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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声

北京时间晚上11点整。电台里响过整点报时后又进入漫长的广告时间,漫长与漫长之间会充满人性的插播一档夜间节目调戏一下大家的神经,节目名字叫做《今宵无眠》。每一夜,男主持人总是用他低沉舒缓的嗓音为守在节目旁无心入眠的饮食男女送上一首首浪漫忧伤的情诗,或是一篇篇催人断肠的爱情散文,往每个为情所累的伤口上再温柔的撒上一把盐。(他可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迎来那“无盐的结局”。)

“一位自称为‘蘭’的听众写来一封信,在信里她附上了自己做的一首小诗,通过我们的节目送给她深爱的‘若’。那么,不知道此时此刻那位幸运的‘若’先生是否在收音机前收听我们的节目,如果您此刻正在收音机旁,接下来不妨请您用心聆听来自一个深爱着你的女孩的——心声!”

收音机中浪漫主义情怀的小调开始倾诉,从旋律开始摇摆人们已经在心里默咏着属于自己的小诗,也许根本不需要额外的煽动,总会在某个角落里某个谁潸然泪下。排练到深夜才回家的成若回烂泥般躺靠在床沿,阖上双眼静静的聆听来自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孩的心声。

“沉醉这夜色里,我要做我心灵的倾谈。

告诉你,在这叫爱的旅程上,使我满怀幸福的,

不是青春欢畅的时辰,却是与子偕老的相伴;

沉醉这夜色里,我要做我情感的承担。

向你证明,在这叫爱的珍册中,使我坚贞的,

不是可歌可泣的篇牍,只是花开同赏的平淡;

躲进这深深的夜色里,哭泣着做我悲怀的呐喊。

向你呼喊,在这场爱的鏖战里,使我不得生还的,

不是四周不防的明枪暗箭,独是你一个轻易的转身,

我爱情的花儿凋落,蓦然、黑暗……

我破碎的心,或安葬了她,或扬了灰任它凌乱去,因为不能收回!

若,你哪怕一丝不忍?就别予她花落独悲的孤寂——在世界的尽头。

欣赏了忧伤的诗词后,主持人又应“蘭”的来信要求,为听众播放了一首名为《心声》的古筝曲,纯净如云的旋律在午夜回响,从浅弹清拨到云卷云舒,直至风轻云淡……成若回却再也无法风轻云淡,因为肉体的疲惫,因为心灵的挣扎,挣扎的让他疯狂,疲惫的让他不堪。

“你觉得我妹妹是爱你多一点,还是爱舞蹈多一点?”

他脑海里又回旋着凌傲的那番话。那天他满腔愤懑的从包间里冲出去,被羞愤填满的他没有能力按捺自己的情绪,明知凌蘭从后面追了出来却故意躲在拐角处错开了空间。他藏了一会打算离开时,却迎面撞见了正要回包厢的凌傲。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成若回抬脚要走,凌傲把他拽了回来。

“等一下……聊聊吧!就当我们两兄弟之间说点贴己话。”

他没有回绝,跟着凌傲到了防火通道那里。在那里,凌傲说了很多,说了他们十七八岁的青葱岁月,说了蘭蘭这丫头打小娇生惯养通身资产阶级富家小姐颐指气使的臭毛病,想必这么多年没少让成若回吃苦头,说着就代表他妹子向阶级兄弟表示诚挚的歉意。他又说到,这些年凌蘭为了练舞蹈什么都荒废了,要不是家里条件优厚,给她请得起家庭教师,平日里还能跟着老师学学琴棋书画、家政女红,仕途经济学问什么的,这丫头就算是废了!即便如此,这丫头也没学出什么成绩,除了舞蹈,她什么都只是会个皮毛。

“别看我们家说出来算是棵葱,但是我爸连个正经科举出身都不是,不过是主子看在祖上阴德的份上,加上他老人家前些年挣下的政治资本,这才抢到地板坐了。打我懂事我们家老头子就总说,世袭不过三代!他是个吃过苦的人,当年在东北蹲牛棚的时候差点被人废了两只手,他一个搞艺术的,手废了就全完,能有今天既是命也是运。所以别光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成若回低着头,看着凌傲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男式皮鞋,据说是去年春节凌乐施的部下赠送的。

