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维希的这些部署,安涅娃·冯·库德里克根本不知晓,相较于电视里面对选举结果公布时间的倒计时,她愈发不安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挑起窗帘,望着大街上的动静。
“安涅娃,你好像对外面的兴趣比选举结果还要浓郁啊。”赫本·冯·鲁道夫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涅娃。“你知不知道刚刚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你都去看了几次了啊?”
安涅娃给赫本一提醒,马上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自己的紧张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几次?”安涅娃故作镇定,想要给赫本一个笑容,但,僵硬的面颊,根本无法舒展开来。
“四次了。”赫本盯着安涅娃,有些不放心。“你好像在担心什么?”
“呃,没什么。”
赫本寻思着安涅娃是不会说出自己的担心,也不继续逼问,彼此代表着纳兹党和同进党两个敌对党派,能够心平气和地交往,坐在一张沙发上看选举结果已经堪称奇迹。就好比赫本当初在慕黑拿弗里埃的别墅里说的那样,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谈政治,单纯的私人交往。赫本都开始酝酿着找个机会向安涅娃求婚,纳兹党的二号人物和同进党的NO1结婚,绝对是个很有趣的新闻。按照弗里埃那个装满赚钱法子的脑袋的思维,说不定会叫自己写本自传,专门描写他和安涅娃交往的内幕来。
安涅娃可没有赫本那样闲心思,她的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屏幕,但,心思完全不在上面。亨格诺说,选举失败的话,马上会带着人起义,要是纳兹党真的和民主共和党携手的话,这场起义在所难免,今天晚上,肯定要发生一场激战,不知道这个普林顿,要有多少无辜者死伤。安涅娃偷偷看了眼赫本,后者还在看着电视,还给电视主持人调节气氛的笑话逗得前俯后仰,一点都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来。
要不要告诉他?告诉他亨格诺的计划,要他马上回到纳兹党早做打算,甚至可以和他一起向军警揭发。但,这样一来,同进党肯定会被镇压,更有可能面临强迫解散的危险。而且,这样一来,亨格诺和他手下的那些人,肯定都要接受制裁,不管如何,那些人都是同进党的成员,都是和安涅娃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她身为同进党党魁,检举揭发此事,和背叛手下的党员有什么区别?
“赫本。”安涅娃犹豫不决,还是无法作出决定来。
“怎么?”
安涅娃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纳兹党是不是和民主共和党达成协议,一起组建联合政府?”
“这……”赫本凑过来,伸手试图抱住安涅娃。“我们不是说过,一起的时候不谈政治的?”
安涅娃推开赫本的怀抱,露出很严肃的表情。“我在问你,这次选举你们是不是和民主共和党联手了?这个问题很重要。”
这还是头一次简单安涅娃的这个样子。赫本想了想,投票都结束了,就剩下统计票数和公布结果了,告诉安涅娃也没有什么问题。赫本点点头,承认了这点。“是的。”话音刚落,赫本发现安涅娃的手不自主地抖了一下,他以为安涅娃是在气愤,气愤纳兹党采取这样的手段获取上台的机会,他还担心安涅娃会迁怒自己,认为自己有意期满——呃,自己还真是有意期满了安涅娃,可这也是党派竞选需要啊。“安涅娃,你听我解释,同进党有很多人支持,你完全可以在下次竞选的时候……”
“不……”安涅娃死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也就是说,亨格诺今天晚上肯定会发生起义——这个时候,可怜的安涅娃还天真地以为只有在竞选失败的时候,起义才会发生——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起义?
“现在播报竞选结果……”从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职业化的声音。
什么?结果?而不是最新消息?安涅娃急忙看着电视屏幕,在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之前的通告上一直说,投票结果要到晚上九点才会出来,怎么突然提前到了八点?
对此感到震惊的,不止安涅娃一个人,身处同进党总部的亨格诺·森尼发现竞选结果提前出来后,足足愣了有五秒钟。提前通告时间一个小时公布结果,这是因为什么?难道,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吗?
