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和陆正并肩走在一家大型商场的超市里,我身上穿的是条雪白的裙子,他今天穿那么巧的也是白色,白色的恤衫米色的休闲裤,配合他坚定的步伐和拉紧的手,一切,好象又回到了刚认识他的时候。
细细的白色鞋带,缠绕在我白色裙下的纤巧小腿,一头长发在我身后伴随红尘飞扬,从背后看去,陆的真实年纪丝毫不显,我也只是个正当妙龄的少女。
我和他走过了商场里摆设的一面面镜子,我也十分合作地不向镜子多看一眼,其实,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害怕镜子反映我的影象,我和他的一场不欢之爱,却也像每一面镜子,正面是光亮,背面是阴影,那怕努力想站在正面留下爱他的证据,却还是虚像连绵。
到了今天,要是还要留在他身边,把所有的热爱投向他,也只怕自以为得到了镜中辉映,末了只剩下我情感残余的一点反射,冰冷孤独。
于是我想自己更早向他残酷的证明他的徒劳,所以我执意要求他陪我一起出来买做一餐饭的必须用品。
要是陆知道我是一个煎蛋都失败的女孩子,一定会对我这样镇定愉快的要求起了疑心。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原来不止我没有完全看清他的每一面,连他同样并不算了解我。
商场里同样也是无尽的人流,有人看到了我们相衬背影而走到我们前面的时候向我们投来目光,更多的,却是因为从前面看到我没有遮掩的脸容一再回头向我和陆张望。
陆面上看不到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但是当面对那么多人好奇张望,窃窃私语,眼光中太多好奇惋惜惊恐,他的笑容终于变得像个挂在脸上的壳。
我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最后再惩罚他一次吗,也许,我是因为仍然爱着他,爱得太深才用这样暴露自己的方式,来让他知道,我的抉择,并没有错。
忘掉吧,忘掉会比思忆永久,虽然我让他这一刻这么难堪,但是除了坚定我自己的决心以外,我希望一张残损的容颜,会比年少的天真更容易让他不再有理由想起。
当我做得一塌糊涂的三菜端了上桌以后,陆终于笑了,这一刻他笑得更真实,他可能是以为到了现在,我会有决心可以跟随着他,所以连这么差的手艺,都在尝遍山珍海味的他面前拿出来了。
汤还在小火的炉上煲着,我为陆斟上一杯金红醇厚酒液,我自己喝的是水,多少次他小心看护我,不让我喝多,我也终于听他的话,把喝多了对着他吵闹纠缠的机会,都拱手相送别的女子。
陆举起杯,对着水晶杯端详片刻,水晶灯下水晶杯,没有水晶一样美女相伴,对他可也是种遗憾?
那么,但愿这是最后一次遗憾。
他看得那么久,好象心中在沉吟不定,难道他会以为,我在酒里下了毒?
我这样想的时候就看他一饮而尽,略顿片刻,他自己再斟满,又是一饮而尽,这次毫不犹豫。
但是我看得清楚,他的眼底,的确暗带一丝恐惧,我不会傻到以为他是一个可以为情死为爱亡的男人,我只能说,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对他的爱,逾越了理性超过了自然,连我自己都没有想透。至少,我不会为了自己去找理由寻借口,直接的伤害他。他如果猜过的话,他猜对了。
我对着他笑了一下,走进厨房,我盛了两碗汤。
然后,我从冰箱暗格里找出一小包白色粉末,犹豫一下,想到外面我心爱的男人,他已经喝下了那么多酒,我把粉末中只一小半,到进了其中一碗汤里。
我把这一碗汤端到又为自己倒上一杯的陆面前,看着他现在完全不提防地,一口一口喝下去,比起我做的菜来,这碗汤,无疑美味得多。
他的脸上,已经泛出微红,他抬头望正我,像是放量喝下的酒终于使得他把早准备好的话吐出口。
“萧仪,你等我二十年,你在这二十年里,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管,等到我退休,你陪着我,不,是我陪着你,我们环游世界,找一个风景……”
他的话音渐渐放缓,努力想吐出下面的字句却再力不从心,声音变轻,他的头也随之沉到胸口,他睡着了。
我证证地坐在那里,我想托起他下巴或全身蹲低好再仔细端详这张让我多少次迷醉心痛的疑问脸庞,却怕望了一眼以后,所有的决心行动就随之瓦解。
等他二十年,我还没有等够两年,一连串事实就已经揭晓出残酷的谜底,要等二十年,他这样不会为了女人永远等待的男人,只怕已经转情移爱无数次。
这最后一次,就让我加快节奏,来对他不起,因为现在我已经爱他不起,灯下我双眼涌上急泪什么都再看不清,原来,不是等到下起大雪,才会不离不弃,而是因为,他早已明了,光辉都市天空下,没有飘雪的时辰,来证明分开或者还是一起。
我相信,他会明白的,我这样做,并未必是想让他为了我永远内疚牵挂,我只是作为一个女人,无法再带着破碎的容貌和一直质疑的心,面对一个事事求完美,要答案的,自己深爱的男人,默契崩裂了,身体也不见得可以依旧热血,就让我背起躯壳,踏出仓皇的惜别舞,不再留恋徘徊这禁地。
烙于心……烙于心。请收起你的挽留,不要再让一切弥留;请相信我的恳求,忘记会比记得永久。也请原谅我的荒谬,因为……我终究会永远念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