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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五)生死之时 你求愿 我求怨

婚期日将近,王皇两族来往越发慎密,全族远离了征战离别之苦,上下一片歌舞升腾。这桩婚姻掺着所有人的心愿,无论是野心还是计谋,无论是欢欣还是怨怼,都要宏大辉煌,以展示两族族力,天下人之欢欣。

紫南忙得几个分身都不够,按理来说他个娶老婆的,此刻就应该坐享如花美眷,等待别人为他安排婚事,现在倒是一会儿被拖着量个身材添婚服,一会儿被询问新婚王殿殿顶是用琉璃瓦还是玛瑙片,再一会儿被问新娘婚车是用花轿还是马车。紫南连着几近三个月被问这种琐事,彻底没了耐心。

一踏进王殿,紫溪就听见人群中心有个人吼:“婚服一套就够了做那么多难道还穿着喝茶赛马!?管它琉璃玛瑙把殿顶给我封的不漏雨不就行了!?两族中心距离这么远你走路扛着花轿想累得气血身亡吗!?”

紫溪勾嘴笑了笑,瞄到深处王殿殿梁上的连碧暄也是被吵得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紫南吼完,打发了众人,跑到桌边喝了口冷茶。抬眼看到殿门口的紫溪,眼睛一亮,伸手招呼,但张了张口,不知道想到什么,眼中失去光彩,只微微点了个头,道:“新准备的凉茶,尝尝?”

紫南行动中突然流露出来的小心翼翼,自那日方心文留下吃饭之日,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仿佛满腹心事,又像是困惑丛生。紫溪有些担忧,但一想杀局已步,待莣然一死,紫南就不必苦恼当作全族的炮灰,也不必再防着莣然对他下毒手,就稍稍释然。

紫溪走过去,拿出图卷铺在桌子上,指着婚线路图:“王族为显尊敬和诚意,迎亲队伍从王权中心行至两族边界,再由你独自和小部分迎亲马车去皇族中枢与皇族送亲队伍汇合,将莣然迎回来。你回程时,再与边界等待你的重要王阶们汇合,正式将她迎娶回王族。这是两族姻亲,族内大部分重要王阶都要随同,我作为勋爵要带兵镇守防止不测或是突然的叛乱,不能陪在你身边。”

紫南也仔细看了看图卷,记下路线,“那我身边有谁?”

“去边界的路上,所有随同的重要王阶都会跟着你,族内几位重要勋爵会守卫你,其他王阶和三大爵司们在王权中心等待。但现在时局表面平和,内地微妙互相牵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什么人都不要信,千万保住自己。”

“怎么感觉不像迎亲,像动乱保命。”

“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利益相连,哪有什么保证。或许有其它势力不想让两族联姻,从中捣乱,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可需带紫氏侍卫?”

“我已将自己的隐卫调到你身边,一旦发生大乱,谁也不要相信,跟着脖间刺着我爵徽的人迅速逃离,等我与你汇合。”

“这部署听着就不吉利。”

紫溪笑,倒了杯冷茶饮了一口,“这都是防患于未然,精细不能出错。”

紫南点了点头,脸色慢慢凉下来,他磨砂着茶杯边缘,慢慢道:“感觉就像是一场梦,我像戏子一样跑个不停。”

“身在局中人人都是戏子,只要我们是真实的就足够了。”

紫南抬眸看了一眼紫溪,转开眼,“身在局中,又怎知自己是否是真实的。”

紫溪收起卷轴,也是顿了顿:“心是真,就是真。”

两人就着茶吃了些点心,讨论了一下马上就要动身的行程。紫溪还有别的事情,没一会儿就要离开。两人走到殿门处,紫溪转头认真道:“连碧暄现在重伤未愈,不方便出现在众多王阶勋爵高手面前,陪不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

“又不会像我上战场那样凶险。”

紫溪扶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形势不对就立马跟着我的隐卫撤离。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舞琰。”

紫南应了,看着紫溪步履匆匆,转过庭阶没了踪影。

自从知道自己是个实验品,他心神不宁。如此铿锵的紫溪,若知道这些一开始就是个局,他被利用陪着自己,会怎么做?大怒恨皇族?厌恶杀了自己?紫南也想过告诉他真相,但怎么说?我其实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你不是假的?过去是骗局你被骗的渣也不剩?全身处局中,若连感情也被骗了,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是真是假?看到紫溪忙前忙后,筹谋策划,紫南不敢说,也不舍得说。一旦真相暴露,这些欣然欢喜的局面会瞬间剥落,一切都成惘然。可以说自己自私,但自己本身不过是个残躯,注定是毁灭的结果,可不可以再贪恋一丝欢欣?再盼望这平和温存多一点点?

