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确定隐住在这种地方?”
绫裳忍不住停了下来,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沁透了,脸像是在蒸笼里一样,往外冒热气。她的一只手有气无力地叉在腰上,用另一只袖子擦着额头和两颊的汗水,哀怨的看看前面行若疾风的白衣,又气恼的瞪了一眼周围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荒漠,在心里把这块地方劈了个四分五裂。天气这么热,太阳这么毒,周围又没有什么可以遮阴和歇息的地方,炙热的温度快要将人的皮肤烤焦了。师兄居然还走得这么精神......
今天早上,师兄说要带自己去找隐,然后就突然隔着衣襟拉着自己的手,闭上眼睛,仿佛在拼命思索着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紧皱眉头的白衣,刚要开口,就感到肚脐眼像是被扯了一下,眼前的东西都在迅速的扭曲,她眼花缭乱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到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本来以为会是什么绿林环绕的世外桃源,没想到……
白衣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着绫裳,脸上居然没有一点汗水的痕迹,绫裳这才想起来师兄身上穿的是千年蚕丝做的霖尚宝衣,水火不侵,温度适宜。最神奇的,就是它能够承受一部分外界的伤害。霖尚宝衣仅此一件,是仙山派掌门世代相传的宝物。
绫裳当时真想上前把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让师兄也感受一下自己的处境。
“据史书记载,是这里没错。”
“那为我们为什么非要自己走路呢?用幻影移形或者是用轻功飞行不也是很好吗?”
“这里是空幽之境,任何人的法术都会受到抑制。我们的轻功根本就没有用。”
“那,还有多远啊?”绫裳一下子泄了气,苦着脸问道。
“直到隐自己出现。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的诚意。”白衣面无表情的添了一句,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啊?什么呀!”绫裳一想到还不知道要走多远,就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小声咒骂起之前自己一直憧憬的占卜家族唯一族人。白衣望着一脸恼怒却不敢大声发作的绫裳,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天色突然变得昏暗而可怕,狂风骤起,将荒漠上的黄沙吹起,四处翻滚,就像一层薄薄的雾。绫裳和白衣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以防黄沙被吹入眼眶。空中有个低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却丝毫没有被风声所淹没。
“谁在骂我?”
绫裳先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地眯起眼睛向四周看去,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没有发现一个人。顿时脸上是一种被雷击中了的表情。刚一开口,却被灌进了满嘴的黄沙。她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着黄沙。
那声音冷笑了一声,天色虽还是那样昏暗阴沉,风沙却渐渐停止了。白衣轻轻摇了摇脑袋,甩了甩头发,黄沙就像掀起了一场烟雾,轻轻的落在地上。完了,回去又得忙一阵了。想着,他回头望了望绫裳,那丫头还在拼命地吐着黄沙,脸上是一副“踩到狗屎了”的表情。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隐隐带着些怒气,在空旷的荒漠上引起空旷的回响。“哼,如此大逆不道,还敢向我寻求指点迷津?”
“你你你......你是隐?”绫裳吐完了黄沙,抬起头来,望望周围空无一人的荒漠,有些欣喜若狂。她之前对占卜家族非常崇拜,一直想亲眼见见这个神奇的不老不死的家族。
那声音柔和了些。
“没错,我是。”
“真的吗?”绫裳明显多了几丝兴奋。
“是的。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什.....什么?”绫裳迷惑地眯起了眼睛,“什么第二个问题啊?”
“你刚才已经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是隐?’,我回答了你。又问了第二个问题‘真的吗?’以及第三个问题‘什么第二个问题啊’。”
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嘲笑,在荒漠中又一次响起。绫裳看上去更迷惑了,回头无助地望向白衣,却看到白衣脸上奇怪的表情。“不是只有掌门才能.......”
