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受不了孙霏霏了,我不知道我们的友谊保鲜度还有多少。
朋友,朋友究竟是什么?好朋友究竟是什么?
我想起了大学那伙我跟林小夕吃鸡公煲,林小夕说,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就现在。
当时我犹豫了半天,但终究没说出个人来。
林小夕说,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小霏霏啦。
我摇摇头,很不肯定地说,她好朋友太多了,对每个人都是那样,大大咧咧的。
林小夕说,那你好寒酸的,连个朋友也没有。
以前我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个没朋友的人,没朋友多可怜啊,孤苦伶仃的,人家都是好朋友一箩筐,整天嘻嘻哈哈的,光想想就觉得自己好可悲的。
好朋友不是应该彼此了解对方的吗?
好朋友不是为对方有了新的梦想感到高兴的吗?而不是处处打击。
好朋友不是能够包容对方的任性吗?
好朋友不是应该在外人面前不断夸彼此的吗?
好朋友不是在自己在和一大群人玩的时候也不能被冷落的吗?
我不懂,究竟是我对好朋友的定义太过苛刻了,还是我太无理取闹了,我开始怀疑我跟孙霏霏之间的友谊了。
每每这样我就越恨自己,恨自己的小心眼,恨自己太不识趣,甚至恨自己是射手,总是把问题想得复杂化,然后自己还玩伤感,钻牛角尖。我想虽然是件很可悲的事,但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就我这样的死脾气。有时我真羡慕孙霏霏,羡慕她的乐天,羡慕她想问题的简单。
我想我真的得走了,我知道我再这样不仅会给孙霏霏带来伤害,也会自己不开心。我知道当我开始对一个人处处挑剔的时候,我就开始对她越来越反感越来越冷漠,我不想我和孙霏霏之间最后成这种结局收场。
孙霏霏去上班了,中午没有回来,我把阳台上我的衣服收回来,叠好,放进包包。然后把屋里所有我的东西都找了过来,把它们放进了行李箱。我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抓着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了一圈,我又决定把屋子收拾一下再走。
我把早就写好的纸条压在茶杯底下。
我一个人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走回了我的小店。
霏霏,对不起,我走了,你不要找我,真的不要找我,我不会走远。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霏霏,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一直没说出口过。今天我想还是让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不叠被子吗?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把碗筷堆在水池里一个星期吗?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你看扁吗?你知道我不喜欢你拿我的缺点开玩笑吗?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在被人面前拆我的台吗?你是我的好朋友,霏霏,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不叠被子,不洗碗你说反正有我,我可以帮你洗,但我走了会有谁呢?我不喜欢你这样,也许你只是稍微的懒了一下,但在我看来你就把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的了,好像我就应该洗碗,我命贱,我也是女孩子啊,我的手也是要戴戒指的。或许某一天你跑过来跟我说“张菁,真的谢谢你。”你知道我一辈子也会帮你叠被子洗碗的,但你从来不懂感激。
我说我要赚钱买架子鼓,买照相机,然后去哈尔滨。你说买那玩意干嘛?买回来你会用吗?你又不是专业摄影师,就不要学鬼了。我最怕你说我学鬼了,你知道我不是学鬼,那只是我奋斗的目标。有时我就在想你懂我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您能高兴地说,哎,张菁,我也喜欢摄影艾!你知道吗?我不在乎别人怎样想我愚蠢的梦想,我只在乎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你总是在照镜子的时候把我拉过去做参照物,然后感慨万千地说,唉,我又变黑了!你知道每每这时我是怎样想的?我很不高兴!你知道吗?
你总是下班回来跟我说你同事谁谁又穿levi’s了,谁谁买香奈儿的包包了,谁谁男朋友家是干嘛的了。你看看我,从下打量到上,然后啧啧地说,唉,张菁,你就只适合做宅女。你知道吗?那时我就觉得你很市井,不像我认识的霏霏。你知不知道你那嫌弃的表情让我恨不得快点离开。
霏霏,我知道有时是我想得太多,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你总是一笑而过,你知道那样我就更讨厌你吗?总是个没事的人的样子。我觉得这样活着很累,所以我想离开了。霏霏,对不起。你没有错,我们谁都没错,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怪只能怪我想问题的方式。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马加爵的,因为我在受不了之前会先逃避的。
霏霏,不要找我了,我只要你幸福,要开开心心的。真的不要找我,再见!