随即,亨格诺大喊着“德里克·奥尔里”的名字。那个年轻的副手,总是在亨格诺叫自己名字话音没落的时候,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不过,这次,无论亨格诺如何叫唤,德里克始终没有出现。
这太异常了!亨格诺心头划过一丝不安,接着,他叫来了其他人,从其他人口中,他才知道德里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该死!马上就要起义了,德里克居然玩起了消失,很多起义的详细计划,德里克都比亨格诺自己还要熟悉,这个节骨眼上找不到德里克,亨格诺跛着脚在屋子里来回打转,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先生,要不,我们取消……”
“不行!”取消?开什么玩笑!取消,意味着要接受选举的结果,要在纳兹党和民主共和党的统治下生活!亨格诺狠狠扇了提出那个建议的家伙一个耳光,大声教训道:“这是考验我们的时候!绝对不能退缩!吩咐下去,马上按照预定方案执行!”
在亨格诺的命令传达下去的同时,总部外面传来了嘹亮的歌声:“我们游行穿过普林顿,我们为党魁拉诺而战,我们要粉碎红色的前线,黄衫军走在大路上……”
什么?黄衫军?!亨格诺一瘸一拐地到了窗户边,才拉开深色的窗帘,眼睛瞬间失明了——外面白花花的一片,耀眼得亨格诺看不清任何东西。渐渐地,亨格诺的眼睛勉强能看到外面的事物:穿着整齐黄衫,手臂上套着“卐”纹袖套的黄衫队队员们高举着火把,把同进党总部团团围住。那些人手里的火把,驱逐出黑暗,把外面照得恍如白昼。
肯定给发现了!亨格诺马上意识到不对,那么多人肯定不是来同进党这边玩的。亨格诺当机立断,从身边的人那抢过一把手枪,身先士卒地带着同进党党员,冲出党部,嘶声力竭地呐喊道:“同志们,创造历史的时刻来了!”
选举结果甫一公布,原本安静的夜晚,好像炸开了锅一般:枪声,叫喊声,玻璃破碎声,汽车爆炸声,伤者呻吟声……各种声音充斥在整个普林顿的上空。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窗,赫本和安涅娃彼此什么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来到窗户边,隔着窗户探望着街上的情况。
赫本出奇地冷静,好像玻璃外面的景象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就如同电影院里的观众和电影的剧情毫无关系似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边的安涅娃长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发生了。”
到底还是发生了?赫本马上联系到晚上安涅娃的反常,一下子抓住安涅娃的手,强迫安涅娃看着自己的眼睛。“就是说,你是知道这事的?”
这是赫本第一次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安涅娃给赫本水蓝色的眼睛盯着,浑身觉得不自在,那眼睛好像狩猎中的狮子盯着猎物时的一样,而不是那个永远温柔的赫本。“你弄疼我了。”安涅娃的手给赫本死死抓着,安涅娃都怀疑,自己在下一秒的时候,会不会听到谷歌被捏碎的声音。
赫本对安涅娃的叫喊置若罔闻,他声色俱厉地吼道:“快回答我!”
“是的!是的!是的!我知道!”
“该死!”赫本狠狠甩开安涅娃的手。“你知道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你就那么想要获胜?!”
“我知道……”
“知道还做?!”赫本没让安涅娃把话说完,大步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外面那么乱!”安涅娃想把赫本叫住,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同进党党魁,亨格诺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赫本在这里是安全的。
安涅娃的声音还真的叫住了赫本,可赫本没有回头。“呵呵,对啊,看我和个傻瓜似的,还打算安慰你。这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内?把我钉死在你身边。啊,我还要感激你才对,你把我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放了我一马。”说着,赫本用力拧开门把手。“抱歉,我赫本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马上要回纳兹党总部去,维希需要我!”
“别……”别走!这是一场误会!我知道这事,可是,我根本没法子阻止亨格诺!赫本,赫本,不要走,不要走!我觉得,你走了的话,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是个不合格的党魁,被自己的党抛弃了,哪怕同进党的起义成功,获胜的也是亨格诺,而不是我。“别走,别走。”安涅娃想要拽住赫本,可急忙之下,她不知道给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她生怕赫本马上离开,根本没有时间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自己党魁的身份,死死拽着赫本的裤腿。“赫本,赫本,求求你了,你别走!听我说,听我说,我不当什么同进党党魁了,你和我一起离开普林顿,一起离开这里,离开日德曼,找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把政治、党派这些该死的东西全都抛弃掉,好好的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好不好,好不好?”安涅娃不断摇着赫本的裤腿,那样子好像街头的乞丐,摇着过路人的裤腿,祈求对方施舍自己一个科朗。
不可否认,安涅娃说的话,在瞬间让赫本产生了犹豫。抛掉这些,和安涅娃过一个崭新的生活?真的很诱人。就在赫本转身想要扶起安涅娃,答应下来的当口,外面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一下子震醒了赫本。
抛掉这些?这些能抛掉吗?抛得掉吗?自己可以一走了之,维希呢?他会怎么样呢?哪怕今后自己能和安涅娃过上二人生活,但,这样的生活是建立在自己伙伴的鲜血上的,自己真地能够心安理得,真地能够觉得幸福吗?
