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炀就和赵惜言一同住到了幽院的厢房里。赵惜言并没有去找梁师成说明住到厢房的事情,用他的话说“我的这些大动作义父早就知道了,义父和五哥心照不宣而已,我还去禀报什么?没新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幽院议事厅就有人声传来。
“公子神算。”赵炀叹服道。
“嘘,在这里谨慎一点,不要过多的说活,你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杀手锏了,不到关键的时刻坚决不能被发现。”
赵惜言的重视让赵炀心里感觉暖暖的,想起昨晚公子和他说的话,他明白目前的他还不能像公子一样独当一面,他还需要跟在公子身边多多历练。“一定要成为公子的左膀右臂!”他暗暗下着决心。
幽院议事厅。
“昨儿夜那个妞可真的太厉害啦,服侍得大爷我真高兴。”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络腮胡子,乱蓬蓬的黑色油腻的头发,脸上有着如刀刻般的皱纹,皮肤还算白皙,只不过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大叔打扮,说话时候拉长了音调显得很慵懒,他坐在议事厅靠门左第二个位子上,长长的腿搭在茶桌上,完全像是一个过了气的流氓头头。
“你已经不行了吧,你已经不行了吧!昨天我就看出来你到后边就不行了,人老了就是不一样啊,还是本少爷我年轻气盛,一夜七次——”隔着茶桌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白净的皮肤,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貌似端庄,颜如舜华,确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穿着一身锦袍,在北地还拿着不伦不类的折扇,腰间一块碧绿的玉佩,奇的是玉佩的颜色和他的眼睛的颜色一般无二,都是有如青草般的碧绿。这样的一个人一眼望穿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花丛老手,说是处女杀手也不为过。现在这个人身体正极力后仰,是为了躲开那个流氓头头放在茶桌上向他伸过来的脚。
“都闭嘴吧,一群不知羞耻的臭男人!再说老子就砍掉你们的小鸟让你们一辈子别想起飞!”此言一出,大厅瞬时安静下来。长得像个流氓头头的人慌忙从茶桌上放下那双大脚,手中拿着折扇的少年眨眼间从凳子上转移到了凳子后,用扇子遮住脸。颤抖着声音小声嘀咕;“她没看见我,她没看见我……”
隔了一会少年发现没声音,以为没事了,折起扇子长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大厅里一个矮个子中年人道:“又是你,本少爷警告过你好几次了,没事不要学徐妙嫣那个臭娘们说话——”话说一半,猛然间发现议事厅内的人们都在惊恐地盯着他看,被他中指指着的那个矮个子正拼命摇头连连摆手,少年马上警醒,转口道:“——说起那妙嫣妹妹啊,武艺姿容确是天下无双,俗话说的好,一笑倾人城……呃……再笑……”无奈文采不怎么样,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下一句,少年慢慢转身,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惊讶道:“呀!这不是妙嫣妹妹嘛,几天没见越来越漂亮了。”
少年的演技实在拙劣,面前的少女早已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细看这个少女,二八芳龄,个头几乎和那个少年一般高,乌黑飘逸的长发扎成一束垂到腰间,身着一袭白衣,腰间一条淡粉色腰带勒住堪堪盈握的细腰,瓜子脸、柳叶眉、金凤眼、樱桃嘴,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美人了。现在她的凤眼因为生气几乎变成斗鸡状,手中把玩着红缨飞刀正在作势欲镖。众人一见局势要乱,赶紧冲上前去,捶背的捶背,端茶的端茶,把名为徐妙嫣的少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惹火烧身的少年首当其中,最为殷勤。
那个矮个子中年人站在靠近门边的角落,眯着三角眼环顾四周,扭头对身旁一个背着一把大长弓的高大青年道:“今天‘火龙’和‘冰雨’没来哦,这样做真的好吗?”