凌傲变了一种强调,语重心长的说:“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爸是个吃过苦的人!所以他看不得我和蘭蘭受苦。别看我妈这个人嘴不饶人,其实她没有我爸那么打心眼儿里溺爱我们。当初他支持蘭蘭去跳舞,是因为他心疼蘭蘭的梦想,因为他们那个年代太苦逼了,没有梦想为之鲜活的氧气。而且,我爸觉得无论家里有多么好的条件,做人都得有一技之长。所以他让我学习西洋乐器,让我学习古典音乐,让我念最好的大学,对蘭蘭也是一样……”

“所以你们怕蘭蘭跟了我吃苦。”

“不!是怕你跟了她吃苦。是怕你们两个一起吃苦。”

“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蘭蘭四岁就练习舞蹈,一直到练到她高中毕业没有中断过。你们是在舞蹈学院的附中认识的,我不知道你们两个都这么热爱舞蹈是谁先受了谁的影响?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蘭蘭之所以放弃了进入正统大学深造的机会,转而报考艺术学院,完全是因为你!”

成若回抬起疑惑的双眼看着凌傲。“因为我?我不明白。报考舞蹈学院是她的梦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得对,但是只对了一半。与其说报考舞蹈学院是她的梦想,不如说——你才是她的梦想。”凌傲用一种强调的口气揭示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你们上的只是舞蹈学院的附中,照道理未来走上舞蹈这条路似乎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的。但是有件事也许你不知道,报考舞蹈学院并不是蘭蘭唯一的选择。你应该知道她从小就积累了丰富的舞台经验,曾多次登上大型晚会的舞台,是个十足的小童星。高考那会,因为她以往在舞蹈方面的优秀表现,国家传媒大学曾经要特招她,虽然她能选的专业仅限于艺术类,比如主播或是美术教育之类的,但是因为是保送,她可以比别人少付出一点汗水——你也知道要同时准备文化课和专业课应付双重标准有多么辛苦。当然啦,说是这么说,但是这样的机会也是靠无数的汗水挣来的。”

“你是说,蘭蘭曾经有保送传媒大学的机会?那么当初为什么没去呢。”

“你觉得呢?”凌傲反问道。

成若回没有回答,他一点都不希望是心里猜测的那个答案,那不会令他感到自豪,相反,那只会令他不安。凌傲却体贴的替他以问代答了。“你别告诉我你猜不到。那我换种问法,你觉得,我妹妹是爱你多一点,还是爱舞蹈多一点?”

“……不知道。”

“哈哈……”凌傲笑了,神情讽刺,“真心酸。亏她对你那么好,你却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

“我刚才好像已经说过了,与其说舞蹈是她的梦想,不如说你才是。没有你,她未必坚持的下来,她并不是一个多么能吃苦的人。她能够坚持到今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骄傲。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天赋,但是更重要的,是因为你的存在!没有你,她可能不会那么任性的拒绝一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保送机会。”

“……你是想说,她是为了我才放弃的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敢确定吗?为什么她从来没和我说过?”

“没有吗?真的没有?那好,我们可以回想一下。你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在你们高考前,有一次我们三个一起溜出去踏青,她曾问过你一个问题。”

成若回开始跟着凌傲的提示搜寻着记忆。是的,他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一次出去踏青,那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他们去了郊外,去吃那里的农家宴,虽然吃得很朴素,只是一锅肉片炖豆腐而已,但是三个人吃得很开心。在席上,凌蘭若无其事的问过他一个问题,“若若,你将来想考什么学校?”……想到这里,成若回将眼皮落下去,因为多年后的今天他才明白,原来在那时那不是一个简单而随意的问题。但是他当时的回答却随意,随意的反面是斩钉截铁。“当然是舞蹈学院喽,还有什么可想的?”

是的,这个回答没有什么问题,重来一遍也许还是这个回答。因为对于他成若回来说,除了继续在舞蹈上深造,还有什么可想的?他只擅长这个!他如此认为着,并且错误的认为凌蘭也必是如此。实在错的太厉害。

“她该不会因为我那么说,所以就……我根本不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她应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才对。如果我知道她有其他的选择,我一定会劝她选择她真正想要的……”成若回不安道。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凌傲很少声色厉荏,“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凌傲简直想将成若回那颗榆木脑袋往墙上撞。“你是她全部的梦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

“对,你!就是你。她在问你那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丝犹豫,但是在听到你的答案以后,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了,甚至不许我们对你提一个字,接下来若无其事的跟着你一起报考舞蹈学院。当时我爸妈都认为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也许等她再长大一点,她就会认识到自己有多任性。而我,我天真的以为,我这个小妹妹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她真是太勇敢了!我那时简直崇拜她。真的,那时,我真的为你们骄傲,甚至感动……但是现在……”,凌傲叹了口气。

“现在你改变想法了,对吗?”

