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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肯低头在草莽

陈之瑞沿着枫树岭的上山小道悄悄前行,满天星光下虫声啾啾,阵阵凉风袭人,真是说不出的舒服。但陈之瑞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在想怎生混进岭上,警惕之心提起,提防山贼的暗卡。谁知走到山腰都还没有发现暗卡明哨,他心下暗笑这帮山贼也不过如此,有勇无谋,连个岗哨都没有,敌人轻易就可混进来,不过也便宜了自己。

这时他抬起头发现岭上隐隐有亮光透出,似乎还夹杂着叫喊声。他暗想定是山寨里出了大事,所有山贼都在岭上,因此自己一路上没有发现岗哨。但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都可以浑水摸鱼,找机会把文修平救走。陈之瑞想到此,心情好了许多,展开轻功,疾奔上岭。不

多时就到了岭上,他隐身在一株大树后观察情况。岭上是一片平地,建有几十间屋子,正中是一座大殿,上书“聚义厅”三个大字,想来是山贼们聚会的场所。大殿前有一片空地,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四周插了数十枝火把,将周围照得通明。大殿门前站着两人,一男一女,正是白天在岭下劫镖的那两个贼首。

只见那男子提气喝道:“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吵嚷之声顿消,众人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先抱拳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今天有几位贵客降临,我替大家引见一下。”说着指向站在右侧的六人中的第一人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神拳门过青彦过掌门,难得过掌门大驾光临,大伙儿都认识认识。”

陈之瑞见那过青彦年过半百,身子又矮又粗,但神情威猛,双目炯炯,太阳穴微凸,显是外家功夫高手。过青彦笑吟吟地向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承蒙周寨主盛情款待,老夫先行谢过。今日能见到贵山寨众位好汉,不虚老夫此行。”

那姓周的寨主说道:“神拳门自从过掌门执掌以来,日渐兴旺,几可与六大派平分秋色。过掌门此次欲将我枫树岭作为其皖南分舵,虽有如此美意,但我周国栋不敢一人擅自做主,因此想听听众位兄弟的意见。”

他话音刚落,下面众人顿时纷纭,都说:“咱们虽是小山寨,但也自由自在,干嘛要做别人的属下,听别人的号令?”“再说神拳门怎能能和六大派相提并论?”“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虽也有少数人持赞成态度,但见众人反对,只好把话吞到肚子里。

女贼首冷冷说道:“过掌门你也听到了,过掌门的美意,我们只好心领了。”过青彦道:“此事但凭周寨主一言而决,何必多此一举?再说周寨主深得人心,只要周寨主首肯,众人自无不应。”周国栋道:“正因我深得人心,才不愿做出违背人心的事。过掌门德高望重,自不会强人所难。”

这话软中带硬,过青彦变色道:“周寨主真的一意孤行?”周国栋道:“此乃众位兄弟共同的意见,就算我答应,众位兄弟也不会答应。”众人叫道:“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过青彦道:“谅枫树岭区区一小山寨,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今日既然来了,就决不空手而回。你们不答应,我就铲平这个山寨,再建一个皖南分舵就是。”

众人闻言哗然,纷纷拔出兵器,欲与其争斗。女贼首蛾眉倒竖,双刀掣在手中,厉声道:“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怎样铲平这个山寨。”周国栋早就和神拳门的人接触过,也知道神拳门的意图。神拳门崛起江湖,自己却不愿附之。今日过青彦等突然造访,他就料到可能会有此结果,因而将所有人召回山寨,以防对方用武。神拳门虽不能与六大派相比,但比起枫树岭却是绰绰有余。所幸今日过青彦一行只有六人,己方人多势众,并不担心吃亏。

周国栋闪身挡在女贼首前,说道:“晓荷,你先退下,我来领教领教过掌门的神拳。”过青彦道:“既然如此,可别怪老夫用强了。”说着就是一拳捣出。他本来就料到周国栋可能不会如此轻易答允,因此此行也是做了周全准备。除了自己的两名得意弟子,还有三位高手同行,对付枫树岭的这群强盗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周国栋见他拳力较强,不敢硬接,闪身躲过。过青彦一心要给众人来个下马威,出拳丝毫不留余地,不等一拳用老,另一拳又已跟上。只见拳风呼呼,将地上土沙带得飞了起来。

