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虎母的喂养下,虎郎一天天成长起来。
可他们的灾难并未就此而停止。
在虎郎三岁时,其父在一次狩猎中失足坠崖而亡。
看到父亲已不成人形的尸体,虎郎并没有哭,只有三岁的他还并不知道什么叫伤心。
他虽不知什么叫伤心,可是爷爷知道伤心的爷爷整日以泪洗面,悲痛欲绝,三年后,他的双眼就因流泪过多而失明了。
父母双亡,爷爷失明,只有六岁的虎郎以后该怎么办?
六岁的孩子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向大人学习,就像刚生下不久的小动物要向自己的母亲学习生存下来的技巧一样。因为学不会那些技巧,它们就无法生存。
可虎郎现在已没有了应该去学习的对像,他是否还能生存下来?
要生存下来,首先要学会获取食物。要获取食物对于一个猎手来说,就是获取猎物。获取猎物虽然不易,但对于虎郎来说却并不太难。
因为虎郎自幼便与其他孩子不同,他生下来便长得极健壮结实。六岁时已近成人身高,且肩宽背阔,腿脚粗壮。又天生力大,有拔树摧墙、生裂虎豹之能。
有了这些条件,再加上爷爷的帮助,他也能捉上一些小兽,以糊二人之口。
艰难中度过三年,虎郎九岁时,身高已达成人,体魄更见强壮,力气也更大增,单臂可推起三丈见方的巨石。
不过他却天性残暴,极喜杀生。
杀生一般有三种情况。一种是为获取食物而杀生。一种是为躲避危险而杀生。第三种则是纯粹拿杀生当乐趣,为杀生而杀生。
前两种杀生或许都有情可原,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若不杀,你就只有被杀。又有谁会愿意被杀?
但第三种则必不可原谅。每一个生命都有上天赐予的,活下去的权利。每个生命也都无权以剥夺其他生命的权力,来换取自己的快乐。因为这是一种残忍、一种无性、一种悲哀。
然而虎狼却偏偏就是这第三种杀生。
每次外出打猎,无论蛇鼠虫蚁、飞雀雉鸡,只要被他碰到,就必将被他所杀。
他喜欢那种生命在他手中挣扎,流血,死亡,僵硬的过程,这每一个过程都能令他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仿佛他本就是为做这种事而生的。
后来他又练成了一种击石之法,石子击出,配以他强悍得足以称之为霸道的力道,比世上任何一种强弓硬弩射出的利箭都要迅猛百倍,十丈之内可以击穿一颗合抱粗的大树。
山中的飞禽走兽虽不是大树,却比大树还更加悲哀。大树身上若被击穿一个洞,它们还可以活下去,而它们身上若被击穿一个洞,就只有死。
人性是对立的,有缺点的一面,就必然也有优点的一面。
虎郎虽喜杀生,但却还有他的优点,他的优点——就是孝,对爷爷的孝。
有时候食物太少,他便自已挨饿,将食物尽奉与老人。每晚睡前,再困再累,他也必端水为老人洗脚。
洗完脚,爷爷的身体就会舒服些,而身体舒服了,生命也许就会延长一些。
当然还有许多别的事,这就使爷爷的身体比眼瞎以前更好了。
爷爷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日子,所以他常常感戴上天,感戴上天给他送来了这么一个好孙子。
风轻云淡,阳光晴和,这天真是一个打猎的好日子,
所以虎郎早早地吃过早饭,早早地就向山中去了。
虽然出发得早,但早晨的时光还是显得很短暂。
用了半天时间,转遍了半个山坳,还未发现半个猎物,这就使他不免有些心急。
再好的猎手,也都有空手而返的时候。何况虎郎还不能算做一个好猎手。
前两天他皆空手而返。现在天已转暖,食物不可多放,可他食量又大,若今天再空手而归,明天将存储的食物吃完,他们便会饿肚子。
然而一个好猎手是绝不能急的,越急,就越捉不到猎物。因为要捉到猎物靠的并不是急,而是冷静。
