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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 梧桐雪

我闭上眼睛,感觉月光透过我的眼睑映入瞳孔。那个时候,我会想起母亲。

母亲似乎很喜欢月亮,每到十五月圆的时候,她就在院子里面唱一些我从没听过的老歌。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不只是八月才有十五。她还会唱一些曲儿,咿咿呀呀的,反正我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在这个年代里,可能很多女孩子都会唱歌,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会唱曲儿。很欣慰的是,我似乎是遗传了母亲的这个优点。

木非找父亲谈段红衣的事的当天夜里,母亲就在院子里唱曲儿。上弦月,白光微弱,我依旧赤着脚躲在旁边偷看她。

母亲像是发现了我。可是她停了下来,却没有看我。

母亲说,“你知道吗?月亮是最可怜的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但是每到深夜,她还是会拼尽全力的照耀人间。到了清晨,她还是依旧什么都没有,就只能离开。”

她转身对我轻轻招手,我便过去,受宠若惊。

那一天母亲摸着我的头,竟然露出对待木非时的那种惯有的笑容,以致于我恍惚许久。她弯下腰轻轻扶握着我的肩膀,竟然说:“如果有缘,再见到你段姨,你替我告诉她。作为一个母亲,我能够体谅她。但也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不能原谅她。”

我觉得母亲像是在说绕口令,我不明白,为什么能够体谅,却不能原谅。我只知道,最后转身的那一眼,她的目光不如她唱的曲儿喜悦。

母亲说,如果你觉得她是个好人,那么她就是。不必管别人,甚至不必管我说什么。母亲说,“你一定要替我把话带到啊,女儿。”

那一天晚上,她叫我女儿。于我而言,这似乎是天大的恩赐。

我的眼泪,就像从我的心间拔下那根刺时不慎滴落的脓。突然就感到无比的舒坦。但我还是看着窗外的月亮哭了一夜。只是第二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木非特别多给我买了个卤鸡蛋。

就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太冷,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白石桥边的梧桐枯黄的叶子扬扬洒洒地落叶突然变成了六角雪花。融化在我的脸上,变成水滴。一落地便结成一小块的冰。一旦踩上去,就再也动不了。

但是转眼一看,梧桐的每一片叶子依旧苍翠健康的挂在树枝上。如盛夏般招摇。突然沙沙作响。

风。起了很大的风,我从未见过那样大的沙尘。漫天的黄沙中,我睁不开眼,却能够听见有人唱歌。很清晰。然后,风沙变得小了许多。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人已经在深水巷口。有五个小孩在玩耍。跳皮筋,踢毽子,丢手绢。他们围成一个大大的圈,旋转。没有任何人发现我。那是很诡异的感觉,像是穿梭于别的时空。我看到的一切只是空气作成的幻影。

这时候,我看见颜夕从深水巷里走出来,没有颜杉,没有轮椅。她似乎也没有看见我,直接加入了他们,形成六个人的圈子,像六角雪花一样旋转、旋转。

我看到他们周围的空气开始淡薄,瞬间笼罩起一团光晕。她忽然转头对我笑,叫我:“木木······木木······”

蓦然惊醒。

“木木······”

“喂,起来,起来,你想冻死吗?”

我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叹了口气,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又死命地摇了摇我的肩膀,丝毫不怜惜,“你好好醒醒,看清楚,我是谁?这是几?”

“那是二,姐。”我才发现季良年已经醒了,声音略显疲惫。

“你是猪啊,这是一。”我掰着他的手指好好看了看。看清来人,惊讶道:“黎夕,你来做什么?”

“来接你们这些不要命的回去。”

“真麻烦。”说着,他甩给我一只半温的热水袋,接着去把安妮摇醒。他们看着他也是一脸诧异。

我心想,这一晚上,还真灵异。

“黎夕、黎夕,你来找我的吗?”安妮兴奋道。她似乎不常表露这份喜悦。

“嗯,我来找你们回去。”黎夕看着她笑着点头,就跟刚才用脚踹她的不是他自己个儿似的。

我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后来回想,那可能是我第一次嫉妒,可我还是憋着嘴装作不屑道:“你是跟踪狂吗你?”

他却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就把季良年背到了背上。那时我才知道,那个孩子一直没有睡,他一直抱着我们,帮我们取暖,自己的手臂和腿却变得麻木。

“身为姐姐,你们真好意思。安妮,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这种事,不要拖别人下水。幸亏我大概能猜到你们在哪儿。回家吧。”

季良年在他的背上很快入睡。

回家吧,回家吧。他说,回家吧,安妮。不是木璃、不是季良年。他说的是:回家吧,安妮。

我的心里突然住进一个蚂蚁。很久之后,我再没有过那种感受。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突然间的失落。

“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接你们回来的。”说完之后,黎夕就再也没说话,空气又变得静谧。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木非突然出现,也把我背在背上。我不愿意,就这样走完这一条夜路啊。

如果当时我足够聪明,也许会问黎夕,既然是来找安妮,又为什么要第一个摇醒我呢,又为什么把唯一的热水袋给我呢?