他身为神拳门掌门,功力自是不凡,已远胜其父过三拳。正因如此,他野心也颇大,欲跻身武林大帮派之一。周国栋左支右绌,无论怎样闪躲,都处于对方拳风笼罩之下,十招过后就连遇三次险招,当下激得心头火起,暗道:“难道我就真的怕你不成!”当下身子定住,气运右臂,大喝一声,迎向过青彦当胸击来的一拳。过青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砰”的一声响,过青彦身形晃动,周国栋却气血翻涌,连退两步,这才知道过青彦年纪虽大,但拳力却是过于常人。

过青彦一拳占了上风,双臂用力,又是双拳捣出。周国栋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他双拳,又是连退三步。

这时众人均已看出过青彦远胜于周国栋,周晓荷知道哥哥赤手空拳再斗下去,不死也得重伤,于是将熟铜棍抄在手中,掷向周国栋。周国栋一个倒翻身将熟铜棍接在手中,身子还未落下,熟铜棍一抖,凌空下击。两兄妹配合默契,周晓荷事先并未出声通知周国栋,否则对方其他人可能会出手阻拦。这下对方几人还未发现,周国栋已将兵器拿在手。过青彦神拳虽猛,却也不敢和熟铜棍硬接,于是倒退避开。

陈之瑞初见周国栋处于下风,不禁为他担心,后来见他兄妹配合默契,周国栋兵器在手,虽然仍是处于下风,却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他也暗暗放下了心。此时周国栋和陈之瑞处于敌对立场,但草莽之中自有英雄,若是平时遇到,陈之瑞定要设法与之结交。

陈之瑞想得出神,突然鼻端闻到一屡清香,似兰似麝,心中方动,背后“灵台穴”已被一只手掌按住。“灵台穴”乃周身大穴,只要对方掌力一吐,自己势必尸横当场。陈之瑞惊骇至极,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身后那人说道:“你是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声音又娇又嫩,竟是女子。虽是狠话,听起来也是颇为舒服。身后那人见陈之瑞不答,又喝道:“快说!否则就让你有来无回。”陈之瑞定了定神,将上岭的目的说了出来。

那人沉吟一下,缓缓放开按在他身上的手掌,说道:“暂且相信你的话。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待会会有一场恶战,你还是赶紧下山去吧。”陈之瑞转过身来,见眼前站立着一个女子,淡绿衣衫,身材窈窕,只是脸上罩着一层黑纱,将其面容遮住。陈之瑞道:“多谢姑娘,只是在下乃寻友而来,若不能达到目的,决不回返。我那兄弟并非武林中人,只因与我等同行才遭此劫难。姑娘若是知道下落,还望指点迷津。”

那女子并不答话,过了一会才道:“好吧,你跟我来。”说着身子一拧,斜向西北掠去。陈之瑞见她身形轻灵,姿势曼妙,一掠竟达两丈,不由得心里暗暗佩服。当下不敢怠慢,紧追而去。

那女子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在房屋走廊间穿来插去。陈之瑞心里暗暗嘀咕,若说她是岭上盗贼同伙,自应不会面罩黑巾;若说不是,但她明显对这里非常熟悉。

就这样不大一会,那女子停下来说道:“到了。”陈之瑞见是三间石砌房屋,随她走进去,借着淡淡星光,能看见里面被铁栅栏格成三间,陈设简陋,只有一些稻草铺在地上,里面并无一人。

陈之瑞望着那女子道:“这里是……”那女子道:“这里就是他们关押囚犯的地方。”陈之瑞道:“可是里面并没有人啊?”那女子道:“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你朋友并没有被劫上岭,也许他已经被……”说到这里倏然住口。陈之瑞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两人默然走出,陈之瑞突然叫道:“那边有人。”紧挨着牢房西首有间小房子,似是为看守牢房的人准备的,这时有一人倒在门口。两人走近前,那女子道:“是看守牢房的,被人点了穴道。”说完右手伸出,在这人身上连点三下,片刻功夫,这人已慢慢醒来。