在一切毁去之前,只求再容他多流连一会儿,多感受一些,纵然紫溪对自己的感情是被安排,但这么多年的点滴却是在自己心中,只求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能再多等等,再让他看一眼,再停留一刻。

只是世间万事无常,有些局,说散就散,无法预料。

三天后,天下大庆,地狱王族爵司之子紫南亲自迎娶皇族莣然公主,于王权中心出发,王族各个王阶随同,勋爵陪守,花车轿马华美大气,迎娶队伍宏大肃穆,世上唯一盛事,再无匹敌。

是夜。三道身影快速穿梭过茂密丛林,在踏过镇守森严的边境,巡逻的金戈铁马,却丝毫不知。

三人进了边界城,又以地域之术眨眼穿梭十几座城池后,暂停于偏僻房角黑暗之处。碧眸少年轻巧立于房檐,观形酌势之后再无声下来。

“距离皇族中枢还有三座城池,从此处开始就有结界守着,地域之术穿不过去。”

旁边一少年露齿一笑,“布守关卡我已清楚,徒步溜进去也有趣。”

旁边的旁边碧发少年手摸地,额间血色莲印一闪,道:“在皇族中枢中心殿西侧,周围部署实力皇官二十七名,杂碎一堆,阳帝在北殿。”

少年虽看不见藏于头发下的莲印,但确实看见红光一过,面前这碧发少年就能知道三座城池外,守卫森严还不知有多少咒术保护的皇族中枢的地位和部署,连力量大小都能感知出来,加上他周身不经意间散发出来震慑的气息和无声无息的行动,明显已经超出王族任何人,纵然是爵司也不可能从王族疆域一直穿到皇族地界,轻易躲过所有布守处于皇族中枢还能不被皇族各个皇官发现,再轻易探知一切,他也清楚这位所谓紫南的隐卫不可能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但是……他苦下脸:“紫溪你总该告诉我在这天下大庆之夜,我们潜藏到皇族中枢干嘛?”

碧眸少年没理,问旁边人,“紫南到哪了?”

碧发少年答:“还有半天的路程,大概明天午时就能到边界,此时动手是最佳时期。”

碧眸少年略沉一下,打了个手势三人继续前进。

此时夜深,守卫官兵有些困顿,眼皮相互打架,稍稍一闭又赶紧一睁,在此微妙紧张联姻期间,他可不敢失职。但仅仅一闭眼之际,那三个人影早已毫无声息溜进了城门,正式进入结界镇守皇族之地。

三人虽进入,但周围通火明灭,巡逻兵一排接一排,三人就势登上眺望台,窝在台檐边黑暗的死角里。

紫溪探头望了望,确定周围暂时无人,才附在方心文耳边,一字一顿:“我——们——要——杀——江——莣——然——”

方心文心猛得一跳!他猜到此事极密,知紫溪此局凶险,却不知他盘算的是,在大庆之夜迎娶之时,公然刺杀皇族莣然公主。且紫溪知此事甚大,在自己表示愿意入局后,还要将自己带到皇族中心,进入稍稍妄动就会被发现的结界内才告诉他真正的目的。他若敢反悔,此时身处敌营,再同时面对豺狼的两人,结局可想而知。脸色破天荒沉下来,兹事重大,不能儿戏。

当日紫溪在下棋时所说的话,每一个字,原来都饱含深意,每一句话,都深含的用意。

他沉着眸,肃然。

但这世间,又有多少事能这般极至?!无论成败,都是仅有一次的体验!他孑然一身,无利益牵扯,无氏族可背,求的,不过是王族虚假的生活中的一点乐趣和真实,让自己这个苍白的人过得更有趣。而且,紫溪和面前这个神秘的少年,甘愿冒这么大的险,不惜将自己当成出鞘的利剑,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这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大的深意!到底掩藏着多深的秘密!他方心文一生,何德何能能参与进这桩惊涛骇浪里来!不枉他一生!不枉他一生!

