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旧，衣不如新。
——佚名
姚鼐携着瑶琳赶到雪兰宫时，徙武已然孤身离去。
西河冷冷道：“后崖。”姚鼐一惊，飞身赶往后崖。
贺兰派一系两宗，前山雪兰宫即常人所知贺兰宗、门下众多，广布群山周环出岫阁、参星楼、抚岚台等十余座稍小之殿，四散房院数十余所。后崖为荡云居一系，世代传袭贺兰秘籍《云极》，这一代共收徒二人、一为姚鼐，另一人现今为荡云居主人仪真。
高风凛兮日西垂，-野蔓将败兮原亦颓。-
挟风雷兮吾以降，-誓扫宇内兮现葳蕤！
这是少年的姚鼐题在案头的自励的话。
雪兰宫后崖，林泉飞瀑，有一亭亭小院、四围环以苍松翠衫，翠衫，宛若一座寺院，名荡云居。每见一男童出入山林，演剑操琴、论道谈文。居主乃一老尼、座下还有一女童。三人依前山雪兰宫照应，每日里属文抄经，习武练剑，到也悠闲。
二童一善文一善武、到也算习有所长，皆自老尼亲授。二人在林中吟诗舞剑，闲暇之时戏鹤听松，好不自在！此童即姚鼐，蒙贺兰剑圣荡云居士收留，习文弄武、谈玄论机，颇有隐士作派；然鼐者，鼎之最也，必成国器。姚鼐亦素怀报国救民之夙愿，常有吟咏；老尼女童，俱各知之。
不觉山中岁月，十年匆匆。一日，居士召二人来，言道：“真、巽我徒，你二人可知我这荡云居是何来历？”“师父，我每见前山掌门对师父格外尊敬，我们又依靠雪兰宫供养过活、敢是与贺兰剑派有何渊缘？”“不错，巽儿果然一点即透！我荡云居与前山贺兰宫、承自一祖，皆为贺兰剑派之所属。然前者重入世修行、我派重深居养气，故千百年来、那雪兰宫日见壮大，而我荡云居却衰颓式微。然即是如此，贺兰掌门见我荡云居人，亦必礼敬三分。而且，我贺兰剑派剑圣之号，自荡云居祖师玄妙真人传下，五百余年不曾旁落！今巽儿亦长、吾当授以剑圣悟道之决：云极。真儿尚且年幼、再过了一二年，为师再为传授！”那女孩恭道：“谨凭师父安排！”那刘鼐却跪于地下，不发一言。居士只道他心已默许，续道：“巽儿自当勤习此诀，莫要愧于那剑圣之名！为师魂逝先祖之日、即新代剑圣扬名之时！”“师父，巽儿以为、剑乃一人敌，无可救万民于水火；大丈夫立于当思国祚、虑民运；执掌天下运变之道，运筹帷幄、造福天下；而非、而非深居江湖之野，只修独身之道……”
……
而今这一切恍如隔世，师父仙去、师妹也不知……推开门，只听门内淡淡道：“药就放在桌案上，回去禀复掌门、就说……咳咳，就说我病已大好、就不劳他费心每日送药了。”姚鼐步入室内，环顾摆设一如二十年前，不禁忆起儿时岁月、与师父师妹曾享受的天伦之乐，念及师父故去、贺兰逢劫，而他这许多年却从未从回来过、犹为愧悔，暗自握紧拳头、指甲都陷入肉里。“你回去吧，不必过来服侍我、我待会儿自会服药。”里间屏风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略微沙哑、稍显强硬。姚鼐继续往里走，心里念着师妹会不会拔剑相向呢、这么多年来，师父的死都像是一道裂缝、横在二人中间。屋内的主人咳嗽着坐起来，起身掀开门帘——“你是……”身着素裙的女人哽咽了喉咙，清瘦的脸上挂着泪，该怎么压抑、这近二十年的守望不得的委屈和思念；又该怎么表达、这混杂着亲情友情的依赖和眷恋；仿佛有神祇听到了她的祈祷，才让这本无缘再见的深爱又来到身边；多少年来她幻想着师兄归来的场景，但绝不是今天的样子。“真儿，你先躺着。”窗户外一阵窸窣的声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远处的石壁后边、一个淡绿衣裙的人将头靠在石壁上，肩头耸动。假如你不曾爱过一个只是或许爱着你的人，你就不会明白我的处境。
姚鼐拭去仪真脸上的泪，轻轻地拥在怀里。“这些年你一个人，一定忍受了许多失望和孤独吧！这么长时间、放任你一个人在这黑暗中哭泣挣扎，一直没能来寻找你、是我一生无法原谅自己的罪。守望一个人、是很辛苦的吧！因为年少愧疚逃避、却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让你一个人、背负着丧师之痛以及我背叛师门的耻辱，你是如何在那黑暗中哭泣和坚强的、我都不曾陪伴，我也曾经、看到熟悉的场景，听到熟悉的雨声、就会莫名的一颤，觉得自己的心又跳动了一下，希望可以多看你一眼……”隔着薄纱的衣物，两人用力的抱紧、仿佛可以拉近灵魂之间的距离，慰藉孤独惶惑的心。
西河为何会如此受到其他帮派掌门和领袖推崇，全是因为十八年前的那场浩劫。在那场劫难中，贺兰宗首当其冲、门下几乎尽遭屠戮，西河临危受命出任掌门、一边召集散落在天下各处的门人元老归山，以便亲自带领门众通知其他各个门派提防遭难。虽然收效甚微，各个门派都几乎在同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抹杀，西河还是协助幸存者救援有生力量、树立活下去的信心。这二十多年来他们互通关窍，相互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经营押运行商等行当、积累了相当的财富，趁着这次天下大乱招兵买马、攻城略地，为大楚奠定了势力根源。
这一次他们正式缔结联盟，发誓效忠大楚、为解救天下百姓免遭燧平压迫而拼斗，共尊西河为沧溟王、徙武为大楚少主，陆平原为相、其余一应掌门领袖各有分职，约定只待少主联系旧部就共同起事，众人心中无比坚信徙武就会成为真正的胜者、因为他是红莲选定的人，这个大地上千年来的霸者、驰骋天下创立规则的人，无一不是曾经仗着这把剑、开创了一番震慑神鬼的霸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