陈之瑞一把抓住他手臂,道:“今天被你们从岭下劫来的那个年轻书生呢?”那人迷迷糊糊,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说道:“年轻书生?哦,是文公子吧?他在屋里啊。”两人随着他手指向屋内看去,一目了然,并无人在内。

这人看到屋内没人,顿时慌了:“怎么会不在呢?我一直在这守着的啊。你…你们是谁?是不是你们搞的鬼?”那女子左手扬起,“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叱道:“胡说八道。快说,文公子怎么了?”这人捂着脸,嗫嚅道:“我…我奉二当家的命令,在这里看守文公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两人对望一眼,知道他是被人点了穴,还道自己睡着了,看来也问不出来什么。于是撇下这人,两人又向聚义厅奔去。

那女子道:“看来你的朋友已经被人救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下山寻他去吧。”陈之瑞想不出有谁会来救走文修平,不过总算已经脱困,顿感轻松许多。又见这女子几番催她下山,就问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在下感激不尽。看姑娘似乎不是岭上的人,是否要与周氏兄妹为难?”那女子柳眉一扬,反问道:“怎么?”

陈之瑞道:“我见周氏兄妹虽出身草莽,但并非恶人,姑娘武艺高强,周氏兄妹定非敌手。”那女子冷笑道:“你装什么英雄好汉?我是否与他们为敌与你何干?你朋友被他们抓走,现在下落不明,你还为他们说情?虚伪至极。”陈之瑞没想到她语言如此犀利,顿时脸红,答道:“他们虽然抓了我朋友,但我相信并非故意。他们以打劫钱财为生,抓走我朋友有何用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读书人而已。刚才见他兄妹都是铁骨铮铮的草莽英雄,现在神拳门六位高手来袭,不知他们能否应付得了,若姑娘也与之为敌,那他们定要一败涂地了。”

那女子道:“你既然如此关心他们,为什么帮他们?哼,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其实怕得要命。”陈之瑞道:“不错,我确实心里害怕,但我并不会逃走。我是为我朋友而来,现在他既然已被人救走,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自会留下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如若姑娘定要与之为难,在下说不得也要得罪了。”那女子冷哼道:“你以为能敌的过我?”

陈之瑞昂然道:“在下自然不是姑娘对手,但勉力也要一试。”那女子见他说得大义凛然,语气缓和道:“我见你轻功身法,乃是名门正派,何必自甘堕落,与邪魔外道为伍?”陈之瑞道:“我师傅经常跟我讲:‘不可妄分正邪,须知正邪本无明确界限,一人只需一心向善,无论身处何地,都非恶人。世上有伪君子,也有伪小人,人若不能明察秋毫,就不可妄居名门正派,将其他人视为妖邪。’”

他侃侃而谈,虽然刚才见她随手扇他人耳光,知她脾气不好,这番话可能会激怒这女子,但也顾不得许多。熟料她竟不动怒,反而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尊师定是高人。不知尊师怎么称呼?”陈之瑞道:“家师乃山居闲人,说来姑娘也不会知道。”那女子见他不愿透露,也不勉强,只说道:“周国栋快要支撑不住了。”

原来两人一路谈话,不知不觉已到聚义厅。这时众人鼓噪不已,两人没有惊动别人,轻轻掠上原先的大树,透过枝叶间缝隙打量场中情况。

那女子又道:“今日神拳门此行可说是势在必得,除了岭上的这六人,还有大队门下弟子前来接应,周国栋这回可要大大的栽个跟头了。”陈之瑞道:“这可怎生是好?只岭上这六人就颇难对付,竟还有许多帮手。”那女子道:“他们有帮手,周国栋就没帮手么?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帮他么?”

陈之瑞又遭她抢白,但并不动怒,只道:“你说的是,我也算是他的帮手,只是在下人单力孤……”那女子不等他说完就轻轻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害怕。不过你也不能说是人单力孤,我不也在这里吗?”陈之瑞喜道:“原来姑娘也是同道中人,那我可就放心多了。”那女子道:“真的么?你觉得凭你我二人之力就可以与他们相抗衡?”陈之瑞顿时语塞,不知所对。

那女子道:“其实今日之事我早就知道,也做了一番安排。神拳门弟子是不会前来接应的了,目前问题是怎么把这六人给打发了。”陈之瑞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安排,看来此行也是胸有成竹,当下说道:“一切听凭姑娘指点。”那女子道:“你怎的又如此谦逊了?”

