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却忽的起了风,风势越来越大,蹂躏得一干树木抬不起头来,又霸道的卷起一片黑云,遮住了那半溜儿皎月。
先前一宿未睡,今天又思索了半夜的明日规划,张伟累极,倚住那冰冷的墙壁,沉沉睡去。
子夜时分的牢房,没有任何光线,却有嗡嗡声不知从何传来,几息之后,其声已经震耳欲聋。张伟也被这巨大的噪音惊醒,猛然坐起,茫然四顾。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忽然亮如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让张伟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酸胀不已的眼窝里有液体盈出。
当张伟艰难的睁开眼时,模糊的视线里,只见白娘子的牢房中,多了几个黑衣人。
这几个黑衣人显然极其壮硕,高高隆起的肌肉把一身黑袍撑的紧绷绷好似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他们头上漂浮一个耀眼的光球,正十分嚣张的散发出炽烈的光线,让这牢房恍如白昼。
白娘子身后一个巨大的窟窿,张伟极其怀疑,这几个黑衣壮汉是一头直接撞进来的。
此时,黑衣人中的一个,正把一根黄灰色的树根似的的东西塞到白娘子的嘴里,然后手指在其尾部一弹,树根燃了起来。
白娘子胸部高高耸出,深吸了一口气,那树根一下就燃到了白娘子嘴边。白娘子随手丢出嘴中的小半截树根,然后重重的喷出一口青色浓烟。
张伟惊异,难道她的肺部都被点燃了?烧着了?居然冒烟了。
青烟迅速弥漫,很快,张伟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呛的他直咳嗽。
瞧见张伟窘状,白娘子哈哈大笑,她搓搓手,肩膀轻轻一抖,背后那手臂粗的铁链子寸寸碎裂。
瞧见此景的张伟倒吸一口冷气,这肉体强度,太恐怖了吧。
白娘子站起身,头快顶到了牢房顶,她朝张伟拱拱手,“小哥儿,大姐我先走一步。勿送!”
垂下手,白娘子忽然神秘一笑,道:“你我有缘,定当后会有期。”她抬手指了指天上,“我等你。”
白娘子说出等你之后,嘴唇又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张伟却悚然一惊。白娘子没有出声的话语,好像是:张伟,二字。
最后深深的看了眼张伟,白娘子转身从窟窿中闪出了牢房,几个黑衣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黑衣人离开之前,伸出食指,朝张伟这点了点。
当那散发光明的球体随着黑衣人离开之后,牢房又陷入了黑暗,沉寂的黑暗。墙外又响起了那震耳欲聋的嗡嗡声,很快,声音渐远,慢慢消散。如此大的动静,那狱卒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白娘子牢房里那微微透出光亮的巨大窟窿,张伟呼吸急促起来。他不再去思考为什么白娘子知道自己的名讳,因为他头脑中已经被一个念头全部占据
天助我也,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张伟扑到栅栏边,正要伸手试试栅栏的牢实度,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回头一看,自己居然摔倒在白娘子的牢房之中了,而他们牢房之间的栅栏,有三根,已经不见了。
翻手一看,自己掌心上有少许极细的木屑。原来,最后的黑衣人那凌空一指,三根碗口粗细的木栅栏,悄无声息的变成了粉末。
张伟暗自心惊,这黑衣人的实力,怕是不低于梦云宗的一些长老了。
没有时间感叹了,不知狱卒何时会来,自己如今与普通人无异,再不走,就后悔莫及啦。张伟猫着腰冲出窟窿后,往旁边就地一滚,翻身起来后,警惕万分的注视着四周。
周围却是冷冷清清,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偶尔有只夜猫子发出诡异的咕咕声。倒是遮住的月儿的黑云,在狂风的肆掠之下,渐渐淡薄起来,丝丝朦胧的月光透了出来。
借助这昏暗的月光,张伟小心翼翼的开展了他的越狱大逃亡。他对地形并不熟悉,只能凭着感觉,认准一个方向溜去。
摸到一个花岗岩墙跟脚下,张伟再次蹲下,确认四周情况。这城主衙门内,貌似是被那接应白娘子的黑衣人施展了神通,张伟奔逃至此,都未见任何人影。
张伟抬头打量,发现这堵花岗岩石墙要比别的墙高大,张伟估摸着,这应该就是外墙了。
张伟虽然失去修为,但是身手却较常人灵活许多,助跑几步,纵身跃起,脚尖轻轻在墙上一点,借力又拔高几分,张伟的双手牢牢攀住这堵四米来高的石墙。
