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上搭了条薄被。我掀开被子爬起身来,心有余悸地用眼角扫了眼那铁箱子,不知什么人已经把箱子用铁盖子给盖上了。环顾四周,见其他的人都还躺在地上,唯独没有大爹。昨晚我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到我的身体里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梦?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象一团麻。
我有些踉跄地走出厢房,举起手来冲着太阳看了又看,再次确认自己是归了位后,来到院子里的水池前,打开水龙头把水往脸上泼,最后索性把头伸到水柱下面。我实在太需要清醒清醒了,好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坐在正房的台阶上,晒着太阳正在琢磨着昨晚的事的时候,大爹从影壁后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好几串纸包,好象是中药。他看到我,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走进了厨房。
我跟进了厨房,见大爹正把纸包拆开,果然是中药,他把一包药放进锅里开始煮水熬药。在这期间他一直没看我,也没说话,我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太诡异,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大爹把火调小,转过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风油精”递给我,就带着我来到了西厢房。
在西厢房里,看着这些还沉睡或还昏迷着的兄弟们,这些两年来和我同甘苦、同悲喜的兄弟们,我心里泛出一种家破人亡的凄凉感觉。大爹拍了拍我的肩膀,交代我把风油精抹到大壮和小九鼻子下面的人中上把他们弄醒,没再说什么就走向老表、钳子他们那边。
大壮和小九都是躺在离箱子比较远的位置。我走到他俩中间摇了摇他们,没有反应。但我明显感觉到小九和大壮的不同,旁边,把风油精抹在大壮的鼻子上,大壮马上就用手去擦,不光睁开眼睛还打了个喷嚏。我见大壮醒了,用手拍了拍他就转向小九。
我把风油精抹在小九鼻子上,没有反应。我注意到小九的牙是紧咬着的,腮帮子两边因为使劲而肌肉鼓起。而且躺着的姿势也和大壮不一样,小九的身体是挺直的,头还有些向后仰。我赶忙问大爹道:“小九没有反应啊?咋办咧?大爹?”
大爹那边好象在用力做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大爹松了口气回答道:“你掐掐他的人中,看有没有反应,不中的话就用这个扎一下他中指的指尖。”说着大爹就扔过来一个东西,我接住一看是用来开锁的签子。
我掐了几下小九的人中,没有作用。就抓起小九的手,用签子在他的中指尖轻轻扎了一下,还是没有醒。大爹的声音又传过来道:“用力扎!”我发狠扎了下去,小九的手在我手里一抖,象触电一样抽了回去,然后身体猛地缩成一团,接着就是猛烈地咳嗽和呕吐起来起来。
我过去给小九拍着背,刚醒过来的大壮这时走过来,问道:“小九咋着啦?”,他边问边不停地搓着头发,象是还没缓过神来。
我回答道:“没事儿,刚醒过来可能有点儿头晕。”我继续拍着小九的背,不时还捋捋他的胸腹。最后小九停了下来,瘫软在地上问我:“我没死吧?”
“哪TM恁容易死咧!咱俩从火车上跳下来都摔不死,还死个球啊!”我安慰着他,让大壮把小九搀出厢房到外面清醒清醒。我把小九弄脏的地面收拾干净,冲着大爹说:“我出去看一下小九他们。”
大爹没有回答我,还蹲在那里忙着,我就没再说什么走出了厢房。
小九坐在厢房外的台阶上发着呆,大壮正在水池那儿用凉水冲头。我拍了小九一下坐在他旁边,问他:“你昨天咋了?怎么醒得那么晚?”
小九说道:“我也不知道。好象记的他们打开箱子时,我害怕再被那箱子震到,就往外跑。外面路上黑乎乎的,有个摩托车过来直接冲我撞过来,连刹车都没有。我赶紧闪到一边儿,谁知对面来了辆三轮车,也跟那个摩托车一样不看路,直接把我撞翻了。我追过去打他,可是。。。。”小九说不下去了,开始揉起头来。
我知道他也跟我一样出窍了,但还是问他:“后来咋了?”
