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你所失去的心,是实还是虚,又该去何处寻找,锦书上没有说,为师也没有任何的线索。
我有一故友,一生痴迷剑道,却因奸人所害,丹田被毁,修为全废,但他却自创一脉无心一剑流。虽无神通,但是剑意盎然,招式奇妙,且威力不俗,你持我书信,前去拜访他吧,一来你可学点剑术防身,二来,你可问他,树无心可活,人无心如何?或许,会有线索。”
一道青衣人影静静盘坐在小院中的石凳之上,一把粗糙的木剑横放在膝头上。
长吁一口气,人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张伟微仰起头,看向深邃的星空。今天是满月,挂在空的月儿像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包裹在一层淡淡的粉白荧光之中,张伟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摘下月儿,埋进自己的胸口,填补那失去的心。
自嘲一笑,张伟回过神来,他随意拈起木剑,起身往屋内走去。
按照师傅所说,自己来到无心一剑流的剑馆已经半月有余了。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与自己的心有关的信息,那罗苍老头,对于那人无心如何的问题,只是回答,无心可练剑。然后一个劲的让自己练剑,练剑。。。。
“如果你对你的剑,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那你就不配拥有他!”罗苍沙哑苍老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哦,对不起,馆主,我错了。”张伟显然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见惯不惊了。他熟练的把剑抱在胸前,恭敬的向罗苍低头认错。
罗苍点了点头,显然不再在意,张伟再次躬身行礼,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伟刚在床上坐下,门就被推开,罗苍缓步走了进来。
仿佛是第一次进这房间似的,罗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房间,最后,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张伟身上。
罗苍走到桌前,用脚勾出一把凳子,一屁股坐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到桌上,一个瓷质酒壶出现在桌面上。
张伟静静的看着罗苍嘬着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保持着沉默。
罗苍摇了摇酒壶,确定已经空了之后,这才砸吧砸吧嘴巴,开口道:“好酒,可惜也有喝完的一天。”
张伟不动声色的回道:“还是像往常一样,老地方打一壶?”
罗苍偏过头,眯着一双老眼看着张伟,“着急了吧?”
“弟子不急,着急的是馆主。”张伟摇摇头。
“时间不多了,当然着急。”
张伟狐疑的看着罗苍,刚想开口,却被罗苍打断。
“你说,无心一剑流的灵魂,是什么?”
心中暗道,今天这老头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但是看到他严肃的眼神,张伟正色道:“保持一颗坚定而冷静的心,不受外界的羁绊,这样才能挥出自己最大能力的一剑!”
听罢张伟的回答,罗苍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嘴里却轻声的念叨着,“羁绊么。。。”
抬手把酒壶扔向张伟,罗苍起身往外走,“老地方,老规矩。”
走到门口,罗苍停下脚步,反手甩过一个袋子,“这有零钱。”
明明如此好的月光,可晚间的街道却异常冷清,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有个把人,也是行色匆匆的埋头赶路,完全不顾天上那美好月亮的感受。
张伟今天稍微走的比昨天快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罗苍老头那句,时间不多了的影响。
罗苍口中的老地方,是一家颇有年头的小酒庄,虽然酒水质量令人堪忧,但是,也只有它,外卖酒水到子夜时分。
把酒壶递给柜台后面不停的打着哈欠的懒洋洋的老板后,张伟从罗苍给的钱袋里掏出几个铜子扔在柜台上,道:“老规矩。”
老板挤眉弄眼的说道:“老规矩?半斤花雕加半斤清水?”