那个相貌平平的青年倚在大厅支柱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手中拿着一块沾满水的脏抹布,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他的弓箭,嘴里拉长了音调:“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个组织的,现在他们两个不来了,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怪罪到他们头上了啊,你看他们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这不很好嘛,和平时的幽雪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幽雪我——最喜欢了。”
“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会咱们的新头儿就要来了哦,你不害怕头儿拿这事惩罚咱么?扣了我薪水可怎么办啊——”矮个子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我好怕的哦,所以我走啦,我就是来看看幽雪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看到大伙儿都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青年闪动着碧绿色的鹰眼狡黠地说道。
“喂,那我也走,你借点钱给我吧,我知道你不缺那玩意儿,万一一会儿头儿要杀鸡儆猴挑了我我多倒霉。”
青年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矮个子中年人垂头丧气的表情。
赵惜言在赵炀的引导下进到议事厅,感觉到的就是这样闹哄哄的气氛。“看来昨天和前天的事情在这群人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赵惜言暗暗提醒自己。
“咳——咳——”杨延清了清嗓子,“我这些年打理幽雪,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最近略感身体不支、力不从心,大王特派小公子来管理幽雪,现在有请小公子为大家说两句。”言罢,杨延给杨飞使了个眼色,杨飞接过赵惜言放在赵炀身上的手,牵着赵惜言走到台中央。
“诸位,幽雪是个历史悠久的光荣部门,从今天起就由本座来指挥和领导,希望在本座的领导下,大家齐心协力、风雨与共——”赵惜言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威严,无奈十三岁的少年声音还是脆脆的,完全没有成熟感。
“呯——”拍桌子的声音,赵惜言将头转向这个方向。
“哗——”展开折扇的声音,少年不骄不躁缓缓踱步到赵惜言面前,“刷——”的一声收起了折扇,自上而下用折扇指着赵惜言的鼻子说:“本少爷听不懂你们上层人员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什么叫‘鞠躬尽瘁’?什么又叫‘齐心协力’?杨延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就这个小屁孩比我还小,你觉得他能指挥我?本少爷凭什么听这个小孩子的指挥?我听说过的哦,这个人,是个盲人吧,让一个瞎子来指导我们行动?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好吗?杨飞!别以为你是第一高手本少爷就怕了你,你护着这个小孩子小爷我可不认他!”
这话说得又重又难听,不亚于赵惜文导演的罢工事件,算是另一个下马威了,议事厅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杨延更是无奈,本以为今天也不来的幽雪众人没想到齐刷刷的来了,他更没想到的是一个下马威还不够,偏偏又闹了这么一出,想起梁师成怪罪下来的后果,后背冷汗直流。众人把眼望向赵惜言,幽雪之中也有许多人和折扇少年有着相似的想法,望向赵惜言的眼神中多有不善。
赵惜言对望向自己的目光恍若未觉,对于快要指到自己鼻尖的折扇更是无动于衷,他暗想:“来了,能行的,这一战,我能赢!”他微微一笑,眉头皱都不皱一下,朗声道:“昨天和前天你们都没有来,本座还以为你们都弃幽雪而去了,今天怎么齐刷刷的都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已经认可了本座了呢。你——”赵惜言指向折扇少年的方向,“你叫什么名字?代号?”
少年生硬地回答道:“罗成,‘碧青’。”
“昨天和前天你们没有来,这件事今天本座本来不想提的,只不过——”赵惜言有意顿了一顿,“‘火龙’,和‘冰雨’,今天都没到吧,本座现在发布第一条命令,这两个人已经被清理出幽雪了。”
趁着下边还在议论刚听到的消息,赵惜言用只有他和罗成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是不是也想离开幽雪呢?离开这个让你伤心又给你希望,让你欲罢不能的地方。”
罗成瞳孔微缩,他不断地警告自己,不能去想,不能去想,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回想,回想那一夜的血雨,回想那一抹深紫。他强忍着心中的沸腾,试图转移话题,颤声道:“你错了,今天不只有两个人没来,还有一个——”
“‘游魂’,不是吗?刚才我‘看’到他了哦,是不是,‘矮子’?”罗成越是慌张,赵惜言越是摆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那个矮个子中年人低着头小声说:“是,‘游魂’刚才来过了……”
众人心中一顿怀疑,眼前这位小公子不是盲人吗?那他为什么又说自己“看”到了“游魂”;还有,“火龙”和“冰雨”哪里去了,这个自称“本座”的人真的能把这两个人赶出幽雪吗?
思想意乱,气势就散。明显感到议事厅环境变化的赵惜言正了正嗓音,朗声道:“不论你们喜欢不喜欢本座的说话方式,不论你们对本座的年龄多么的不屑,不论你们对本座的能力有多少怀疑,说穿了,你们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今天的议事就到这里,明日照常办公,解散!”
众人满肚子疑问,看着杨延一副欲择人而噬的样子,都缓缓散去了,只留下罗成一个。
罗成早已不复当初的气势,嗫嚅道:“关于我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知道哦,一点也不知道。”赵惜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