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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告别的爱 上

三月的时候,我们还一起逛着街。五月的时候,我却要跟你们说再见了。也许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步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可以感觉到那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地长大,谁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可以说给谁听,我自己也害怕这个事实,所以,在一切真相来临之前,让我选择毁灭吧。原谅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本该我自己去面对的事情,把所有的悲伤都留给了活着的人。活着需要太多的勇气,可是事实却是我连面对事实的勇气都没有。

从我遇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或许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可是我爱他,就算是死,我也没有丝毫地怨恨过他。爱上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所有的悲伤都只有我自己知道。爱上他我可以不怕很多的伤害,因为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可是,他却永远都不属于我。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我的心仿佛狠狠地被碾过,痛得我呼吸不过来。

我想过如果这个问题,如果我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他会不会也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站在我身边的他,爱着另一人。我曾经站在很远的地方偷偷看着他,很难过地看着他,最后我终于懂得,我永远都拥抱不到他,就像只有死去的人才能懂得死亡的悲哀。

我一生中,最美的故事就是遇上他。他原本就跟我的世界没有任何的交集,在遇上他之前,我也从来都没想到过我会遇上一个与我的世界截然不同的人。可是,他的出现为我的的世界拉开了另一扇窗,为我的青春岁月添上了最艳丽,最耀眼的色彩。即便多久以后回忆起来,他依旧是我青春画册里最美的一部分。

我永远都不会恨他,我也爱我们的孩子,尽管得不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赞同。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原谅我自私地选择离开,没有了我,请爱我的人都好好活着。

30

遗书最后的一句是——写给流潋。

耳边是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晨雅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右手手腕上的伤口还可以看见里面的白色的肉,血色如绽放的花。流潋没有表情地转过身去看窗外的樱花雨,红色的樱花,炫丽如血,美得惊心动魄却刺目,如同晨雅手上裂开的伤口。眼睛放空了一会,流潋缓缓走到书桌前,回过头去看爸爸和妈妈,妈妈一直倒在爸爸的怀里哭,爸爸虽然被对着她,不知道他哭了没有,但很明显的,爸爸在安慰妈妈。

突然流潋手上拿了一张纸,蹲在爸爸妈妈的身边,说:“爸妈,这是姐姐留下来的。”

上面写着:爸爸,妈妈,流潋,原谅我自私地先走了,你们不用去追究什么原因,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是我最后的心愿。爸妈,请原谅我的任性,如果可以,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你们的女儿。落款人是晨雅。

妈妈拿过那张纸,颤抖着双收,哭得更大声。流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扭开了头。今天早上,她收到了晨雅发给她的一条短信——流潋,帮我,我也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最后,爸爸扶着伤心过度的妈妈出去了,流潋站在窗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成四方形的纸,摊开,上面是晨雅写的遗书,淡漠如冰的脸,眼泪一下子就落下了,落在晨雅的遗书上,晕开了几行字。阳光落在纸张上,反射出一片光晕。

从以前开始,她就能很熟练地模仿晨雅的字迹。

死亡是什么,死亡就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已,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记得小时候,和姐姐说过很多关于未来的构想,可是现在却来不及一一实现。那些记忆就像秋天里漫野的野菊花,零星却又繁多。近看时显得零星,远看时却繁密无比,一片片一朵朵,在秋风里为它自己而美丽。

每个人都得为他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一直都用这句话来逃避那种悲伤的感觉,可是时时在半夜梦里冒出来的那种哀伤的情绪却像幽灵一样,不停地纠缠着自己。窗台上常常会有风吹进来,伸手去抓,却只能感觉到风从指尖划过,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人们老是说,如果我当初这么做就好了。如果当初阻止了姐姐,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半夜里,流潋爬起来,站到窗边,窗外的月光清冷如冰,姐姐是不是也曾在这样的月光下,选择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偶尔有那么一刻,她的心也是怨恨过的吧。人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办法去臆测别人的想法,所有关于这场死亡的故事里,流潋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失去谁,谁在报复谁。

五月,一个故事结束了。

接下来去上课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已经淡化了。毕竟人的一生,并不是与每个人都相关。刚开始还有人偷偷地讨论高三的一个女生自杀了,然后自杀的原因传地天花乱坠的,很快的一切舆论就结束了。黑色六月的出现,高考的压力让人们无暇去考虑别的东西。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始停课了,因为开始布置考场了,学校一片肃穆,为了那让人恐惧也是让人解脱的高考,这些人的一生几乎就压在了这次考试上。其实认真想想,人的价值或前途统统由一次考试来决定真的蛮不公平的。

流潋收拾东西回家经过学校的时候,经过无人的通往后门的校道,六月的阳光有点刺眼,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树叶来回摇摆,光斑便来回晃动,晃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前面有人影晃动,不一会儿,唯熠就站在她的面前,略微喘着粗气说:“不是说好了等我过来帮你搬的吗?”说完就伸手去接流潋手上的书。

流潋松手把书给了唯熠,然后凝视着他,眼神有某种复杂的情绪,她皱了皱眉,久久没有说话。察觉到流潋的异样,唯熠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所有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没等唯熠回答流潋自顾自地回答了,“可是只要有人活着故事就不会结束。”

“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只知道每个人都得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唯熠干净纯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跳动的光在他的脸上晃来晃去,他低下了脸,看着地上斑驳的光斑,嘴角动了一下,抬头问道:“然后呢?

