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就是发现,昼夜之间越来越遥远。
五年后,他被这样一句话吸引回了命运的手中。各自走散的几个人,居然又鬼使神差般的走回了一起。同样是有罪的人,谁也不能说,谁煎熬的更多一些。
她是那场劫难中最年幼的一个。庄柔,在一个面具背后,返回了坐标轴的原点。这一年,她19岁,与猫咪当年一样。她似乎没有猫咪的凌厉和骄傲,她的成长之路,被岔开的最早。
轻易揭穿一个谎言,甚至不需要刻意的找寻。
梁以铮跟在庄柔身后回来了。顾云意跟在梁以铮身后回来了。他当年没有想到让梁以铮放不下的其实是小他十岁的那个小女孩,而不是猫咪。
仍是这些人,然而发生的就完全是另一个故事。
他得以安享看客的角色,在满天繁星下抚着那卷毛毯,为猫咪讲每个人的成长,讲时间的沧海桑田,每晚入睡前重复当年没说出口的话,不是我,和,我爱你。
每说一遍,都像一把斧头狠狠劈着他的心骨。
他想,什么时候将连着的最后那一根筋也劈断了,他撑了这么多年的心,也就可以安稳的去与猫咪在一起了。
然而,待到这第二个故事也曲终。
庄柔出现在他眼前,脖子上是根银链,坠子是枚戒指,碎钻的三个字母,染了血。
这个小女孩是浩劫中的幸存者,仿佛身负着两条命,沉重而坚强的活下去。是否有软弱,给了谁看,他毕竟无从知晓。
她说,这五年,你一定去学过了手语。
他点头。
她继续,我知道你需要很多个真相,但我只能给你一个,其余的,请允许我自私的独力承担。
她开始比划,他懵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句话很简单,又很复杂。几个动作比划完,庄柔泪流满面。
他已伤痕累累、转瞬将裂的胸骨经脉仿佛在被那两只手硬生生扳回原本的位置,让一切复原。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如今势力远大于往昔的妙仁院长梁以铮会在回国后放过他。
睡梦中的猫咪,又勾起神秘幽索的笑容,傲视身后的一切。
女孩的手势,组成一句话。那夜他逃离后,猫咪告诉给小妹妹的话。
他用血,让我听到世界。
以铮守了五年的孤单,守回了他心中的玫瑰园;云意耗了五年的兜转,蓦然回首,也终于察觉了一个人,始终无悔陪伴。
他呢。每晚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毛毯,猫咪会在苍穹的屋顶,绽放笑颜。依旧孤单,依旧,地老天荒。
【番外的番外】有生之年
用我的笔记述下这个都市童话,拼图的最后一块终于完全。以铮叫它密码,我叫它骨骼。
许成幻和曼瑶姐的爱情,让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漂浮着,像蛋糕表面薄薄的糖霜。
依旧把曼瑶姐的戒指挂在脖子上。如果五年前那个夜晚,我没有坚持,他就会带走她,帮她戒毒,他们或许会幸福;而如果我再多坚持一些,把曼瑶姐带到北京,帮她戒毒,让她安静的长大,他会来找她,他们还是可以幸福。
可惜我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前进一步,所有沧海桑田,就误在那一步之间。
我成了寻宝的旅人,沿途挖掘真相,播撒真相。因为需要它们的人实在太多。但我始终贪婪,将一些默默留藏。
某天和以铮一起躺在玫瑰园之中。我忽然说,曼瑶姐是因为爱他才留下的。
我舒服的枕着他的手臂,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感觉着他的手指在我发中温柔抚弄。一个真相,可以被我们一同埋藏在玫瑰园里。
云意姐的母亲,那时病重。曼瑶姐是残疾人,不能工作。云意姐一个人养活着三个人,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晚上回来还要求着曼瑶姐吃饭,筋疲力尽后睡四五个小时的觉,再撑起劳累的身体去工作。云意姐那么骄傲,她不会去求任何人。
但她的母亲呢?看着女儿原本美丽的容颜在一天天萧索、凋零。
那一天,云意姐终于放下自尊,想去找许成幻帮助,曼瑶姐却以死相逼,不准她去。
女儿站在院心,走也不是,去也不是,泪如雨下。母亲一时恨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聋哑女孩,成了她们的包袱,还不许她们去求助。她跌撞的走过去,不用蹑手蹑脚,因为聋哑女孩听不到。双手按在那纤弱的背上,稍微用力。
女儿从此,可以少受一个人的苦。
如同曾经浓郁馥雅的玫瑰园,藏着富人们作假帐以牟利的肮脏;这光华奢靡的都市,照样有魔渡众生的夜晚,就隐在钢铁水泥丛林背后,是肉眼看不见的细菌,在死水中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