陈之瑞道:“姑娘武功才智都远胜于我,想来必有万全之策。我本不在姑娘的计划之内,可见多我一个不为多,少我一个也不为少。”那女子听他如此说,心道他难道生气了?刚向他望去,又听到他道:“今夜能与姑娘相遇,真是幸会。不敢请教姑娘芳名?”那女子笑道:“你可真会说话,不过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低。至于我的名字嘛……”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害羞,声音也低了下去。

陈之瑞没想到这样的女子也会害羞,心里不禁觉得好笑。那女子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在一个年轻小子面前害羞,暗想将来自己毕竟要统率万千好汉,可不能失态。当下朗朗说道:“敝姓史,名红石。请问公子尊姓大名?”陈之瑞见她由害羞突然转为庄重,神态严肃,自是不敢怠慢,报知自己的姓名。

不知怎地这时两人突然都没有说话,顿时沉静下来。陈之瑞心里尴尬,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正彷徨间,史红石道:“陈公子出入江湖,暂时不宜露面,以免多结冤家。我下去把他们赶走,你就在此给我掠阵。”虽是命令,但语气较前已大为缓和,客气了许多。陈之瑞想她要一人应付眼前局面,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躲在这里旁观。

于是说道:“若是为非作歹之徒,这个冤家早晚都是要结的。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武艺低微,在下愿与姑娘一起赴汤蹈火。”史红石笑道:“也没有这么严重,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咱们下去吧。”说完两人一纵,从枝叶间窜出,落在场地中央。

这时众喽啰已将过青彦等六人团团围住,只等周国栋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厮杀。周国栋在过青彦手下苦苦支撑,知道即使己方依仗人多势众而获胜,也必将死伤惨重。他与手下情谊甚众,因此打定主意不到最后一刻决不下令。两人从天而降,双方都吃了一惊,以为是对方的援手,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两人身上。

史红石并不说话,身形甫落,又再旋起,右腿疾伸,踹向过青彦腰间。过青彦侧身躲开,左拳向后击出,迎向史红石小腿。史红石见他变招快速,于是右腿下沉,左腿又踢出。一霎间,过青彦只觉整个背后都在对方控制之下,而且对方轻功奇高,这一腿自己万万避不开。当下运气于背,硬接对方这一腿,只听“扑”的一声,后背已被踢中,身形踉跄,这时他手下的两名弟子抢上扶住。本来他可以向前扑倒以避开这一腿,但他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这招,于是硬接了这一腿。熟料只是被踢得身形摇晃,内息并未受损,心知是来人腿下留情,否则自己势必受伤。他这时才看清袭击自己的竟是个蒙面少女,看来也不过二十左右。旁边还有一个少年,长身玉立,虎视眈眈。

他定了定神,沉声问道:“阁下何人,竟来趟此浑水?”史红石正色道:“过掌门,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拳门的百年基业将要毁于一旦。”过青彦身边两弟子已是连声怒喝:“放屁,放屁。再要胡说八道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史红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两位何必这么大的火气?须知江湖中人管江湖中事,神拳门意欲扩大势力范围,跟我可不相干。只是若所交非贤,难免会招致祸灾,三位大人,不知小女子所言是也不是?”说着向与过青彦同来的那三人望去。

陈之瑞听史红石称那三人“大人”,即知事有蹊跷。他见三人都是三四十岁,一人面白无须,一人长髯过胸,而另一人则满面虬须。那面白无须之人阴笑道:“小女娃知道的不少,只不过要当心‘祸从口出’。”史红石道:“是吗?那小女子倒要领教领教刘大人的教诲了。”那刘大人道:“既然如此,我就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什么是长幼有序。”

他见对方只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目前还看不出其来历,若是其父母长辈也来插手,今日之事则很难了局。不若给她点厉害瞧瞧,好让她知难而退,先把枫树岭拿下再说。他抽出长剑,道:“亮兵器吧。”史红石笑道:“刘大人乃千金之躯,小女子不敢用兵器,以免误伤了刘大人。”

