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庄柔被抬进妙仁医院,已经满48小时了。现在是周日的晚上,她获准出院,换下病服后,将病床的被子床单收拾的平平整整。
千惠出现在门口。
“庄小姐,副院长想知道是否可以耽误你几分钟。”
这是她对以铮那句“让她来见我”的一种礼貌化翻译。
千惠已换下了护士的浅粉套装。庄柔走后,她依旧做她的高级行政助理,藏青圆领套裙,颈上绕着的金黄色丝巾优雅别致。
“千惠姐姐好美啊!”小蕊叫道。
庄柔从容不迫的继续收拾东西,希望千惠等的不耐烦先离开,这样她可以自己走过去。然而助理小姐非常有耐心,一直等候,甚至不催促她。没办法,提着包跟着她从住院部走到行政区,不到10分钟的路程,她一直设法让“冷冷的”沉默听起来像“轻松的”沉默,于是尽量微笑。
以铮的办公室有落地窗和曼妙夜景view,是种掌控世界的心旷神怡。
她一直喜欢落地窗和夜景。上海是夜景之都,从前离开这座城市,唯一怀念的就是夜景。她将视线从繁华灯火中收回来,注意到他在凝视她。四目相接,他低头一笑。
“小柔……你长大了,果然过了五年。”
“不,我是一夜长大的。”她继续那种只调动颧骨的微笑,落座在他对面,看着那修长十指从容交叠,曾牵着她去敲击过钢琴黑键的好看的手。
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丝毫不介意,翻了翻摆在他面前的几份诊疗报告。“我希望你能遵守Dr.Jackson的复诊时间表,他希望你能在下周三之前将至少两年内的病历快递到他办公室。另外,你需要在每周五抽出大约三小时的时间来进行心理治疗。”
“第一,我不相信心理学;第二,我恐怕付不起贵院的诊疗费。”
她已经了解过,梁以铮医生的咨询费是每小时100美元。听上去匪夷所思,但符合妙仁医院的整体定位。而对于庄柔小姐,没有人比梁副院长更了解她的家底了。
“我恰好知道,你父亲付的起你想去的任何医院。说到这里……你父母为什么不来看你?”他有些奇怪,在她留院的这48小时内,没有一个家人来看过她。只有一个不怀好意的“朋友”,和另一个不怀好意的“男朋友”。
庄柔咬唇,双手抓紧膝盖。“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但我的家人对我很好,没有任何事会让他们抛弃我,哪怕是我毁掉了整个家。”
以铮凝住,他知道话题迟早要走到这件事,只看是他先提还是她先提的问题。
“为什么要自杀?”
“我没有自杀。”
“那么就是自残。你不会不知道,过量的咖啡对你来说是毒药。”他再次发问,“为什么你的家人不来看你?我打过电话,”在这个时候承认他有她家的电话号码是件尴尬的事,“无人应答。”
她依然平静,因为已经准备好放下过往,已经准备好遗忘。对于梁以铮,再给他过分的恨意都是一种奢侈,是便宜他。
“我家,4年前就搬去北京了,我只是在这里上大学。爸妈决定……离开……”
他嗯了一声,捕捉到一丝先前没料到的意外。爸妈决定?她妈妈不是……沉思半晌,他不免冷笑。
“庄致远果然是有能量的人,我本来也觉得他不会允许妻子在狱中很久,保释出来的方法多的是。去了北京……怪不得我回来一年也没有耳闻。”
“如果副院长没有其他的事,我要趁着天没黑尽早回学校了。”
“我们还没确定心理治疗的时间,周五晚上可以吗?”
庄柔啼笑皆非,她有些微的不平衡,本来准备好在他为5年前而道歉的时候表示,她已经原谅他了,请他也释怀。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没有意思道歉,反而轻松的在她面前谈论起来。但她决定不被他激怒,否则也是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