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的胸膛在急剧的起伏着，他的呼吸变得那么粗重，而我此时的感觉只剩下深深的疼痛，脚底的痛比不上心里那种仿佛一千把刀在割的知觉，但刀锋那么钝，它不一下刺到心最深处，只是在那里被一只无形的手拉过来又拉过去。，
在陆拉开车门想把我抱上车的那一刹，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门边，我没有大叫大跳，我从来不那么强壮，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不想再上他的车。
要是真的永远不再上他的车，那么也许所有的所有，就只是生命里偶然搭上了一班不能带我到终点的车，用下车时候的一回头作为一切的告别。但是在这个难测的微凉深夜，陆作为这一刻掌握局面的人，他固执地想要带我去到他的已定路线的终点，情急之下吐出了这样的话：
“不-要-离-开-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的答案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先听我说一次吗？”
我的手垂下了，夜那么浓，那么黑，为什么还让我看得清楚他的表情被苦楚凝固，他就在这样的苦楚表情这样的黑色空气里一个个字吐出了他的答案。
我也曾无知幻想，也曾期盼听到，他的揭晓谜底，那或是伴着芬芳的花朵，醇香的酒液，带来的烈焰；那也会是冷酷的眼神，无情的决断后，树起的冰山，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成熟，好象万事都在他心中自有分数的男人，在他想了又想在今晚不得不吐出来的，答案竟然是这样一个问句。
难道，是我想象力还太差？
他说完这句话，头慢慢低下，他是在害怕，还是在真的愧疚？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划破了这压抑夜的所有寂静和沉闷。
整个城市好象被我这个耳光吓着，变成了无人的撒哈拉，我的眼睛里久久怅惘凝视的，只有自己还没放下的手，现在我的疼痛感觉全部集中在了这只手上，原来打自己爱的人，是如此畅快又如此痛。
陆被我这一下完全打蒙了，他也看着我的手，那种表情像是不敢相信这般强劲有力的一巴掌会从我柔弱的指间发出。我马上感觉到他的手臂和全身肌肉都在僵硬，那么，我宁可他的手臂可以僵硬到让我从中间穿过，跌落在地。
我也想起了刚认识他的时候，别的女人想摸一下他的脸都被他粗暴的中断，那么，就让我用他没来得及阻止的一巴掌告诉他这一切该终止在哪里吧，也许他会记得，一个曾经那样爱他却给了他一耳光的女子，那怕只是咬牙切齿。所以，我并没有后悔。
他的答案，实在太出人意料，从未能够出现在我的揣测，怎么我还是对人生社会的阅历少得可笑？难道和可儿的一场纠缠竟然逼他说出这样的话？
思想转了千万巡，陆却已经醒过来，他脸上微含恼怒，手臂却把我箍的更紧，他抱着我坐上驾驶位，车门随之锁上，他把我整个人一把举递到副座上，闷声不响发动车子。
车身在黑夜像鲨鱼滑出路中，那么快却又好象漫无目的毫无方向。
我一声都没再吭，事情到了这一步，我都不明白他还要留我在他身边，只是为了爱吗，还是因为我是最勇敢挑战他忍受极限的人，爱也好，答案也罢，可儿的事，为什么我依旧为了这个男人迷恋，他又是为什么，几次三番不肯放手？
难道这竟然是荣幸，令做不成我丈夫也无法专一的男人，丧失了所有的决断，毅力，为了证明自己的爱而去表现爱？我不知道这样的念头对不对，泪水早已干了，但是从这一刻起，我的心里，第一次懂得了对他怀疑。第一次没有完全用爱去判断和衡量他和我之间的一切。
原来他还是有目的地的，他又把我带到了医院，我当然不会在这种地方和他上演大吵大闹的戏份，但是睡眼惺忪医生好奇的目光也令我和他难受的够戗。怎么能想到医院，也是我和他并不浪漫的爱情里的重要地点。
在再上他车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手镯，我狠狠地甩了下手，它碰撞在车身，划出一道痕迹，他当然也看到了，但是我和他，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可能变成一道导火索。
但是在他又那么风驰电掣地开了很久车，以至差点和一辆从小路上转出来的黑中巴擦到，一个急刹车我整个人往前一倾以后，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样沉重气氛里说出只像小女孩子一样赌气的话：“开那么快干吗，是不是想乘机好把我甩出去。”
他一楞，速度并没有因此放慢，那么久那么久，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竟咬着牙齿，一个个字回答我：“要是真的会发生，那么我和你一定是会被一起甩出去的。”
我的反应非常快，那是一声冷笑，笑完了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尖酸刻薄，我马上惊恐地捂住了嘴，我还年轻，真的不想就此变成一个怨妇，不多久以前我也还发过豪语，什么都不怕，只当是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只一心要和他在一起，有了开始有了过程，也许不如人意的结果，还是来得早比来的迟好。
我终于维持得非常平静地说：“请你先把我送回去好吗？”
说完这句话我扭头向窗外不再看他，月亮躲进了云层，这样的时候却缺少了风声鹤唳，飞一样的速度，冲破了界限，看不到终点，如果就这样，愿意把手放开，在这一刻说永别再会，也许还有人能心身痊愈，不必像他说的一定一起……可是这样的爱，那怕早已注定动荡中难以到老，我和他却一再难舍回头。
他在我到家以前，把他对我说出的答案，录在了他的电话上，卡卸了下来，电话却留在了我的手里，我知道如果不接，那么也许一个晚上都要和他为了这个答案纠缠，他这样的惊人举动，也许是自私，也许是伟大，也许是努力证明，而这样的录音，对他这个有着身家地位的男人来说，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我想，就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去利用到它。
在这件事上，他是有把握的，我也是有把握的，如果每一件事，我们都能那么有把握，那么，该多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