刘大人听了并不动怒,只道:“很好,很好。”说着一剑平平刺出,未等对方反应,“唰唰唰”连响,长剑荡起三重剑光,如水中波浪,径向史红石鼓荡而去。

史红石见状斜向后退一步,然后右脚踏出,右手五指伸出,状若兰花,轻轻扫向刘大人腰间,看似姿势曼妙,实则厉害之极。刘大人冷哼一声,长剑陡转,仍是刺向史红石左肩,左手则弯成鹰爪模样,竟欲以“擒拿手”对“拂穴手”。

史红石左手衣袖伸出,卷住了长剑。刘大人心中大喜,长剑一振,只听“嗤”的声响,史红石衣袖已被削下,就在这时左手手腕一麻,腕间八处穴道已被史红石拂中,软软的垂了下来。两人在瞬间交换了两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但史红石以空手对长剑,似乎是又胜了一筹。

刘大人还欲振剑抢上,旁边长髯过胸之人趋前说道:“大哥,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刘大人点了点头。那人从衣袖内拿出一个信号弹点燃,只见一条红光照亮夜空,方圆数里皆可见到。

史红石嘻嘻笑道:“张大人可是要等人啊?我劝张大人就别等了,他们今天是不会来了。”那三人听了皆是一惊,齐道:“什么?”史红石道:“三位大人不会认为我没有任何准备就来吧?三位大人的手下和神拳门的朋友都不会来了,今日之事怎样了结还请大人示下。”

那满面虬须之人脾气较燥,想到己方的周密计划全被她打乱,付诸东流,大骂道:“小贱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将背后长矛擎在手中,用力一振,枪头挽了个碗大的花。

史红石听他骂人,柳眉一扬,也将兵器青竹棒拿出,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你们三个一起上吧。”那人怒吼一声,就要扑上,刘大人伸手拦住,盯着她手中的兵器,见那棒通体碧绿,精光溜滑,心中一动,说道:“这个兵器……你莫非是……”

史红石道:“刘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刘大人哈哈大笑:“原来贵帮也来插手,刘某心服口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史帮主,后会有期。”史红石道:“刘大人过谦了。”并不阻拦,任六人扬长而去。众盗欲拦,都被周氏兄妹制止。

七月三十,九华山地藏法会。方圆百里的善男信女都纷纷赶来朝拜进香,但见人潮涌动,将整个九华山山上山下都挤得水泄不通。既有达官贵人,也有寻常百姓,三五成群,在人海中挤来挤去。

文修平和游好闲、游侠随着人流往山上走去。九华山地藏法会在神光岭肉身殿举行,据传是地藏王菩萨肉身所藏之地。三人在人群中挣扎了两个时辰才到达肉身殿,这时殿前已被围得严严实实,万难挤得进去。

从远处观望,殿内的地藏法像与众不同,身躯高大,骨瘦如柴,是其苦修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地藏造像中可谓独一无二。众多僧俗信士在殿前跪拜,求其超度亡灵、赦免罪孽、消除灾障、增加福寿,殿内传来阵阵众僧诵《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声音。众香客之虔诚让三人赞叹不已。

游好闲对二人道:“咱们还是去山后转转吧,这里人太多了。反正地藏法会要持续七天,改天再来膜拜也不迟。”两人随着他挤出人群,向后山走去。九华山势险峻,多峭壁怪石,溪水瀑布在山峰绿树丛中中不时闪现,逶迤秀丽。

三人在峻岭中折来折去,走走停停,直到午后才攀上九华最高峰--十王峰。这里人迹罕至,若非游氏兄弟不时提携,只凭文修平一人难以登上这等高峰。站在峰上眺望,只见云海翻腾,气象万千。

高峰上罡风较劲,气温较低,文修平渐渐觉得寒气逼人,难以抵挡。游侠握着他左手,潜运内力,文修平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左手流入,游遍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他感激地看了游侠一眼,正欲说声谢谢,游侠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可多说话。