流潋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看了一眼天空,苍白的脸落满斑驳的光斑,风撩过她的头发,发丝从脸颊轻轻划过。

高考前的一天,流潋拿着姐姐的遗书和相册去找朴傲东,因为上次找过他,所以路就变得熟悉了。见到他的时候,那个叫殷茵的女生也在,两人还很好的样子。流潋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和我一起去看我姐姐吧。”

站在姐姐的墓地前,两人一直沉默着,天气很热,衣服都被汗浸湿了,风不断地翻动衣角。流潋低下头,幽幽地说:“我姐那么爱你,可是你的心里却只有那个叫殷茵的女生。”

朴傲东看着她,没有反驳,沉默着听她继续讲下去。

“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自杀吗?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当你伤害别人的时候,有想过报应这回事吗?”流潋顿了顿,突然却笑起来“我姐姐她有了你的孩子,她有了你的孩子,这是你的报应,这一定会是你的报应!”流潋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怨恨而且恶毒的。

朴傲东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流潋把姐姐的遗书和相册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平静地说:“这是我姐的东西,我想交给你保管会比较好。”

朴傲东接过流潋递给他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流潋的脸,阳光照得她的脸有点红,然后用很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认识晨雅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你姐姐。”

“那唯熠呢?”流潋冷笑,“你敢说你当初和我姐在一起不是为了报复唯熠,看见我痛苦,看见唯熠痛苦,你就很高兴是不是?”有些人的幸福永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只是当别人也这样对他的时候,希望他最好能像现在说得这么坦荡。把姐姐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就是要他一辈子记住,他曾何其残忍地伤害了一个深爱他的人,并且永远愧疚地活下去,一辈子都得不到救赎。如果不是这样他永远不会懂得他自己有多残忍。

“流潋,对不起。”朴傲东沉着声音说。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流潋也不看他,冷冷地说:“我姐说不恨你,但是我相信她真正走向死亡的那一刻,她是恨你的,我姐姐,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这句话,流潋立刻转身离开。朴傲东站在原地,仿佛被定格了一样,火辣辣的太阳,炽热得像能把一切都烧光。

31

6月9号是高考完的日子,高考完的学生都会在当天晚上一起去KTV狂欢,或是发泄或是庆祝。因为谁也不知道结局将会如何,就像明知道没有把握依旧去赌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的活动,是唯熠最厌恶的。那天考完试,唯熠去找流潋,但流潋的家里连灯都没开,唯熠没有去敲门,也不清楚有没有人在家,月牙儿高高挂在夜空,旁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夜幕下,一切都显得有点肃穆。唯熠站在流潋的院子门口,靠着墙,垂下头,不远处路灯的光一片黄澄,无声照过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身影。夜里有微风,一直吹动他的刘海。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去敲门,或许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晨雅的死和他也有关系。所以,即便流潋什么都不说,他依旧觉得她的心里也是怪他的。

流潋曾这样对他说过,她说:“熠,你是我的劫。”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是一句很可怕的话。有时候在梦里,可以看见流潋站在他面前,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每次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她都会突然从面前消失。也有可能只是自己在潜意识里觉得他和流潋之间,开始出现了裂缝,一条他修补不了的裂缝。曾经,这个女孩给了他满天的天光,可是,现在却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一些光明,并且以他无法预料的速度吞噬下去。

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讨厌这种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纠缠,像冤鬼缠身的感觉。甚至,他连打电话给她都做不到。想起那天,她诡异的微笑,以及看着天空时连他都无法猜透的眼神。唯熠也迷惑起来。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是一直呆呆等下去,还是离开,这样连选择似乎都没有了力气。唯熠注意到自己的手心,是冰凉的。

也很想和流潋把这件事摊开来说,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他,早已不是他们以前相处的样子。是的,是那种愧疚的感觉,那种欠了她的感觉,这是一根刺,同时也是一个禁地。夜色如凝霜,晚风拂面,六月的天,竟然让他感到一丝丝的寒意。

那天,唯熠在流潋的门口站了一个晚上,凌晨的时候才离开,一个晚上,来不及思考的许多问题,统统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依旧是没有思绪。好看的眉毛紧锁着,打了好深的一道结。

唯熠知道,有些事真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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