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数字,真的像发了疯似的翻着倍的猛往上蹿,每天埋着头忙得不可开交,感觉还没有看到春天里的阳光,身上的衣服就开始从一件一件的减少到逐渐的变得单薄。
路边的那些小树苗的枝桠刚吐出点绿意,就枝叶并茂的开始努力向四周扩展,企图能够霸占多一些的空间成为自己的领土。
也许夏天,正在一天一天的向我们逼近。
上海的天空,很早就亮起来了。
六点多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就非常的明媚亮眼。记忆里五点多就已经能够彻底亮透的清晨,应该,过些时日就会到来吧。
临近深夜时,爸爸回到家里,突然说了一句:“关素琴好像出现了,还和小菲所在的公司里签了几单合作项目的合同。”
心里忽然就悸动了一下,“小菲,她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签合同时还是她搞定的,不过听小赵说,她辞职了。”
......
心里那根微弱的蜡烛,像是晃了一下,忽然熄灭了。
我想起就在前不久,我们在一起聊天时,我问她这些年里有没有想过她妈妈,当时她的表情很严肃,她说:“想过,经常想她,不过都是对她的恨!”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浮动着大朵大朵铅灰色的沉重的云,找不到月亮的方向。
没几天,便接到了莫小菲的电话,很愉悦的声音,她说她在公司里拿了奖金,请我们几个吃饭,在一起聚聚。然后我的泪就下来了,她总是这样,常常把最残忍的事实说成最美好的谎言,就好像在她的世界里,这个社会从来都是这么美好一样。
莫小菲站在酒店的门口向我们挥手,还是如从前那般笑得纯真腼腆。我们也是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只是不知道,在这笑容的背后,能够隐藏得住多少的悲伤,或许这个世界,就是需要我们不停的去掩饰,因为它有太多的污点。
于洋路遥我们几个走了进去,但是我没想到苏芊芊也会跟了去,而且还一直都依偎在于洋的身旁,更没有想到在莫小菲的身旁,还多了一个帮她夹菜的男孩。
路遥把我拉到旁边轻声地告诉我:“这世界怎么那么多的巧合啊?真他妈讽刺,小菲旁边那男的你知道是谁吗?是苏芊芊她哥!”
如果搁在平时,我肯定会一巴掌拍在她脑门儿上的,很久以前她妈妈就给了我一个特权,无论什么时候地点,只要是听到了从路遥嘴里蹦出来的粗话脏话,一律可以严惩,不管是实行打骂罚,坚决打倒。
路遥也挺争气,在刚开始的几次口误之后,就很少再让我为难过了,她知道我是不舍得打,不会骂,更想不出什么招去罚她的。
但是今天,我特意让自己忽略了那几个字。心里“扑腾”着厉害。
“你怎么知道的?”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上次我们考试时她去晚了,就是那男的开着车把她送到考场的,Q7的车,锃亮锃亮的!听那些八卦女孩说,她当时向人介绍说那是她哥哥,亲哥哥!我看呀,不像,真不像!”
我绝对相信路遥的话,因为她的消息一向都是最灵通的,而且围着她转的那些小姑娘们,个个都有做侦探的天赋。
我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人们都说这个世界复杂古怪,可怎么也就那么荒谬呢?
他们四个那么对坐着,谁也没有抬头去好好地看对方一眼。
我坐在路遥的对面,看着她自个儿手舞足蹈的在那儿讲着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我没有路遥那么好的心态,可以应对一切意料之外,尽管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是仍然感到很讽刺。
我看了莫小菲一眼,微笑可人。
如果在很多年以后再回头去看那天的场景,一定会觉得很悲伤。
可是那天,我们还是这样走过了,只是又多捡了一地的忧伤。
莫小菲日记
2003年04月01号星期二
今天是个很滑稽的日子,也很讽刺。
走入了社会,才知人生的深浅,它并不像我们在预测中的那样。
曾经我很单纯的以为,它再怎么让人琢磨不透,也顶多就是一个模式,机械的模式。
光怪陆离的世界,人际复杂的社会,就是这个新时代的标杆形象。
可是却不知道,在这个复杂的社会背后,还会有那么多的始料未及。
做到现在的工作是叶子的爸爸联系的,我记得当时他对招聘的人说:“我给你们介绍的这个女孩,她除了你们要求的一张文凭外,足以可以胜任你们今天所有要录用的员工职位。”
然后我开始了朝起晚归的生活,每天除了通知各个阶级的领导们开会的时间、地点,就是不停的整理他们在会议上没有讲完的内容,修改、加注,留作下次的讲话材料。
仿佛是一张张激情澎湃的演讲稿,每天都在进行着无数次的演讲。
这个规模不大的公司里,随手一指,都是被称做什么经理、主任、主管的人。不同的人走到面前,带着不同的表情,,用不同的语气,说着不同的话,内容不同,但总是会充满矛盾。
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应该是幸运的。但是这种简单而忙碌的日子,终究还是没能让我抓得太久。
上午时,公司里来了几个客户,刚巧平时负责接待的同事临时有事请假了,所以就安排了我去前厅接待,并一再叮嘱我,这几个客户的名望很重,对公司未来的发展很重要,一定要招待好了。
他们中间有一个台湾人,两个美国人,还有一对,上海的夫妻,他们是对方公司里的首脑。
我忙碌着端茶送水,然后克制着心里的紧张从容地跟他们交流,所幸那两个美国人的汉语说的都很标准。他们感觉我年轻社会历练少,所以就随便的挑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闲聊,让我一阵感激。
终于和那位董事长夫人对视了一眼,我能感觉到,从他们刚进来时,她就一直盯着我看。
我对她笑了一下。
“小莫啊,你今年多大啦?看起来年龄很小哦。”