游好闲看了看天色,道:“好了,我们该下去了。”却不从来路返回,反而向那荆棘丛生之处穿去。这下可苦了文修平,衣服被撕扯得伤痕累累,脸上也留下了几道血痕。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个时辰,游侠看看文修平,对游好闲道:“大哥,咱们休息一下吧?顺便吃点东西。”游好闲点点头道:“好。”三人就地休息,游侠拿出干粮分给两人。文修平道:“那边有条小溪,我去打点水来。”

文修平走到溪边,先喝了几口,再将水囊装满,刚要回去,忽然看到从小溪的上游漂来一团黑色的东西。他好奇心起,等了一会,才看清竟是一个人趴在水里。他愣了一下,“啊”的惊叫起来。

游好闲和游侠闻声飞纵而至,看清了状况后将那人拖上岸来。只见是个老者,双目圆睁,甚是吓人。游侠道:“看来死去不久,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这人是谁?”游好闲脸色凝重,道:“你看一下他的镖囊。”

游侠解开那人腰间的镖囊,看到里面满满的金镖,大惊道:“难道是他?”游好闲道:“是的,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想不到竟然死在这里,恐怕也是起了贪心,否则不会千里迢迢从西北赶到这里。”

说着从镖囊里拈出一支金镖,那金镖铸成一只蜈蚣模样,嘴部尖尖,在日光下发出蓝色光芒。“蜈蚣镖,嗨,西北大豪吴一氓,这下可热闹多了。”游侠道。

他话音刚落,背后簌簌声响,有两人向这边走了过来。文修平转身看去,见是一僧一尼缓步走来。那和尚身材高大,神情威猛,满面胡须,挺着个大肚子。那尼姑则身材窈窕,面带桃花,眉间眼角似乎都在笑。

让文修平吃惊的是那和尚竟然搂着那尼姑的肩膀,而那尼姑则是将身子紧贴在和尚身上。光天化日之下,别说一僧一尼,就是普通男女,也万不敢像他们这样亲昵。

文修平看的呆了,那和尚向他瞪眼道:“你看什么?没见过么?”文修平心里害怕,赶紧转过身来,心里想道:“这种事情我哪里会见过?”

那和尚一眼瞥到游好闲手里的金镖,道:“蜈蚣镖?吴一氓在这里么?”游好闲道:“晓风禅师真是好眼力,吴一氓在这里。”说着指向旁边的尸体。

那两人看到吴一氓的尸体,也是吃了一惊,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游好闲道:“我还没来得及检查尸体,两位前辈就来了。”

那和尚眼睛又是一瞪:“你知道我们是谁?”游好闲笑道:“大名鼎鼎的晓风禅师和残月师太,在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残月师太在旁边笑道:“是么?不过我们可不知道你们啊。”

游侠走上一步道:“这是我大哥游好闲,这是文修平兄弟,是我们在路上认识的。在下游侠。”

晓风禅师粗声粗气的道:“原来是三只手的小偷兄弟,这个叫文修平的我可就没听过。不过我看他倒是有几分学武的材料,不如拜我为师,五年之后必是武林一流高手。”然后笑嘻嘻地盯着文修平看。

游氏兄弟相视而笑,心里均想:“晓风残月,果然名不虚传。才一见面就要收人为徒,真是蛮不讲理。”

文修平赶紧说道:“承蒙禅师错爱,只是在下……”残月师太说道:“怎么,你不愿意?是不是觉得我们不配做你师父?”文修平道:“不是……”他话未说完,残月师太已到他身边,长袖伸出卷着文修平的腰。

文修平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竟然被残月师太抛向空中翻了两个筋斗。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然后身子一沉,已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残月师太道:“如何?配不配做你的师父?”

文修平尚未从惊吓中恢复,游氏兄弟则叫了声好。残月师太只凭一只衣袖就能将人抛向空中,足见内力深厚。并且让文修平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还能稳稳站在地上,这份巧劲的拿捏则更费工夫。

游侠道:“师太高明,让我大开眼界。不过这位文兄弟不是武林中人,本为考取功名,我们路上相识,才结伴而来。两位前辈的好意,我等只能心领了。”晓风禅师怒道:“什么心领不心领的?难道你心领了我就开心了么?”游侠和文修平一怔,想不到此人竟是不可理喻。

