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窸窸窣窣,层层交叠。
寒霜若冰,丝丝寒冷。
那些被掩埋的记忆,被须臾的空气拼凑。
爱与恨,怨与念,缠绵纠缠。
“怎么,你不会真的爱上她了吧?”溪澈走到弗容的神边,坐下并向后仰,单手撑着床沿,那双迷人的双眼除了冷漠看不出任何东西。弗容转过头,侧着身子,看着溪澈,嘴巴略微一动,“这跟澈公主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说完便转过头将目光放向窗外,淡雅如素,完全没有阶下囚的感觉,好像也完全没有想要逃走或者求饶的意愿。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暖暖的,倒映在两个身影上,溪澈看着眼前这个人的侧脸,侧脸的弧度勾勒出月夜最美的曲线,一瞬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良久,弗容转过头,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撇开了头。溪澈莫名地往远处移动了下身子,接着又莫名地站了起来,这两个动作好像是一气呵成的,可是只有溪澈自己知道,其实,这是两个分开的动作。溪澈定了定神:“我该称呼你为弗容王子呢,还是杰奥呢,或者是未来姐夫呢?”溪澈转过头望着眼神有些涣散的弗容。弗容没有看溪澈一眼,便平躺在了床上,“公主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但是,至始至终,我都只有一个身份——日光族王子弗容。”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弗容显然加了重量,说完便合上了眼睛。溪澈看着那眉毛,那鼻子的曲线,那嘴巴,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触动,她好想伸出手再好好地抚摸这张脸,好好记住这个轮廓,可是,他是弗容,她的杰奥早就死了。是的,她的杰奥死了。溪澈略微抬头,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径直走出了那个房间。
“姐姐,你还好吧。”溪澈走进地牢,看着靠在墙角的溪寞。溪寞一看到溪澈,就冲了过去抱住溪澈:“姐姐求你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那日光族的日光心,日光族是杰奥,不,是弗容的命。我求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告诉父王啊,我甘愿受罚,放了弗容还有杰心,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溪澈,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溪寞使劲摇晃着溪澈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哭着喊着求着她的溪寞,她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那个雨夜,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颤抖的身影,也是那样跪着,只是比这更绝望,更卑贱,更刺骨。溪澈的眼眸贱贱地降低了温度,“我说过,只要拿到了月光心和极光心,我保证他们没事。否则,我绝不会手软。”溪澈扔下这句话,便大步走出了地牢。
杰心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贝伦,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都是有毒的,令她身心剧痛。她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终于,杰心还是忍受不了这样冷到极点的气氛,“你难道没有什么话好对我说么?你明明是恨我的,恨我欺骗你,背叛你,为什么现在不说话?你说啊,你骂我你打我啊?!”杰心声嘶力竭地吼出了这样一段话,殊不知,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对……对不起。我是日光族的公主,我没有办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杰心捂着自己的左胸口,跪倒在地,一瞬间好像虚脱了一样,她多么希望贝伦对她发怒,对她质问,至少,这样可以证明贝伦还是爱她的还是在乎她的,可是如今,贝伦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绝望,看着她悲伤,就好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杰心想要站起来追上他拉住他,好似只要她拉住了他,她就能离开那个令她窒息的深水,可是她没有力气,她只能趴在地上,看着贝伦的身影消失。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被慢慢掏空。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我是真的爱你……
贝伦记得那个骄傲勇敢的短发女孩对她第一次微笑的样子,记得她娇羞的神态和那句“我喜欢你”,记得她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时他心中的那股暖流,记得他问她愿不愿意永远牵着他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一起走下去时她眼中的柔情和鉴定……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可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贝伦嘲笑地摇了摇头,原来,我不过是一个工具,她要的不过是月光族王子,而不是我——贝伦。
时间一晃,5天便过去了。贝伦再也没有出现在杰心面前,溪澈也没有再去看过弗容。晚上忽然刮起了大风,鬼霍匆匆走进贝帕的房间。只见贝帕负手而立,还没等鬼霍开口,便说:“他来了?”“是。就在绝情崖上。他说他在那里等你。”“好,我去见见他。”贝帕说完便跳出了窗口。
绝情崖巅,两个身影在月光下拉长,两人的衣袍都被大风吹了起来,就像二十年前的那一天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天的阳光刺眼,今天的月光柔和。“你不是病重么?”贝帕盯着眼前的人,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虽然苍白却依然棱角分明的脸,是的,那就是日海王弗琛。“是啊,但是我的儿子女儿都在你手上,我能安心养病么?”说完便咳嗽了起来。“呵,你这口吻是在怪我卑鄙么?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好儿子和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事?”贝帕显然是有气的。“极光心在日光族。”短短六个字,仿佛拥有无比的力量,直穿贝帕的眼眸。贝帕不可置信地看着弗琛,“信不信在你,你知道我此生最讨厌受人威胁。但是,我却最喜欢威胁被人。”弗琛嘴角的笑意竟然让贝帕无从招架。突然贝帕仿佛知道弗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直直地射出一道仇恨冷冽的光。“你想怎么样?”贝帕的声音有些颤抖了。“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约你么?”弗琛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最有分量的字“紫音”。显然,贝帕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紫音的死,紫音所受的痛苦,包括你女儿从小到大的顽疾究竟是为何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弗琛一刀一刀,没有任何保留地,直刺贝帕心底的禁区。“很简单,放了我的儿子和女儿,日光族和月光族联手对付星光族,只有这样,才是对我们双方都好的方式。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即使我重病在身,我的头脑也还是清楚的。所以,对不住了,便宜都给我了。至于我们两族联手,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的。所以,要想拿到这个名义,要想拿回月光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两家联姻。”弗琛还是如年轻时一样,这样清晰毫无讨价还价余地的买卖,也只有他才能做得出。“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不会把当年的事公之于众,保证不会让你的女儿溪澈知道,怎么样?”贝帕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半轮月亮,忽然轻轻一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现在的你,应该毫无抵抗之力吧?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不是么?”这样的贝帕与那个疼爱溪澈有加的父王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你会么?如果你杀了我,你就更不可能拿到日光心、月光心和极光心。一直以来,在你心里,月光族大于生命,你对这个族的使命早已高于了一切,否则你当年怎么会……”“够了。”贝帕抬手打断了弗琛的话,“好,就这么办。”只剩冷风嗖嗖地穿过悬崖下的峡谷,空洞孤寂。
贝帕回到房间,发现蓝绸在等着他。“怎么样?”蓝绸有些焦急地问,贝帕把今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蓝绸。“真没想到,我当年的错,竟然会成为今日我被人威胁的筹码。”贝帕说着瘫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痛苦不堪。而蓝绸现在脑海里只有“极光心”三个字。对,就是极光心。忽然间,蓝绸朝贝帕跪了下去,“请主公将澈公主许配给弗容王子。”贝帕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怒意,咬牙切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蓝绸抬起头,看见贝帕的青筋爆出,眼睛里满是愤怒,“主公,你先不要激动,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