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睡眼惺松地坐在阿福的专用位置上,几个助理边擦镜子边时不时地向我偷瞄几眼,一个新来的发型师走过来上下左右打量我一番,然后去帮我倒了一杯水。
尽管已经看了大半夜,我现在看到镜中的自己还是有暴走的冲动。
我终于知道了二表姐所说的费雯丽版的埃及艳后是什么样子,在我看来,我现在就是一个七十年代刚被人打破头的村姑。
喝完第二杯水后,阿福终于睡眼惺松地出现了,助理马上去跟他汇报,认出是我他愣了一下,愣完就怒道:“谁把她头发理成这样的?”
阿福这一怒很说明问题,虽然我知道他一向暴燥易怒,尤其是当了老板之后,但他今天这一怒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二表姐的技术确实惊天地泣鬼神,我的形象问题相当严重。
一旁看热闹的小助理不失时机地跑过来安慰他说:“哥你别急,她一来就这样了”,语气中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回头瞪了那个不厚道的小助理一眼,阿福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刹那间阳光普照,他伸手拎起我一绺头发,啧啧有声地感叹一番后问我:“哪儿理的呀?”
如果我这时说出某个理发店的名字,可以想象,他会很满意很欣慰。
我说:“自己没事儿在家理着玩儿的”
果然,他小眼睛里的希望之光黯了下去,装作恍然大悟道:“自己理的?”
继而安慰我说:“没事儿,修一下还能见人”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雪上加霜地伸手扯下粘在头发上的纱布,他忍了半晌,终于吹了声口哨,“我说你呆会儿出门右拐,再往前走二百米左右吧,去买个帽子”
我想我把亡羊补牢的希望寄托在阿福身上真是太不靠谱了。
半个小时之后,镜中的我勉强摆脱了村姑的形象,只是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乍看到自己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的样子怎么都有点非主流,我认命地叹一口气。一直都很沉默,沉默得有些陌生的阿福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句话:“我说小白,失恋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听哥一句话,下次别对自己下手了,有气冲那小子使去”
我反应过来,冲他呲一下牙:“谢谢哈”
我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适应了自己的新形象,同事们比我适应能力好多了,除了第一天第二天看到我会愣一愣之外,第三天上基本就能在第二眼就认出我了。
而三天后,因为拆迁工作圆满完成,项目前期各项手续也办理得七七八八,我们落地办算是基本完成了使命,面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命运。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同志们早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眼看就要分道扬镳,踏上新的征程,大家都依依不舍,以后上哪儿找这么默契的牌搭子啊,我们的头儿胖子善解人意地宣布:今天晚上吃散伙饭。
他这一决定被同志们评为落地办有史以来最英明的决定,但是这个想法没有坚持一分钟,胖子后面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落地办史上最英明的决定成为最无耻的决定,因为胖子又说:“我说各位咱们AA制哈”
AA制的提议遭到大家一致的强烈反对,反对的理由是即使要大家掏钱吃散伙饭,平摊也太没有创意了,最后,以老魏为首的其他同志们提出一个历史悠久却仍旧很有创意的建议:抓大头。
真不愧是牌友的提议啊,现场好象只剩我还是觉得平摊好一些,因为只要是参加抽签抓大头之类的活动,我每每都抓到那个大头,无一幸免,相比之下,平摊的份额肯定要比抓到大头要少很多,但是寡不敌众,这个提议一提出就立即被通过了。
抓大头的结果很令人出乎意料,因为抓到大头的那个人竟然不是我,而是提出这个建议的老魏,更出乎意料的是,老魏依然是个幸运的人,这点表现在他虽然抓到了大头,但似乎好象真正的冤大头却是别人,或者说,老魏只是客观上的冤大头,但在大家的主观意识里,真正的大头另有其人。
事情是这样发展的:抓完大头后,我们紧接着就去新都假日大酒店还是心连心家常菜馆吃这顿散伙饭展开了积极的讨论,落地办全体成员有六位同意去新都假日而一位强烈要求去心连心吃家常菜,不用说,强烈要求吃家常菜的是老魏,还有一位没明确表态的是我,听到老魏连“上有老下有小,你们不能一顿吃掉我一个月工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出于同情心,我打算声援一下老魏,还未待开口,有人敲了敲门,然后,半个多月没见人影的陆子默推开了门。
除了背对门口正在强烈抗议的老魏,其余人一下静了下来,我一边感叹陆子默与生俱来的清场效应,一边打量他一眼,结果发现,他好象黑了,他看我一眼,又看一眼,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老魏感觉到大家的异样,终于停止抗议,这时,胖子已经首先迎过去,边跟他握手边问道:“陆总?您好您好,您这是?”
陆子默收回看我的眼光,说“听说大家都要回单位了,今天特地来请大家一起坐坐,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他这些话简直说到“大家”心里去了,尤其是老魏,在胖子的带领下,同志们适时表现出了一个公务人员应有的修养,谦虚到:“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陆子默微微一笑,看我一眼,说:“是这样的,我请大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段时间,大家对茉茉都很关照,于公于私,我都要谢谢大家”
他一说到“关照”,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聚焦在我头上,我顿时感觉伤口火辣辣的,身边的胖子忍不住干咳一声,说“呃,那就更不敢当了”
我下意识里觉得此情此景我应该说点儿什么,但一时没找到重点,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先向大家解释一下陆子默说的这个“于私”到底是怎么个私法儿呢还是先肯定大家对我的关照很好很到位,等终于确定前者更值得解释时,我已然彻底失去了解释的机会,因为面对老魏明显很诧异的目光,陆子默说:“这位就是魏主任吧?您好,我叫陆子默,王墨白的男朋友”
老魏恍然大悟,悟完了喜出望外地抓住陆子默伸过来的手握了握,看得我心底一阵恶寒。
我踌躇着说:“那个,不是,我……那什么”,谁都没理我,大家都很体谅陆子默要表达谢意的迫切心情,回过神来发现只剩了我一个人留在原地,我孤零零地远眺着同志们离去的身影,王栋折回来叫我“小白,磨蹭什么呢?”
胖子和老魏终于弥补了错过上次的饭局的遗憾。
作者有话说:我说走过路过的各位,吱个声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