自己,以致十三弟被幽禁,两个自己生命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同时因为自己而受苦,所以他才忍辱负重,精心布局,成就了今天的一切。
当他不顾一切接她入宫时,他多想在第一时间就看到她,可是他却胆怯了,因为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只得借口忙避而不见。
他以为将她从那个小院解救出来,给予她最好的,她会开心,可是她午夜梦回的眼泪告诉他,这不是她想要的,他不知道到底中里出了问题,所以找来十三弟,却不想听到婉宁这样一番话。
原来她的喜怒哀乐一直都只为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九弟!无论九弟怎样对待她,她的心从未改变。
那自己做了这么多,又算什么?这么想着不觉脱口而出:“你就那么担心他?牵挂他?不惜以救命之恩强压于我?”
婉宁微微垂眸,不去看雍正眼底那浓浓的伤痛,平静的答道:“是。”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将雍正心底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压垮。
他以为得到天下就会得到她,可如今他赢得了天下却输了她。伤心、痛苦、屈辱、不甘一齐涌上心头,他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在养心殿狠狠发泄一番后,他下定决心,既然不能让她爱他,就让她恨他吧!无论爱与恨,只要她心中有他,就够了。
自那日以后,十三阿哥几乎每隔几日就会来陪婉宁聊天、散步,偶尔也会传递一些外界的消息。而雍正则又像刚入宫里那段时间一样消失不见,只是婉宁知道,每个深夜他批完奏折,总会在自己床边坐很久。
雍正初年很快就过去了,在他的励精图治下,皇位渐趋稳固,他开始大肆铲除异已,把所有对婉宁的爱全部化成了暴虐和戾气。
他三番二次的斥责八阿哥办事不利,给他没脸,甚至因为油漆味太重罚他在太庙跪了一夜。凡是八阿哥的奏折一律驳回,凡是八阿哥的提议一概不办,总之是八阿哥做什么都是错,就连十阿哥的过错也都记到了八阿哥身上,也不想想八阿哥是十阿哥的八哥,他还是十阿哥的四哥来,所谓“教弟不严”他也有份。
雍正处处打压八阿哥的消息自然传到九阿哥的耳朵里,可他除了暴怒担心外也无计可施。
八爷党虽根基尚在,但因八阿哥被盯的死死的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基本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九阿哥现在人在青海,在这交通极不发达的古代,传递个信息都费劲,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这也是雍正当初把他发配到这儿的原因之一。
雍正的逼迫令允禟决定奋力一搏,为了八哥也为了婉宁。
来青海的这段日子,他分外想念婉宁。
这些年,他其实早已不在乎她是不是四哥的人,因为无论她是不是四哥的人,都改变不了他爱她的事实。
软禁她,也是为了保护她。
倘若她是四哥的人,八哥他们定不会放过她,倘若她不是四哥的人,万一八爷党败北,自己遭遇不测,她也不会很伤心。
她在小院的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偷偷探望她,贪婪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喜怒哀乐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心。只要能看到她,他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再苦再累再难他都不怕。
可是现在,他不止看不到她,连她的消息都没有,雍正下令向他封锁了一切有关婉宁的消息。他担心她,想念她,要想回京,只有与四哥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