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找来探梅问了敖会云的去向,探梅说他离开时,敖会云带着奄奄一息的玉儿,看样子应当是去寻医馆。
可如今玉儿的尸首已经回来了,敖会云却又在哪呢?
.
此时诗婷和二夫人也正在客厅,诗婷一直跪请父亲一定想想办法,陶圆圆在一旁两方相劝,同时苦思冥想。这个时候诗婷和大夫人全都六神无主,只盼着周子方能有办法,而陶圆圆却明白周子方此时也已经乱了方寸了。陶圆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只是,陶圆圆也只是女流之辈,又本身是生意人,一时间除了赔钱放船,她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办法。
诗婷正伏在周子方膝上哭着说:“爹爹,您可是一县之主,管着这许多人,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如果老爷您下令缉拿那私盐贩子,可行吗?”陶圆圆问。她只是想,哪怕是能给老爷一些启发,也是好的。
周子方叹气说:“本县衙役原本就不多,对方还有几个江湖人士,动起手来一定吃亏。而且现在若是去邻县借调,只怕打草惊蛇,万一激怒了他们,若谷就……”
陶圆圆打了个冷战,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现在,该怎么办?”周子方依旧半闭着眼睛,摇了摇头。陶圆圆接着说:“既然官兵不行,我们去找别的江湖人士?我让哥哥去找找……”周子方眉头深锁,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心里权衡着。
这时,楚楚从后面进了客厅。她是个急性子,一边走一边向周子方说:“爹爹,楚楚思前想后,总觉得不明白。”周子方看了一眼楚楚,眼里的神色极为复杂。
楚楚顿了顿,才继续说:“爹爹扣了船却没有抓到人,就证明爹爹您还没有证据抓这些盐贩子,所以他们完全是可以逃走的。”周子方点了点头,这次的行动极其严密,本来想人赃俱获。可惜围起了船后才发现头目都不在船上,只有两个看货的小喽喽和几个船夫。
“可是,楚楚有一点想不通。贩卖私盐向来是查得极严的,私盐商人就算有大人物撑腰也不应该会多明目张胆。可是,他们既然没有被抓,又何苦要这样嚣张地掳走哥哥呢?为了这两船盐,是不是太肆意妄为了?或者,是不是因为船上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呢?”
周子方捋了捋胡子,楚楚说的,其实他都想到了。只是,前几年这些盐贩子也来贿赂过自己,但是周子方怀着一片正直之心拒绝了。如今他们临时改走了水路,没想到会被周子方给扣住,这些盐贩下面的小头目因为时间耽误得太多而铤而走险,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周子方已经命主簿去盐船处调查了,如果真是有什么别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很可能是牵扯极大的事物……周子方想着,不禁皱了皱眉,自己只是一介小小的父母官,如何有能力去触碰那些大案子呢?
楚楚便继续说:“爹爹,我知道您不会愿意放行那船的,但是如今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哥哥就会有危险。爹爹您不如先做出愿意放行的样子,他们既然主动来找您了,就会再找到您的。”周子方想了想,自己也确实只能如此,点点头,示意楚楚继续说下去。
楚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爹爹,另外……其实这些都不是楚楚该管的,楚楚相信爹爹也都考虑到了。不过,楚楚仍有一件事情不大放心。就是……敖公子。这半个月来,敖公子在府里一直表现得跟哥哥极为亲密,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让探梅回来通报之后,就不见了。爹爹,您说,他……”楚楚对于敖会云总是有戒备之心,她甚至有点怀疑敖会云是对周若谷或者说周家有所图谋,可惜的是,没有其他人再有这样的想法。
周子方却突然好似恍然大悟:敖会云,还有敖会云这一个人!
.
楚楚闷闷地坐在房里,周子方听了她的一番话以后,什么也没说就急急地出门去了。其实楚楚也想跟着他去的,不过,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周子方回了衙门以后,把师爷找去书房商量了许久,直到衙役报说主簿大人回来了,他们才出来。
陈主簿从怀里拿出一卷账簿,对周子方说:“周大人,下官在船上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但是找到了这个。”
周子方接过账簿翻了一翻,应该是嘉兴府这一带盘口的账簿。周子方也看不懂,只猜测上面是用一种记帐的暗语写的,比如“南湖青花鱼三十两”可能是向嘉兴府里某个地方官员行贿,又或者是从嘉兴府接到什么货。周子方没空花心思去猜测,只匆匆地翻过几页,忽然有一只信封掉落下来。周子方捡起信封翻看了一下,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只有背面粘合处用篆体写了一个小小的“文”字。
主簿见他看见信封,便说:“大人,这本帐簿是下官在那船舱地板的暗格发现的,这信封就夹在帐簿里。另外,下官发现一直有人在监视着那码头。”
周子方皱了皱眉,难道真的是牵扯了别的事件,果然被楚楚猜中了吗?