小九没有看我,继续揉着头迟疑地回答道:“我追过去骂他,他根本就不理我,我打他也打不到,但他跟你不一样,他根本不用躲。我一拳打过去,就直接打到他身子里去了。把我吓得够呛,估计是遇到鬼了。我刚想往回跑,就感觉脑袋、心口一难受,就啥也不知道了。”
原来小九把别人当成鬼了,其实他那时候才是鬼。我没敢告诉他这些,安慰了他两句站起身来。
大壮冲完头也不擦,湿头湿脸地走过来。我让大壮照看着点儿小九,就返回屋里去帮大爹。
老表和钳子他们的情况要严重的多,而且看来大爹已经试了很多办法,老表他们的人中、手指、眉心甚至心口都有掐过和签子刺过的痕迹。但他们四个人好象没什么反应,还是昏迷不醒。
我问大爹:“你告诉我咋弄?我给你打下手。”大爹摇了摇头,很吃力地站起来说:“再等等吧,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咱先出去,药估摸着也快好了。走!”然后就搭上我的肩边揉腿边往外走,那么长时间操心加用力,大爹肯定累得不轻。
走出门就看到小九正在洗脸,大壮站在一边儿不知在和他说着什么。大壮看到我们马上走过来。大爹冲他们说:“跟我去厨房,先把药喝了。”小九这时也抹着脸甩着手跟过来。
厨房里,药香已经飘满了屋。大爹看了一下药锅,然后找出一块纱布,关掉火,用纱布滤着药汤倒入四个瓷碗里。他端起一碗对我们说:“这是安神驱邪的中月(药),趁热喝了吧。”说罢就端起碗自己先喝了起来。
我们都端起瓷碗,谁也没说话。房间里只有喝汤药的吸溜声。“安神驱邪”这四个字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我对钳子他们的情况更加担心起来。
大爹喝完药就出门向东厢房走,我们就在后面跟着进了东厢房。这个东厢房和西厢房大小是一样的,但布置简陋的多,在南、北两边各有一张只有床垫没有铺盖的床和一个衣柜,只不过靠北墙是一张双人床,衣柜也大一些。房间中间有一张可折叠的那种圆餐桌,还有几把椅子。南墙的单人床旁边有一个长沙发,沙发前面有个茶几。房间里所有的家居都是时下比较流行但绝算不上高档的东西,这和西厢房古拙雅致的风格截然不同。
大爹在圆桌旁坐下,让我们也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塔山点着了一颗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那盒烟扔在圆桌上。大爹是极少抽烟的,就算是应酬的时候也只是抽“跑烟”,从不往肺里吸的。实在是昨天晚上的事太过诡异,让平时沉着老到的大爹也有些乱了。
我们都没有去拿桌上的烟,静静地等着大爹说话。大爹却不看我们,只是一声不吭地把这颗烟抽完。他不开口,我们也不敢问,毕竟他是大爹,我们从内到外都佩服的大爹。
“鸟尽弓藏!”这是大爹把烟踩灭在地上时突然打了这么个机锋。我知道这后面还有一句“兔死狗烹”,我也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但我不明白大爹想说什么?难道是周老板?我实在不敢相信。
大爹象在自言自语说道:“说他被马不怕盯上了走不开?说让咱们带着箱子里的东西在洛阳找个隐秘的地方等他?还箱子里的东西?还让我们找个地方?狠啊!你这是念完经打和尚啊!你想让我们一个不留啊!”
我明白了!大爹说的是周老板,是周老板设的套儿陷害我们的。
小九好象明白了点,但毕竟他不象我跟着大爹接触过周老板几次,还是不敢确定。而大壮就更是什么都不明白了,他问我:“什么叫鸟尽弓藏?什么叫念完经打和尚?”
我小声解释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说鸟被打光了就把射鸟的弓收起来不用了,兔子死绝了,就把狗给煮了吃了。念完经打和尚是说请和尚念经,念完经不光不给香火钱,还把和尚打跑!”我把字面上的意思解释清楚了,以为大壮能明白。谁知大壮更糊涂了,他也不敢大声,悄悄问我:“是哪个和尚把狗煮了吃了,再念经也不中啊!狗肉和尚当然要挨打了!”
小九在一旁听明白了,既恨周老板阴险又觉得大壮太笨,不耐烦地大声回了大壮一句:“什么和尚煮狗,你懂个啥?大爹说咱们被那姓周的当猴给耍了!”
怪不得今天大爹的话那么少!显得那么疲惫!敢情是他已经猜到了是周老板在算计我们,也许在昨天晚上事情发生后他就猜到了。
可平时那么彬彬有礼,以诚相待的周老板为什么要害我们呢?难道就为了那箱子里的东西要把我们这8个人都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