我回到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秋天了,天也越来越黑得快了。
我没有再开店门,也没有开灯,只是一个人坐在柜台前上网,查各种各样住宿的地方,手机也早已经关机了,我知道孙霏霏还会来找我。
八点左右,我听见有人死命地敲我的店门,我知道是孙霏霏,但我躲在密密麻麻的衣服后面屏住呼吸,不让自己说一句话,我知道这样对孙霏霏很残忍,但我知道我们就像两个情侣一样没有未来的。
十分钟后敲门的声音逐渐小了,然后没了。我始终没有开门看一下。我只是不动的坐在那,把电脑也关了。听着外面呼呼的风,我想我注定了单枪匹马了。
夜渐渐深了,再怎样热闹的苏州城也安静下来了,只听见路上来回的车辆摁喇叭的声音以及风吹着口哨的声音。我塞着耳机躲在黑夜后面,然后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我就找到住所了,不好也不差,够我一个人好好生活了。
我决定把店关几天理理头绪,写写东西,写写我的生活。我没打算回台城,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去,所以我决定留在苏州,反正别处也没地方去。我买了一大堆的吃的,面包、泡面、巧克力、薯片、牛奶、花生、蔬果干、饼干,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糖,然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里。我给所有人发短信说,我穿越了,要个把月,暂时不要找我了。然后就关了机。
我以为那样我可以静下心来,可是一上午半天我就几乎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了,电脑上还是空白白的一个字也没有,大脑里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有好多东西想表达出来,但就是不知道该怎样说,所以就不停的吃,不停的吃,吃的口渴了,然后就不停的喝水。后来干脆边看电影边啃面包了。
东西吃光光的时候我决定不再下去买了,我知道买回来我就永远不可能写一个字了。
我还在电脑前奋笔疾书的时候,灯突然熄了,我吓了一跳,已经凌晨两点了,外面静得不能在静了。我赶紧找手电检查我的电闸,可惜手机不知道扔哪去了,黑漆乌隆的,好几次我都被东西绊到。突然我听见门外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没一伙钥匙声不见了,我才确定不是有人在开我的门,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接着我微弱的电脑光找手电,突然又听见敲门声,我的心有从下面悬了起来,我想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敲门呢?我直直地竖起耳朵,发现真的有人在敲我的的门,我就站在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谁?门外说,我是对面的,我想问一下你这边有没有电。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但还是不敢开门。我说,没有,怎么呢?他说,我刚回来,我屋里没电,我想看看是我屋里电坏了还是所有这一楼层都坏了的。
我说,我也没电,应该是都没电了吧。
他说,哦,麻烦你了,谢谢了。
我说,没事。
然后我听见开门声,然后又被关了。
我没有再找手电检查电闸,只是关了电脑摸索着爬上了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晒屁股了。我洗了洗决定下去好好的吃顿饭,开电视的时候发现已经来电了,看了一下时间都十点半了,我想也好,正巧赶上吃午饭。我翻箱倒柜的终于在一大堆面包包装袋下面找到了我的手机,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我把它插起来充电,就想知道已经星期几了。
楼下的太阳暖和和的,我就惬意地站在阳光下,希望把我身上的霉气都晒掉。
吃得饱饱的,开开心心地坐在电脑面前,一切都那么舒适,我想等这篇文章截稿了,就好好地照料店了,不然顾客都跟人家跑了。
我花了整整三七二十一天没出小区半步,终于练成仙果。我把自己的大作晾在网上以待广大有见识之人的挖掘。我不期望自己成为第二芙蓉姐姐,但还是希望有人懂我写的东西。
说来也挺搞笑的,高中那伙不管大考还是小考,我作文从来没有得过切入分。语文老师每次帮我分析的时候说,张菁,你又走题了,你说,那么明明白白的题目,你怎么就会弄不懂呢?你看看你写的东西都是些什么?我只是傻傻地呆笑,心想走题怎么呢?只要有思想就行了。我也不知道高考作文我得了几分。上了大学也就不要在为这些愁眉苦脸了。可是上了大学我又发现我除了作文走题外,唱歌也走调,这没比作文走题受到的挫败感少。
我给我妈打电话,她说,你还记得我这个妈呀?
我说,怎么会忘了?
我妈说,你这个死孩子,总是做些让人担心的事。你说你一个人在苏州都干些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等我赚钱了就回去。
她说,等你赚钱等你赚钱,永远是口号好听,你什么时候才赚到钱?你这辈子赚不到钱是不是就不回来呢?
我给孙明宇打电话,他说,你终于穿回来呢?穿到哪个朝代去了?
我说,没穿多远,就穿到公元2009年了。
孙明宇说,我打电话想问你十一来不来BJ逛逛,也打不通。在QQ上给你留言也没人回。
我说,是吗?那太可惜了,早知道就去狠狠砍你几顿了。
孙明宇说,我打电话给孙霏霏了的,她说你搬走了?
我说,嗯,重找了个房子。
孙明宇小心翼翼地说,你们没怎么吧?
我说,没,你个大男人别像个女人似地这么贪。
他问我什么是贪。
我说,就是八卦。
孙明宇说,哦,是吗?我哪八卦了?我不担心你嘛。
我回店没几天发现生意无比的好,因为季节转换,那些夏天的衣服都被我大甩卖了,所以赚来了不少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光临。我想趁着那股劲又运了好多货回来了,反正小柯说她这学期课不是很多,想在我这打打工。
生活开始恢复平静,没有了暴饮暴食,也没有了便秘。我躺在床上看小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孙霏霏。
她的声音矮得我都听不太清楚,她说,菁,我想你了。
然后就是莫名的沉默。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是万分的感动。
我说,霏霏?有什么事吗?
她说,没有……你过得怎么样?还在苏州吗?
我说,嗯,还在,挺好的。
我说,你呢?这两天怎么样?
又是良久的沉默。
孙霏霏说,好,挺好的。
我说,你还住那儿吗?
孙霏霏说,没有,后来我就住家里了。
我说,是吗?你妈妈身体还好的吧?
第三次沉默。
孙霏霏说,张菁,我妈她不好。血压又高了,都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我说,没什么大碍吧?
她说,没有什么大事。我妈挺想你的,说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张菁。
我说,是吗?什么时候我去看看。
我们又聊了些什么。挂完电话后我就一直静不下心去看书了,我激动万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知道孙霏霏一直没有恨我我特高兴的。又是我就想人真是一矛盾的动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像刺猬一样非把彼此刺得遍体鳞伤,不在一起的时候又想得死去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