正在尴尬之际,突然听到游好闲大声说道:“奇怪,奇怪!”四人望去,只见他蹲在吴一氓尸体旁边。晓风禅师道:“什么奇怪的?”游好闲指着尸体的伤口道:“这伤口很奇怪,不信你来瞧瞧。”原来他发现尸体的伤口颇为奇怪,就趁机将晓风残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再纠缠收徒的事情。

四人均走向尸体,看见尸体的右胸口衣服已被游好闲撕开,露出肌肤上的数道伤口。晓风禅师变色道:“这似乎是剑痕,只是伤口窄小,江湖上使用如此窄小的剑的可不多。另外伤口虽小,但是很深,一个伤口足以致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口?”沉吟了一会又道:“莫非是梅花剑?”

残月师太伸出手指在他脑袋上一戳,道:“这明明有六道伤口,怎么会是梅花剑?你看这些伤口呈标准的雪花形状,分明是雪花剑。”

游好闲道:“前辈所说的难道是昔年名动江湖的梅花仙子和雪花仙子?听说她们的剑法极快,一剑就能在人身上留下五个或六个伤口,因此被称为梅花仙子和雪花仙子。”

残月师太道:“想不到你还有点见识,只不过她们心狠手辣,人们背地里都称为梅花杀手和雪花杀手。”

晓风禅师道:“梅花仙子和雪花仙子于数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料今日出现于此地。吴一氓不知怎的得罪了她,遭此杀身之祸。”

游侠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纵然他们素不相识,雪花仙子也有可能会杀他。吴一氓满囊金镖还未来得及打出,就被杀死,看来这雪花仙子的武功真是厉害。”

残月师太道:“难道吴一氓也是为了千年续断而来?”

游好闲道:“只怕今日九华山里的武林人士,十有八九都是冲着千年续断而来。现在吴一氓已死,不知前面还会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晓风禅师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也是怀着同样的目的了?那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

游好闲道:“宝物惟有德者居之,在下无才无德,不敢心怀妄想。今日只是为了看看热闹才特地赶来。”

晓风禅师似信似疑,道:“你可是个有名的小偷,碰到这么好的宝贝,你竟然不眼红?”

游好闲笑道:“今日黑白两道高手齐聚于此,我纵然想要宝贝,但也不想因此丢了性命。两位前辈大可放心,在下绝无觊觎之心。”

残月师太则迫不及待,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快点赶过去吧,别被人抢先一步了。”晓风禅师点点头道:“好,咱们快去。”说着沿着小溪往谷中赶去。

游好闲抓起文修平和游侠一起紧跟其后。起初五人并行,但渐渐的轻身功夫就分出了高下。残月师太一马当先,游好闲抓着文修平落后两尺。晓风禅师则在游好闲后面两尺,游侠居于最后。

残月师太虽是领先,心下却是惊异,游好闲负着一人尚能超过晓风禅师,看来若是他空手的话,连自己也比不过他。晓风禅师向来高傲,此时也对前面的这个“小偷”暗暗佩服。而游侠见晓风禅师身躯庞大,竟能超过自己,也是佩服不已。

几人各怀心事,但脚下毫不停留,在崎岖的山道上风驰电掣,不多久就奔到了谷底。

山谷中树木丰茂,郁郁葱葱,阗寂无声。除了文修平什么都不懂,另外四人都是大行家,立刻就发现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也没有发现其他人或者打斗的痕迹。如果几人在这里发现大批的尸体也不会觉得奇怪,但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却让人难以置信了。

晓风禅师嗅了嗅,忽然道:“有血腥气。”然后循着气味发现左侧一颗大树下有一滩血迹,只是上面盖了层土和树叶,若非能嗅到,在这阴暗的树林里确实难以发现。幸亏晓风禅师的嗅觉比较灵敏,他又道:“其它地方也有。”说着沿着谷底曲折的小路向前追去。没走几步就会发现一滩血迹,也都是被人给盖着,以免被发现。而且只见到血迹,并没有发现尸体或是兵器之类的东西。

几人越走越是惊疑,游好闲低声说道:“虽然现在还不明白是什么人所为,但很显然是在掩盖踪迹,这里一定死了很多人。相信必定有什么阴谋,大家要小心行事。”几人点了点头,放轻脚步,向前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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