后来黎夕调侃,我还以为你知道如果安妮发现会拿刀砍了你才没问呢,没想到你是真笨呢。

回去之后,已入凌晨。路过深水巷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哭声,也没有在意。我们家门前的灯依然亮着。我站在院子里的压水机旁边,看着妈妈不安的在客厅踱步。突然害怕进去。

她一会把散发别至而后,一会揉额。我故意放大脚步声,希望不要惊吓到她。我走过去,然后她看见了我,狠狠地给了我一耳光。

“pa~”她扬手就是重重的一耳光。然后疯了似的抱着我哭。她打了我,她哭了。她的眼泪流进我的颈口,冰凉冰凉的,“你要我失去你几次才肯甘心?我以为她回来了。我以为你跟她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她反反复复说,你要我失去几次才甘心。

“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啊。小璃,你不能离开我。”

于是我肿着半边脸对她笑:“我知道了,妈。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才渐渐安静下来,摸着我的脸,像是如梦初醒,“啊~对不起,对不起啊,妈妈不该打你。”

我把她冰冷的手放在掌心捂着,我说,“没事儿,妈。一点都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就是希望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打一次。

她终于笑了,似乎已经恢复了镇静:“你爸爸和哥哥都在严家呢。对,我们也赶快去严家吧。”

“这么晚了,去严家做什么?”

“哦,严家那个小女儿。你认识的,颜夕。颜夕没了。”

颜夕,没了。我如经雷劈,站都站不稳。这不可能,不可能啊,我分明前天还见过她,还好好的呢,那个时候还好好的呢。

可是,颜夕确实是没了。那天晚上,严家灯火通明。我去的时候,颜夕的手指已经僵硬。

颜父颜母哭做一团,颜杉却没有流泪,但他的目光涣散,如同一汪死去已久的湖泊。木非的背影僵直。

“你来了。”

“嗯。”

“正好。她很想再看你一眼。”

每每想起颜杉说得,那一天,她可能知道了什么,非让我推她出来。刚看见你们,就发现只剩下一个背影。她说想去石桥上看看,我就看见她远远地看着你们家门前的柳树。

她最后还说什么了吗?

那该是个傍晚吧,月亮出来了吗?星星亮出几颗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孩子一直在看着我的方向。

“哥哥,你替我告诉木木,我没有死,我没有离开她,我会变成白雪仙子,天上飘落的雪花,总有一片是我。我永远是她的朋友,不离不弃。”

“哥哥,认识她,我很开心。”

“幸好她不在,我不想看见她哭呢。”

“女孩子笑的时候才最好看。”

“对吧,哥哥?”

家乡习俗,夭折的孩子无法棺葬。但是葬礼办的很盛大,我们都希望她的灵魂能够到达她想去的地方。

站在桥头,我看着四处飘零梧桐叶,觉得它们在忽然之间变成祭典。我很想知道,颜夕,你现在自由了吗?你能够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了吗?有人陪你做游戏,陪你唱“马兰开花二十一”吗?那样懂事的一个你,应该会吧。

“哥,认识她,我真的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

那是木非第一次真心的牵我的手,手心传来温厚的力度,兄长的关爱,“我知道,你是我妹妹,所以我都知道。”

“如果我离开你,你也会像颜杉哥哥那样难过吧。”

“不会的。”他看着我笑,“我们不会那么悲惨。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会那么悲惨。无论如何,我们只要努力的笑着活下去就好。”

“好。”

“小璃,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实在无法想象你是我的妹妹。你能够理解吗,我在太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妹妹。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你。”

“我知道,因为你是我哥,所以我什么都知道。”

“哥,那天夜里,把我叫醒的好像是颜夕。”

我一直在想,也许,那一天夜里,把我从梦叫醒的,就是颜夕。也许帮我挡下满眼黄沙,为我唱歌的,也是颜夕,直到我醒来,还是能很清晰的记得那个清雅的声音:

春花秋月缺几度,

几度离人恨。

一抹心血染眉间,

化做为情人痣,

不敢言。

才相遇,

竟相离,

难言心中苦,

我不愿。

看罢别家花苑,

隐隐听得相和曲,

转身便成梦。

只得作罢。

离人却已去归路,

袅袅雾霭,

遥遥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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