方心文此时,一扫脸上的沉凉,满面的惊喜和好奇,露齿一笑。

“如何动手?”

三人筹谋,今夜,江莣然必死,但若想一击中的,在进入皇族中枢前不打草惊蛇,则必不能在这结界之内显露力量,低阶幻术可用,再用多些,则立刻触动结界皇族所有驻守并形成离境,将他们困在这城池中逃不掉。这番话说起容易,但做起来是比登天。在守卫如此森严,各类高手云集,两族大婚之夜,每走一步都艰险异常。唯一可趁的机会,正如紫溪和连碧暄所算的那样,守卫森严之下,为忙公主婚嫁,各类人员来往繁杂,此机可乘,计划慢慢展开。

紫南白天很辛苦,晚上入睡雷打不动。

从王族王权中心行至边界迎娶公主,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为表隆重和尊敬,可想这迎亲人员有多庞大,重要王阶和勋爵尾随其后,一脸庄严。后面运送的聘礼需要众多人搬运,然后再找更多人看守,这般财大气粗也要小心是否有贼人盯上,或许有其它族人不喜联姻从中破坏,再有一堆人镇守。紫南白天行进时,感觉自己带着一个超长的尾巴,在众多围观百姓下还要保持体贴微笑,很是辛苦。

迎亲队伍无论行进哪里都是人潮涌动,王族少女少男都不愿错过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事,好奇心大盛,一心想一睹新郎尊荣。白天紫南驾马走在队伍最前列,春日温荀的阳光熠熠洋洋洒在他身上,照亮他精致美奂的容颜,周身温润而干净的气息,反而对比出他通紫绝艳的双眸,右颊紫色的繁文若有若无,盈透濯濯。他本就是容貌风姿出众的人,但因是双生子的身份,和绝艳芳华人间无二的紫溪比,永远得担当绿叶春泥更护花。而且爵司们也不可能让他的风姿显露出来,防止滋事让他们大计受到阻拦。一直以来紫南都是身处王权中心,很少露面,默默无闻充当一个有着极其出众弟弟的哥哥,生活很是平静。如今他暴露于全王族族人眼皮底下,自身的气质和风姿容颜一下子震住了王族各阶的少男少女。大家纷纷露出“搞毛啊紫南原来这么出众!”的表情,少女们更是痛心疾首为什么不早下手,落得这肥水竟流了外人田。于是紫南的排名噌噌噌上涨,直奔探花之位,成为继祭司、紫溪之后,又一大众少女们的梦中情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更多的人涌过来观看迎亲,让交通状况越发不好。紫南暗叹,原来王族的人都这么闲。

相之鸢知道紫南容姿出众,但此时紫南红衣喜服加身,金色繁纹绣于袖间和领口,精美衣装剪裁得体,衬得他风姿卓然,容颜艳绝,一时也让相之鸢转不开眼。

她驾马随勋爵走在旁边,细细看着微笑着的紫南,突然觉得紫南居然有她记忆中的那个惊艳无双的少女的影子,那少女身旁总是站着个同样容颜惊艳的碧发少年,四处惹事。然后,那个潋滟至极,神祗般清绝艳芳的人,会出来收拾烂摊子。

她曾苦苦追寻那一川琉璃彩般高贵的身影,每当那少女出来惹事她就很高兴,这样就可以再见到他,纵然是血脉地位甚至是容貌她都配不上他,但只要多看一眼,多看一眼,留得一生回味也好。但慢慢这感情就变得越发难忍,为什么这么出众的人要为那个女人收拾烂摊子?为什么绝然于世间的这个人要因那女人流连?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自己?凭什么自己只能仰望着他?