好在虎郎虽急,却还没有忘记他是一个猎手,更没忘记他还想成为一个好猎手。一个像爷爷一样的好猎手。
爷爷曾在雪地里静候三天三夜,然后捉到了那只银狐。现在那张银狐皮还挂在他屋子的墙上。
爷爷想起那张银狐皮,就会给他讲许多关于狩猎的技巧,现在那些技巧他已耳熟能详。
就因为对那些技巧已耳熟能详,所以他虽心中着急,动作上却未见有任何慌乱,还如以往的轻快与矫健。单从动作上看,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
突然,这个孩子的脚步停止了,随之他身形一扭,闪电般向一旁的草丛跃去。
跃入草丛,他身子一伏,就潜在了草中。草丛有半人多高,可以很轻易地掩藏起一个人。
虎郎潜在草中停止了动作,这天地间突然就变得出奇的静。静得只剩下了微风吹动草叶发出的瑟瑟声。而越听这瑟瑟声,反而使人觉得越静。
就在这时候,有一种雨打桑叶般的沙沙声,从瑟瑟声中传了过来
初听这沙沙声比瑟瑟声还小。但慢慢地,沙沙声就大了起来。并且还越来越大,像是那声音正在向这边移动。
果然是在向这边移动,现在顺着这沙沙声,已能看到引发出这种声音的什物。
一头黑色的成年野猪,
如果能将这头野猪猎杀,就算以虎郎的食量计算,也足以保证他们五天的食物充足。
但是野猪并不好杀,一头成年野猪的攻击性并不亚于一头猛虎,一个只有九岁大的孩子能猎杀得了吗。
看到那头野猪,虎郎已调整好姿势,右膝跪地,左腿曲蹲,上身微倾,同时右手中已握住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块。
这石块虽只有拳头大,但它的威力却绝不容人小窥,十丈只内,没有任何动物可以挡得住它一击。
虎郎握住了这个石块,剩下的就只等野猪进入十丈范围。
野猪似乎也发觉了危险,它忽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四下看了一会儿,直到见周围并无异样,才又低下头,长嘴啃几口地上的青草,脚步慢慢地向前移动。移动得真的很慢,每移动一步,它都要停上好一会儿。
此时天已正午,太阳悬挂中天,如一面反光的铜镜,静静地照着大地。还未到夏季,太阳还不算烈。虎郎身上却已有了汗。汗液流浸,如一条条蚯蚓在身上爬动,产生一种微微酥麻的感觉,使人忍不住想动一动,但虎郎不能动也没有动。
时间在野猪蹄下,如一朵朵野花被踩得粉碎的花瓣。然后又如这些花瓣上溢散的芬芳花香,被无限地漫散、飘荡,漫散成一道道看不见的,极细极细的丝。
这种丝越拉越长,虎郎的汗也越流越多。他已感到口舌发干。
野猪的脚步被这种丝牵着,在慢慢移动。
十丈攻击范围。
……五丈、四丈、三丈……
……四步、三步、两步……
虎郎双脚突然同时发力,身子骤然窜出,如一头迅猛的猎豹,同时右手中的石块撕裂开空气,以比他身子快十倍以上的速度,尖啸着击出。
野猪听到虎郎引发的响动,转身就要逃窜。它转身的速度很快,就只一瞬间。但这还是太慢。慢得根本无法同飞来的石块相比。
就在它转身之际,石块已经击到。只听“啵”的一声轻响,野猪那三百多斤的身子被横击飞出一丈多远,又翻了个滚,才落到地上。
落到地上的野猪惨叫一声,站起身,拔腿又逃。
石块击中野猪,虎郎却才奔出五丈距离。
虎郎力气虽大,奔跑速度却不是很快。这种速度要追上一头野猪,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今天这头野猪已被石块击伤,已受伤的野猪又能跑出多快,跑出多远?
虎郎在后面紧追不舍。
跑了一阵,野猪毕竟受了伤,且受伤不轻,速度很快慢了下来。虎郎见野猪变慢,身子骤然加速,向前猛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