那声音变得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三个问题已经回答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声音消失了,天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绫裳整个人都懵了,眼睛迷惑地瞪得老大。过了一会儿,她“啊”的一声尖叫,脸色变得苍白。“师兄怎么办啊?三个问题的机会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绫裳嚎叫完之后回头看看白衣,却发现他一脸微笑地着看她,上扬的眼角让绫裳觉得此时的白衣就像一只摇头晃脑的狐狸,当时就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方才是鄙人的神鹰同姑娘开的玩笑,神鹰不懂规矩,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绫裳望着不知何时现身的黑衣人和他身后幽黑的高大的洞穴,彻底傻了眼。白衣望着绫裳这副样子,嘴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丫头就是这样,虽说平日里很是成熟冷静,可是因为今天要见传说中的占卜家族,就变得特别兴奋。脑袋也有些转不过弯来。
“掌门请讲,隐一定如实相告。”
隐将二人带进幽暗的洞穴后,便转身走到空中浮着的一个大大的水晶球前,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低沉幽远。那水晶球外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里面是弥漫的活动的白雾,弥漫着充斥着整个球体,看上去一片茫然,却又在隐隐之中透出一股神秘。整个石洞都漂浮着大小不一的水晶球,折射着石洞深处那一池液体的银光,将昏暗的洞穴映得格外梦幻。水晶球里面有的弥漫着白雾,有的却漂浮着小小的颗粒状的闪光体,还有的直接是一层乳白,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石洞深处有一个精致的玉池,流动着银色的液体,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偶尔一两个泡升上空去,汇成一体成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慢慢的生长着。玉池旁边摆放着一个金制的架子,刚才戏耍绫裳的神鹰就立在上面。神鹰个头很大,一身乌黑光亮的羽毛,鹰嘴光滑而又尖利,富有古铜的色泽。黄色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看上去十分凶猛彪悍。神鹰看到绫裳朝他看去,竟然鹰嘴一咧,笑了一笑。
更让绫裳感到惊奇的是隐。按照师兄所说,隐到现在已有几千万岁,在绫裳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的人却拥有一个青春男子的容颜。
那样忧郁的双眸,那样高挺的鼻梁。
丝毫不带岁月的沧桑。
绫裳看的几乎要呆了。果真是不老不死的家族啊!
“子鱼.......她还活着吗?”白衣定定的望着隐风华绝代的面庞,似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在期待着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又害怕那张嘴里绝望的字眼。
“子鱼,没有死。”隐顿了顿,似乎是感受到了白衣的狂喜。绫裳也是一阵欣喜。子鱼,真的没有死?她转过头,看到白衣的脸上浮现出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开心,微微泛起一丝辛酸和惆怅。
子鱼,到底还是他心中的那么重要的人。
“子鱼没有死,那么她在哪儿?她到底在哪儿?”
白衣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如星辰般的眼睛充满渴望的光芒。
“但是,我却感受不到她生命的迹象。说她并没有死,是因为她的那一颗紫薇星还没有坠落。一般来说,每个人都有代表自己生命的一颗星,每当有一个人死去,那颗星就会坠落到阴间,同时,也会有一颗新的星升起,代表着转世。如若人死之后不想转世,靠着强大的念力成为孤魂野鬼,他的星就不会坠落,而成为一颗暗星。”隐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那颗紫薇星按理说应该坠落,现在却依旧停留在星空,而且,光芒越发黯淡,仿佛被什么所牵制着。紫薇星的星象不像是一般的暗星,所以,子鱼究竟是成为了孤魂野鬼,还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亦或者怎样,我也不敢肯定。”
隐的“但是”仿佛一盆冷水让白衣眼里的光芒顿时熄灭,心里泛上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孤魂野鬼?另外一个世界?子鱼,你到底在哪?我们,究竟还能不能再见面?可是,你……没有死。是不是说明还有希望?
隐看出了白衣的疑惑与失望,幽幽叹道。“恕隐不能多讲,天意不可过多泄露。隐已经是竭尽所能。”
白衣闭了闭眼睛,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你告诉我,魔尊妲娆究竟是什么人?”
“魔尊妲娆魔性极高,法力更是深不可测。奇怪的是,妲娆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她的星象却若有若无。我只得知,她与神界和仙界都有牵连,而且,妲娆心中的仇恨很深。也许不久之后,她的仇恨,便是这六界的浩劫。你们二人要多加小心。”
白衣低着头看不出他的表情,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我们此去结果如何?”
“无果。”
隐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虚无缥缈。
白衣抬起头,看到隐黑色的长袍和忧郁的双眸在漫天的迷雾之中愈行愈远。
消失不见。
脚下又变成了荒芜的大地。
白衣的瞳孔渐渐涣散,最后成为一片迷茫的雾气。
路。
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