“对。”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对我失望了?”

“看来你看出来了。没错,我确实失望,很失望。特别是我看见,看见你刚才故意躲开她,像只风声鹤唳的老鼠一样躲在窝里,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成若回被刺痛了,原来自己刚才的狼狈都被凌傲看在眼里。他无奈的苦笑,“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感觉。也许你应该直接告诉蘭蘭,好让她看清楚我是个TMD的懦夫,也省却你们花这么多心思来拆散我们。”

凌傲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恨不得一拳揍得他开花,好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爷儿们。“我真想当你是个爷儿们一样好好揍上你一顿!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蘭蘭不但不会领我这个大哥的情,还会把你当熊猫一样圈起来,以防别人一个不小心踩了你的尾巴。”凌傲口里的调侃令成若回无比的屈辱。事实上,一直以来的确是凌蘭挡在他的身前替他遮挡迎面而来的子弹。他可以忍受来自凌蘭父母的的羞辱,但是不能忍受来自兄弟的羞辱,“是的,你TM现在就踩了我的尾巴!”,他说着一把推开凌傲,对准他的脸扬手就是一拳……

成若回抱住头依靠在窗栏上。凌傲在他不远的地方斜靠着,用手捂着脸,刚才还架在双耳上的眼镜不见了踪迹。

“若回,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不敢说我爸刚才在里面说的那番话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图谋不轨,我也不怕把他卖了,反正你也不傻。但是我可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绝对把你成若回当成兄弟看!这么多年我有毁过你们两吗?没有!我为了帮你们说话不知挨了我妈多少顿贬斥。我妈这个人就是个家庭妇女,别看她一副官太太的架势,其实她那点小私心不过就是想女儿过好日子。但是我爸不一样,他看的比谁都清楚,都透彻。我爸说过一句话:门当户对,千古王道!你可以嘲笑这句话庸俗,忒TM庸俗。以前我也不听,觉得太俗。爱情这么伟大的东西,怎么能这么世俗的去看待呢?直到那件事……”

说到这里凌傲卡了一下壳,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你还记得我大学那会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吧。你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吗?”

“不太记得了。就记得你总叫她小丫头。”

凌傲粲然一笑:“没错。我的小丫头!”

“怎么,你还没把人家忘了?”

“忘不了。至少现在还忘不了。”凌傲很难得的动情起来,眼睛似乎还有点潮湿,“我现在对着一箩筐的美女辣妹,脑子里真正想的,还是她。也许将来有一天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让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彻底忘掉她,但是现在,还没出现……那个时候我真的爱死她了!她浑身上下我都爱,她随便伸出一只手我都觉得美,怎么那么美?她的缺点我都一起爱。”

“既然爱的这么深,为什么还要分手?”

“你以为我想吗?我记得有位作家说过: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不开心还是不愿分开,那一定是爱了!我觉得这话绝对是真理。我真的爱她,她也爱我,但是我们在一起总是吵架。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这你也知道,还倔强的要命,比蘭蘭还倔。蘭蘭虽然固执,但是毕竟在我爸的熏陶下,还是挺识大体的。她不一样,又倔强,又小性儿!闹起来真扒你三层皮。回回都是我让她,没有哪回不是我先举白旗的。我无所谓,只要她开心。一辈子陪着她哭哭笑笑我也乐意。直到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带她去见我爸妈,结果,她走到我们家楼下的时候……”

凌傲淡淡的讲起了关于那个她的往事。那天,他高高兴兴的带着他的小丫头去见家长,他们一路上还是有说有笑的,两人都很忐忑,却也很兴奋,期待着美好的未来。但是走到凌家那幢别墅跟前的时候,那丫头整个人都愣住了。凌傲还以为她只是被眼前那幢小洋楼的格调吓到了,笑着去哄她,却不知为何看见她的眼里浸满了愤怒,还有莫大的屈辱。她被愤怒和屈辱折磨的双颊通红,吓了凌傲一跳。随后她转身走开,凌傲拉住她的手劝她停下来,她反倒走的飞快!像飞一样。凌傲一把将她抱住,揉在怀里百般呵护。“你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女孩倔强的挣脱开,双眼饱含着着泪水,“还是你让我死个明白吧!”