“二十岁了,夫人”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真是不简单啊,刚刚二十岁就开始工作了,现在人的工作年龄真是越来越年轻化了啊。”
“你说你姓莫?”这位董事长夫人又接着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
“对啊,是姓莫,莫小菲,夫人”说这话时,我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她一脸的紧张与不自然,继而脸色开始发白。
“您身体不舒服吗?我扶您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下吧,真是对不住您了,看来是我招待的不好。”
“噢不不,”她勉强挤出一丝的笑容,舒了一口气,佯装轻松,“我想是我早上出门时忘记了吃药,最近老是有一点头疼。”眼神一直在我的身上游荡。
领导们会议结束出来,把他们请到了办公室,走时,她还不时回头看着我,眼神惆怅。
我笑着对她挥了挥手,眨了一下眼睛,她匆匆回过头。
桌子上留下了几张名片,其中一张上面写的名字是:关素琴。
三个让我烂在心里十五年了的名字。
我弹了弹,然后把它们扔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篓子里,软软地瘫坐在沙发上。
我发现当自己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复杂的事后,居然可以这么坦然自若的面对这些曾经我一直以为不可能轻易接受的事情,是否,这就是成长了?
空调的温度开的很足,落地窗上被呵成了一层厚厚的白雾,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寒冷,打心底里上来的寒冷。
怅然若失的熬了一个下午,下班回家,刚走下公交车,碰到了前不久才搬过来的住在我家对面的邻居,她招呼我说:“刚才有一个女人来找你,问我你还在不在那里住,我告诉她你下班还没回来,估计她现在还站在门前儿等你呢,那女人打扮得真是漂亮有气质,整个一富婆模样。”“噢,谢谢你了,可能是我们公司里的一位客户吧。”
我拿出手机给薛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钥匙丢了,进不了家。她赶紧说:“我马上让你妹妹给你送回去啊。”
“薛姨,你回来好吗?”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哦,好的,小菲啊,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回去。”
刚拐进巷子口,就看到了那个在门前来回踱步的人。
真是漂亮,真是有气质,不愧为一个舞蹈教练。四十多岁的年龄了,还能保持好那么好的风韵。
“是董事长夫人啊,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这个穷角落里来散步了?怎么样,跟十五年前没多大变化吧?”我脸上挂着笑容,迎了上去。
眼前的这个女人,神情痛苦的看着我,“小菲,你还记得我吗?”
我佯装莫名其妙的笑了,“您这是什么话呀,记得,当然记得,怎么能不记得?你上午还给了我一张名片呢......噢,不好意思,那名片被我不小心扔了,不过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关素琴,董事长夫人,苏老板的夫人,对吗?”
她站在那里像个无助的孩子,眼里蓄满了泪水,“小菲,我......”
我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她。
“小菲,你爸爸呢?他不在吗?”
“局子里呢,进去一年半了。”她满脸的惊讶,“怎么,出什么事了?他为什么事啊?”
我盯着她的眼睛,恨恨地说:“为了我,为了这个贫穷的家!”
薛姨气喘嘘嘘地一路小跑赶回来,“小菲你没着急吧?我打出租车过来的,路上有点堵,噢......这位是?”
我眼睛有些酸涩,“我没着急,妈,这是我们公司里的一位大客户的妻子,”
“夫人,这是我妈。”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我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您,还要不要进来坐会儿呢?不过我们家很乱,很脏。”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薛姨拉了拉我的胳膊,“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哎不好意思,进来坐会儿吧。”
“噢,不了,我也是路过,还有点事,再见。”看了我一眼后,转身走了。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和不停颤抖的肩膀,我终于忍不住伏在薛姨身上放声大哭,其实,我的钥匙一直被我攥在手里,只是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这个让我幻想了十五年,盼望了十五年,也恨了十五年的人,竟然会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们重逢。
隔着十五年的记忆,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却只能用这种方式把她赶走。
我告诉薛姨,上午她在递给我名片时,她对着我微笑,还是十五年前的模样,当时我多想叫一声“妈妈”,可是,我恨她,这是从她离开那天起,从我记事懂得了自己没有妈妈后,就一直恨着她。
这是注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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