赫本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把搀扶改成了抚摸着安涅娃的头发。“我真的很爱你,安涅娃。”
安涅娃眨着眼睛,以为赫本同意了,她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赫本,我也爱你!我马上收拾!我们去哪?你说哪都可以!……”安涅娃的眼前,展现出她和赫本二人日后的生活,依稀看到两人的孩子在身边嬉戏。
“抱歉,我不能……”赫本惨淡一笑,打破了安涅娃的幻想。“要我抛弃一切……我做不到。”
什么?赫本在说“抱歉”?安涅娃一下慌了神。“不,不,你做得到,一定能做得到!”她无助地想要拉住赫本的手,好像溺死的人生前最后时刻拼命试图抓住浮起的稻草似的,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改变什么,但,还是那么做了。
可惜,那不是救命稻草,抓住也没用,更何况,赫本在安涅娃抓住自己的之前避开了。
“砰”地一声,房子的大门从外面被人狠狠踹开。赫本和安涅娃二人齐齐朝门外看去,只见外面的一群人都是身着黑色制服,左肩佩戴骷髅肩章,领口绣着卐纹饰。安涅娃不认得这些人,可赫本认得,纳兹党总部的党卫队!而那个站在最前面,还保持着踹门姿势的家伙,正是莱姆·冯·诺伊斯。他看了眼屋内,安涅娃还半跪在地上,赫本的手还在轻抚着她的头发,实在是一副奇特的景象。莱姆戏谑地吹了声口哨。“两位在玩什么?打搅到了吗?”
这个玩笑的效果不佳,安涅娃没有在意莱姆说什么,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个金色卷发的青年看上去很眼熟,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赫本也没理睬莱姆的话,径自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党魁怎么样了?”党卫队的本职工作就是保护维希的安全,他们此刻不守在维希身边,出现在这里,外面局势乱得很,维希要是出了什么闪失……
“放心,党魁很安全。”回答赫本的,是列文·布劳恩,瘦小的他给一群身材高大的党卫队队员簇拥着,显得格外扎眼。
赫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就好。”
“我想起来了!”安涅娃指着莱姆嚷嚷道,“你是亨格诺身边的那个副手!起义的事亨格诺都交给你办了!”亨格诺到底想的什么?!纳兹党的人在身边都不知道!起义还交给纳兹党的人去负责!开什么玩笑!安涅娃都不愿意浪费脑细胞去考虑起义的结果了。
“您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莱姆装模作样地向安涅娃鞠了一个躬,与其说这个举动是表示尊重,不如说,这个举动里嘲讽的意味更浓一点。
列文径自走到安涅娃身边,伸手要扶起安涅娃。“安涅娃·冯·库德里克小姐,拉诺大人想要见你。”
安涅娃挥开列文的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安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恢复到平常的雍容华贵。“带我去我的同伴那里去吧,我要和他们在一起。”既然,我没能阻止得了他们,也没能保护得了他们,至少,让我和他们肩并肩,一同接受最后的审判吧。
尽管,列文并没有真的搀扶起安涅娃,但,他还是掏出手绢,用力擦着手,末了,连手绢都丢到了地上,好像安涅娃手上有什么可怕的病毒,不用直接接触都会受到感染似的。“同进党的猪猡!”列文轻轻咒骂着,一点都不在乎安涅娃有没有听到。
已经走到门口的安涅娃好像真的有听到,她回头的时候,列文以为她会对自己还口,可是,她没有。她看了赫本最后一眼,道:“赫本,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是真的无法阻止。
我是真的抛弃一切。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真的……爱你。
ENDLESSISGOOD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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