“怎么啦!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突然?我这样你就觉得突然了吗?你瞒了我这么久,感到突然的那个应该是我吧!”她用手指了指别墅,“凌傲,你果然人如其名——你太自以为是了。”

“啊?”

“怪不得,我们交往这么久,你从来不和我说你们家的事。即使我有时候好奇问了两句,你也吱吱呜呜不肯多说。我以为你只是害羞,或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谁知道……你是有心要防着我的。”

“这……”

那丫头拍着自己胸口恨声道:“嫌我配不上你?还是怕我谋你的家产?我告诉你,我江珧没下贱到这个份上,我不稀罕!”那丫头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天地良心!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你不用解释,谁也不是傻子。算你狠,凌傲,算你狠。”

“珧珧!我真的没有没有这个意思,你信我好不好?我要是有这种心,叫我喝水噎死,吃饭呛死,行吗?”

女孩不再说话,只是哭,伤心欲绝的哭。

“珧珧,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是不敢说!一来我爸这个人一向很低调,老是嘱咐我们不许动不动说家里的事,他说不怕贼偷,就怕……”

凌傲说道这里立刻噎住了,恨不能掐死自己: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女孩闻言立刻柳眉倒竖,气道:“说的真好!总算说出心里话了,凌傲,你好!……”

女孩拔腿就走,凌傲忙拦在前头,急道:“珧珧!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这张臭嘴行了吧!我一着急乱说话……”

“你这是急病上吐真言,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想就是想了,说就是说了。我就是贼!怕我惦记别招我呀。你走开!”

“你别这么倔行吗,听我说完行吗?刚才那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那么想来着,我从来也没这么想过。我要是有这想法叫我不得好死!我之所以一直不敢跟你提我们家的事就是怕你这个,我就是怕你知道了多心,觉得我这人轻浮。平时我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你都上纲上线的,要是你知道我们家……我怕……”

“怕什么?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怪我们家寒碜,配不上你,吓得你连说个真心话都不敢?我真罪过!既然是这样,咱们也别在一起了,免得你难做……”

“珧珧……”

“别烦我!我们完了。”

凌傲被女孩脸上的煞气震的愣在当地,女孩随即捂面跑远了,踏的地上的落叶悉悉索索的凌乱,凌傲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凌乐施和吕冰白白在家等了一天,却只等到凌傲天黑之后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回来,如孤魂野鬼。吕冰气得大骂,说从今往后决不许他再和那个女孩子交往,绝对不行!那是一段伤感的记忆,凌傲许久都没有揭去尘封重新跨进那条记忆之河的勇气,这一刻猛地去正视她,忽然明白,有些记忆是刻在岁月里,有些伤痕是刻在心坎里。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们怎么忽然就断了,提都不许提。这么说我还算幸运了?最起码,我还能在这里跟你凌傲称兄道弟。”成若回晦涩的苦笑了几声。

凌傲也跟着一声冷笑。“你想挖苦就挖苦吧。比起当初珧珧的那些话,你这点不算什么。我到今天想起她曾经骂我的每句话,依然觉得心寒。什么爱情啊,平时说的多么伟大,多么不可侵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抵不过那点卑微的自尊!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恨她,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更爱她自己?”

成若回联想起这些年凌傲在态度上的种种变化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说怕我跟蘭蘭在一起会苦了我,原来是为了这么一出。你是担心我和那个丫头一样备受自尊的摧残,迟早疯魔?你把我想的像个小娘们儿一样,这么狭隘,不堪一击?”

“我不打算这么揣测你,但是你今天的表现似乎没有给我什么正面的信息。我坦白说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家不可能用那种下三流的强制手段逼迫你们分开,我们虽然现实,但还不是封建。我只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我已经说完了,那就是蘭蘭曾经为了你放弃了进入正统大学的机会。第二件事,其实我妈刚才在饭桌上多少也透露了一点——那就是我们想让她出国。我们一直觉得蘭蘭应该出去见见世面,她这么年轻,这么聪明,不是说一生做一件事情不好,只是我们都为她感到可惜。她值得拥有更多,你明白吗?”