对于老板的嘲弄,张伟这些天中早已适应,谁叫罗老头嗜酒如命又酒量极差呢。。。
拎着酒壶来到剑馆后门,张伟伸手欲推,却在指尖触到门的那一霎停了下来。
从指尖传过来的感觉只有一个,冷,刺骨的冰冷。
门,只是轻轻的掩上,可是,推开这张门,仿佛会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冰冷的世界。
张伟收回手,收敛气息,横跨一步背贴住墙,凝神静气侧耳倾听院内动静。要换做没有失去修为的时候,他只要一念之下,方圆百米内景象尽可纳入脑海。
不过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了。同时,他的眼睛也似猫头鹰一般,紧张的搜索着前方那深沉的黑暗。
安静,死寂般的安静,失去了心的张伟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世界静止了,如果不是靠着墙壁的背部传来微微的冰冷。
明明只是初秋。。。。。
张伟知道,小院内,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张伟忽然觉得很无助,数十年来,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修行,所擅长并引以为傲的也是修行,而现在,他失去了修为,又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却要去面对令人窒息的未来。
压抑,压抑的无法呼吸。
即使失去了心,我也不能失去勇气。张伟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对自己说道。
不管院内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冲谁来的,罗苍,还是他,他都不能逃避,必须要去面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罗苍算是他的剑术师傅,虽然罗苍只让张伟称他为馆主,但半月余来,罗苍几乎是倾囊相授。张伟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师傅,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如果是冲他来的,那他就更要进去一探究竟了。自己在梦云宗潜修二十年,几乎与外人没有来往,而他进入梦云宗之前的那件事中的那些人,几乎没有可能。那,是谁,要冲着现在的自己来呢?说不定,能知道自己无心之事的线索。
他转身轻探双手,攀住那不高的院墙,慢慢的在墙上探出头去,院里的景象映入眼底。
依旧粗糙的假山,依旧稀稀拉拉的草坪,依旧老旧的房室。一切如常,只是多了一种死寂的冰冷味道。
悄无声息的落进院内,张伟慢慢的摸到了自己的房间窗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唾沫,把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
摇曳的灯光下,房内空无一人,桌旁罗苍勾出的那把凳子依然没有归位。房门一如他出门时那样掩着,一切如常。
张伟猫着腰一步一步机警异常的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了罗苍的房外。
同样用手戳破窗纸,张伟从洞内往房内看去,却见罗苍背门而坐,头颅微仰,似是看着墙上那副字画出神。
呼,张伟长舒一口气,什么也没发生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疑神疑鬼啊。
“失去了心,会变得如此稀奇古怪的敏感么?”张伟嘀咕着站起身,准备去小院门外拿刚刚放在那的酒壶。
正要迈出步子,张伟一顿,他鬼使神差的又低头望窗户的洞内看去。
张伟瞳孔猛地一缩,先前罗苍坐着的桌子旁,空无一人。
晃动视角,让视线遍及房内每个角落,他依然没有看到罗苍。
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张伟再度定睛看去,在桌上油灯发出的惨白光线下,房内还是空无一人。
张伟缓缓直起腰来,他只觉得脊背发寒,他转头往罗苍的房门望去,他可以确定,刚才没有人,也没有东西。。。出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伟脑海中翻起无数念头,看花眼?幻觉?梦境?大神通挪移之术?隐身?
正当他出神之时,他戳开的那个窗户洞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
窗纸上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一个诡异万分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张伟。
一身冷汗瞬间窜出身体,湿透一身衣裳,张伟惊得连退三步。
眼睛转眼间消失了,张伟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着他的脑海。
作为曾今的梦云宗年轻弟子一辈的顶尖人物,张伟虽然失去了心,但依然意志坚定。他咬紧牙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贸然进入房内,而是轻盈而迅速的后退到院中草坪,遁入那粗糙假山后的半人深的杂草丛中。
确实发生了诡异的事情,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张伟伏在草丛中,紧紧的盯着师傅的房门,同时耳听八方,不放过丝毫动静。
唯一让他心宽的是,诡异的东西,好像是冲着馆主来的。想到罗苍,他的心揪紧了,不知道他现在状况如何。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无力感,让他狠狠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时间静静流淌,很快,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一丝晨曦划破黑暗,宣告黎明的到来。不知谁家屋顶的秃毛叫鸡,直着脖子吼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寂寞,引发周围的众鸡声嘶力竭的响应着。
鸡叫声给伏在草丛中的张伟带来一丝凡尘的气息,让他感觉不再是趴在冰冷死寂的亡者之地。
温暖和煦的晨光,照到罗苍的房门之时,以不变应万变一晚上的张伟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下自己酸麻的手脚,在深深的呼吸中,稳步向房门走去。
背靠房门边的墙壁,张伟反手推开了房门。房门大开,没有罗苍的声音,也没有恶鬼冲出,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张伟一时之间没了头绪。
自己遵师命来到无心剑馆,现在剑术未成,线索未现,反把自己的剑术师傅弄丢。
在门前愣了半晌的张伟苦笑一声,他在不大的剑馆内转了一圈,这个剑馆不知多少年没招到弟子了,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灰尘与蛛丝和平共处,其乐融融。
张伟最后回到自己的房内,收拾了自己的一些衣物,拿起那把木剑插进腰带里,想了想,还是在桌上留下一封拜别信。之后,他关好房门,往后门走去。
罗苍神秘消失了,不知死活,张伟准备离开无心剑馆,其实就算没出这档子诡异的事情,张伟也准备近日离开了,因为这里没有线索,因为他时间不多了。
至于罗苍的事情,他很难受,可如今他自己也是个可怜的普通人,发生的状况大大超出了他的能力,张伟这个泥菩萨无力去追寻事实真相了。
推开后院的门,张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