周子方想了想,又拿起信封透着光看了看,问向师爷:“曹师爷,你看,这信封拆开了还能装回去么?”
师爷接过信封看了看,又闻了闻背面,透着光看了半天说,“这还真的是一封重要的信,若不是我,只怕真会给人看出。首先这里的字是封口以后才写的,这就很麻烦;幸而这封口的浆糊没有什么玄机,倒是里面,可能夹了细小的狼毫。”
周子方于是说,“那你去我书房里,把信的内容誊抄出来再复原。”师爷领命拿着信封走了。
接下来,周子方派了两个衙役去码头,去传达“把船上东西放回原处,严加看守,准备放行”的命令。周子方明白,这只是缓兵之计,如今县衙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兵力了。只能想办法套出对方的藏身之地,趁他们的注意力在船上时一举救出若谷了。衙役走后,周子方看了看天色,这么久了敖会云也没有来找自己,那么只好主动找他了。
.
周子方简单地与县丞交待了一下,然后换了一套便服,雇了一顶寻常轿子往西北方向去。作为一县之长,他自然知道最近有一伙从远方来的小商队在城外歇脚。据报告,这些人面有异相,其中甚至有人蓝瞳黄发,并且携带兵器。他们出现的日子跟敖会云来周府的日子十分接近,只不过他下令暗中观察许久,却从来没有发现他们跟敖会云见过面。
可如今,周子方强烈地预感到,这些人是和敖会云一伙的,或者说,他强烈地希望如此。与楚楚不同,周子方认为敖会云跟若谷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这件事绝对不会是他做的,而且,他现在一定也在想办法营救周若谷。既然是周若谷的朋友,那他的身份就不那么重要,只要他不会去害若谷。他忍不住想到了楚楚的生父,周子方发现自己可能已经老了,已经开始会怀念过去了。
此时的形势并不容许他想多久,很快他就到达了目的地——郊外的一间小客栈。他先是说自己找敖公子,但店小二却说不认识什么敖公子。然后周子方又说,自己找西域来的商队,还描述了一下那些人的长相,店小二才将信将疑地领了他去一间客房。房门一开,一屋子的人或站或坐,都围在敖会云身边。
周子方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一下子见到了许多高鼻梁深眼窝的人,还是觉得有些惊奇,这些人与敖会云有着相似的体格和面相,只不过,敖会云的样子更加柔和一点,更加像一个中原人。
敖会云看见是周子方,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他站起来向周子方行了一礼,口称伯父。
周子方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我来与贤侄商量如何营救犬子。”
敖会云挑了挑眉毛,把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全部又咽了回去,问道:“伯父想如何做?”
周子方对他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老夫若是有办法,又何须来求助敖贤侄?”
敖会云听他为了儿子甘愿放低姿态,不免有些心酸,忙扶着周子方坐下,说:“周伯父,侄儿我原本应当先去找您的,只不过事出突然,侄儿便有些着急,做事不合礼法,您千万别怪罪。”
周子方摇摇头,说:“贤侄不必自白,老夫自然明白。这件事如果不出我所料,应当是件牵扯极大的案子……”
敖会云却似乎完全不在意地说:“伯父,您是本县的父母官,考虑的事情很多,所以想问题复杂了。可我不是,我只是若谷的朋友,我只是想救出他而已。阿钦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大致方位,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劫他出来。”敖会云环顾四周,其他所有人都很平静,似乎这是一件志在必得的事。
周子方暗暗吃了一惊,他原本只是希望敖会云能想到什么抓住私盐贩子的方法,却没想到敖会云想的只是把周若谷“劫”回来。暗暗地思索着,周子方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如果真的能劫回若谷,自己去抓盐贩子也自然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他想了想说:“贤侄的想法很好,我竟然之前没有想到。”
敖会云谦虚地躬了躬身,说:“伯父只是关心则乱,况且,伯父您的府衙里也并没有可以抢出若谷的人。”周子方知道敖会云说的没错,自己的衙门里只有一些普通衙差,听探梅的描述,这些衙差一起上估计都伤不了阿钦。
这时,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刚来的这位老爷,有人找。”
周子方此刻方才展开眉头,对敖会云说:“今晚,老夫也助你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