“她当然值得,她完全可以出国,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矛盾。”

“你觉得,如果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能安心的照我们的安排做个乖宝宝吗?她可以为了你连保送大学的机会都无视了,难道不可以为了你再次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吗?我甚至想过不如让你们一起出去,但是,你自己说句实在话,你愿意吗?我是指用凌家的钱,只要你不介意,我们无所谓的。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知道你真要出去还是拿得出那点钱的,但是你我都清楚这不只是钱的问题。即使你可以倾家荡产陪着蘭蘭出国,你也不可能丢下你老娘一个人在国内,只顾自己逍遥。不是吗?”

“……”是的,凌傲没说错,成若回是不可能丢下自己浑身是病又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老母亲的。

“那么好吧,问题就来了——你不出去,蘭蘭也同样不会。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妈让蘭蘭出国只为了一个目的,拆散你们。但我不想这样,我纯粹是出于对兰兰的负责,觉得她应该提升自己。其实对你我也是这么觉得,如果你有心要提升自己,我们家还是有很多资源你可以拿去用的。说实话,这些资源我们都不敢动,因为我爸不让,他最讨厌的就是我们靠他吃饭。虽然实际上,我们多少还是靠了他这棵大树。所以我不可能,一边拿着体制内的好处一边吃里爬外。做人要知恩图报——你懂的。如果你真的爱蘭蘭,就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虽然这个家伙很烦人,但是很现实。就说这么多吧,你们的舞剧就要公演了,这段时间好好排练吧。我衷心希望,这次的公演能够给你的事业带来一个更加辉煌的明天。”

成若回无言可对,只有一个感觉——羞辱——自己还真的是不堪一击。刚才在饭桌上,蘭蘭的态度已经很坚决,她说“我不去!”。是的,出国留学是个漫长而寂寞的过程,她可能面对很多诱惑,很多她以前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接触的新鲜人,新鲜事。即使他成若回足够坚定,能够毫无私心的放任他的小蘭蘭海阔凭鱼跃,但是……但是蘭蘭能丢下一切义无反顾的走吗?她不会。因为她的聪明,因为她的细腻,她绝不会在他们已经无法平衡的天平上再加上一个沉重的砝码。她会为了他成若回的尊严,又一次放弃美好的前途,留在他身边,美好,但是怜悯的爱着自己。凌傲的话里还暗示了一件不能释怀的事——他成若回的成功也并不是偶然的。可笑!可悲!成若回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当人被逼到了尽头到底会爱谁呢?真的像凌傲说的那样,何样的伟大也抵不过一个卑微的自尊?

“我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坦白。但是如果你想像施舍路边的野狗一样给我施舍一根肉骨头,那就算了。我还没到这份儿上呢。再见……”

“蘭蘭……我该怎么办?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牺牲,而我……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永远把你锁在我的身边呢。”

成若回将收音机关上,把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这爱情本来伟大,无奈人们本性里固有一些执念,比如贪婪,比如傲慢,比如自卑,等等等等,爱情就在执念里枯萎了,终于泯灭。看来凌傲不是在危言耸听,自尊和自卑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从那次谈话以后,他每每和凌蘭单独在一起时都会感到他们中间有了一层隔膜。他想到这姑娘曾经为了自己做了多么大的屈尊,他的心总止不住绞痛,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坍塌。那是自己的信念,自己是个男子汉的信念,在坍塌。那些残骸压在他的身上,逼迫的他喘不过气。

“蘭蘭,”他在公演成功后问凌蘭,“如果,如果你们家要送你出国,你想去吗?”

凌蘭想都不想,只是摇头:“不去!……不想。”她先说不去,很坚定,迟疑了一下才说不想。

“真的不想?”

她又是2秒的迟疑,然后抱住他:“反正我不离开你。”

“如果我希望你去呢?如果是为了我……”

凌蘭抬起脸庞,带着委屈和不满。“什么意思?你嫌我碍事了,着急踢我走?你不爱我了?”

成若回看着她精致的脸庞,那上面还有没有化去的妆容,美艳的让人怦然心动。“小傻瓜,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让你拥有的更多。”

“我已经拥有很多啦。我有你就足够了。”

“蘭蘭……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凭什么?”

凌蘭骄傲的一笑:“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啦?那你以后要加倍的补偿我!听到没有?”

“嗯。加倍的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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