慢慢探出头来,张伟发现,这墙的那边并不是自由,而是一间小院。小院内有栋两厢居室,大门敞开,其内并无人影,只有那防风灯发出的柔和光线。看其家具摆设,应该是间书房。
张伟自哂一笑,看来自己运气不佳,他正准备松手下墙,忽然一顿,复又转头看去,只见罗苍那晚丢给他的钱囊,正静静的摆在桌案之上。
仔细确认院内无人之后,张伟打定主意,拿回馆主的钱囊,以后贴身收藏,当个纪念吧。
双臂一撑,张伟轻盈落地,他迅速的窜至门旁,探头确认屋内也无人后,他闪进屋内,来到桌案旁,探手抓住钱囊,正欲收进怀内,却猛的一顿,他全部视线都被桌上一个物品吸引,目光再也挪不开丝毫。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镇纸,石头质地,没有任何花纹与雕饰,朴实异常。
可就是这样一个随处可见的镇纸,却给张伟带来极其亲切的感觉,好像母亲突然看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种让人窒息的血脉亲和感。
张伟只想把这镇纸狠狠的抱在怀里,就算天塌地陷也不放手。
轻轻的捧起镇纸,张伟小心翼翼的把它贴身放好,然后迅速的退出了房间,翻出了小院。
换了一个方向,张伟终于从城主衙门逃了出来。他贴着墙角阴影处疾行,来到了无心剑馆附近一个熟悉的客栈,他知道这个客栈生意一直冷清,也很少引人注意。
现在城门均已关闭,以他现在的实力,是蹦跶不出寒清城的。所以,只好先找个藏身之处。那么,这个客栈的柴火房,是最好的选择了。
用一捆柴牢实的把门压住,张伟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柴垛之上。
从怀中掏出那个镇纸,放到眼前打量着,先前在书房,没有太多的时间仔细去思量,只觉得亲切,就顺走了,现在闲了下来,当好好查看一番。
除了那浓的化不开的亲切感,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石质镇纸,四四方方,平淡无奇。
忽然一个念头似一道闪电,划过张伟的脑海,震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莫非,这就是自己失去的心?或其中一部分?
一时间,张伟紧张的都忘记了呼吸,手颤抖的都快拿不住镇纸了,内心升起一股无与伦比的希冀感。
在诚心的祈祷了诸天神佛之后,张伟扯开胸前的衣襟,轻轻的把镇纸往自己胸口那个青色的圆形印记印去。
镇纸缓缓朝印记而去,张伟的紧张的满头大汗,他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时光。
镇纸印在了胸口青色的印记之上。
除了那依然不变的亲切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失望的情绪渐渐蔓延,张伟并不愿就此放弃,他稍微用力的朝那印记按去,那镶嵌在空洞里的青色圆木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让位的觉悟。
尝试了各种方法,只差没把它咽下去了。这镇纸倒是很好的完成了它的本色演出,石头一个,任你折腾,我自巍然不动。
“该死!”张伟唾骂一声,重重的倒在了柴堆上,恼怒之下,抬手就想把那镇纸扔了,但是手挥到一半,还是停住了。就像父母对自己不听话的孩子会打会骂,但却不会抛弃。
张伟把镇纸依旧贴身藏好。
手从怀里抽出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张伟一愣,想起来,那是馆主的钱囊,刚刚被镇纸弄的思绪大乱,倒是忘记了这茬。
掏出钱囊来,张伟仿佛看见了罗苍的那张老脸,虽然满嘴酒气,但是目光中饱含慈祥,让张伟很是温暖。
不知不觉,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不知不觉,手攥紧了钱囊。
被攥紧的钱囊内传出轻微的刺啦声。
周围极静,即使沉浸在伤感之中,张伟依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钱囊是绒布质地,就算捏紧,也不会发出声响,莫非其内有什么玄机?他打开钱囊,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不知被谁把里面仅有的一点碎银搜刮了。
疑惑中,张伟松开手,再次攥紧钱囊,刺啦声依旧,好像是,好像攥紧一张纸发出的声音。
“夹层有东西!”张伟恍然大悟,他连忙小心翼翼的拆开一些线头,夹层内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是一张纸,一张发黄的油纸。
取出油纸后,张伟挪到窗边,就着羸弱的月光,展开了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