在这种感情越发酸涩令人无法忍受,几近疯狂时,自己的哥哥出手阻止,将自己这种感情扼杀掉。

他道:“主上这种超出世间存在的人,纵然入情,也都是命,人力抢不过天。你不是他入命之人,何必自寻苦头。”

相之鸢慢慢抬眸笑笑,扯开自己的思绪。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她喜欢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是紫溪,人力斗不过天力,但这身边的这个人,总是可以的吧。

舞琰白天也跟在队伍后面。一个月前他回了舞氏王殿,见了父亲,结束自己寻找母亲真相的七年逃跑生涯。回归爵司之子位置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随迎亲队伍,确定路线进度。他远远瞥了一眼走在队伍前的身影,淡漠不屑有些厌恶。他静静看了一眼衣袖中还未来得及解封的祭司手札。寻找八年,却是以那写清如何进行实验创造出紫南的卷轴威胁才得到,真是讽刺。看天色已晚,他告诉勋爵停队,各自休息,等待着明日行至边界,迎娶莣然公主,他自己迫不及待离开迎亲队伍,去解封手札。

连碧暄和紫溪虽然是两个月前合谋刺杀江莣然,但之前紫溪早已对紫南的未来进行部署,各类棋子安插进皇族,此时天下迎亲更方便自己手下潜入,说不定哪个房檐下修鞋的老头就是他手下的一根绵针。三人穿梭过三座城池,悄无声息进入皇族中枢,直奔西殿刺杀目标。但皇族中枢守卫森严超乎他们想象,在经历几次差点暴露不得不杀了巡卫兵时,三人停下重新谋划。

“这么下去还未到西殿就暴露了,得创造点混乱闯进去。”方心文擦把汗,警戒着周围。

连碧暄的血脉使然,他带着两人进皇族中枢本可像踏入平地,但他重伤还未好,这两人就是累赘了。三人蹲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一会儿,计划达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现在就睡下了?!”一黑暗中一个矮胖的身影窜进来,三步两步挤进宫门,黑灯瞎火中大声嚷道:“公主的婚服绣好了么都?现在睡什么睡!这要是失了责天下人的口水都能将你们淹死!”

睡着的几位绣娘昏昏沉沉点亮笼灯,一眼瞅到一身材幼圆臃肿,嘴角一颗大痣的妇女一手叉腰,一手大剌剌正指着她们。几位的瞌睡一下子不见了,赶紧行宫礼。

“皇官大人,已经绣好了都送到偏殿存放,连同尺寸图纸都一同存下了。”

妇女眼皮一挑,“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没人禀告我一声?我刚听说王族明天就到边界,这公主的绣服要没绣好我们还要不要命?!还要不要命?!”

众绣女对于这位嗓门奇大又龟毛的皇官大人大半夜闯吵嚷很是头疼,她官龄虽只四年多,但年岁大,她们这些小小绣女很是无奈。

“白天时已让白玲送到偏殿存下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让白玲那个毛手毛脚的送?”妇女不依不饶,“到底送到没有有没有人去核实了?!”

几位绣娘一时语塞,绣完送出后就不归她们操心的范畴,白玲并不是绣娘,是个跑腿手下,她们连夜折腾做好那新服谁还管那跑腿到底怎么样。

妇女果然怒了,嗓门更大,吵得旁边宫灯都点亮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连送到没送到都不知道?!这还敢睡?!还不赶紧去核实了!不然大家都别要命了!”

众绣娘无奈,也确实不敢担这责任,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她们确实担不起,只求这亲赶紧结了吧,麻烦死了。其中一个绣娘起身,拿着笼灯就出去了。

妇女冷哼两声,继续数落:“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做事这么不小心?等她核实完赶紧报告我一声!真是麻烦!”

说罢就扭着水桶般的圆腰晃出宫门,留下几位绣娘长吁一口气。

妇女冷哼着,晃晃悠悠拐过宫廊,扶着柱子提了提鞋。慢慢抬头望了一眼柱子顶端,漫不经心一扭一扭走了。

这位绣娘提着笼灯,往皇族中枢走。婚服放置的偏殿,正处于莣然公主住的西殿边上。夜深,她走在灯火通亮的宫廊,回环曲折到达偏殿,打开门,恍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里面,吓了一大跳,走近才看清是撑架上艳丽的华服,舒了口气。清冷的风慢慢吹进来,笼灯里的火苗随风一跳,绣娘为看清婚服凑得太近,这一跳一下子扑到了婚服上。绣娘吓到,赶紧收回手,但火星冒出来,婚服材料易燃,这点火星就将衣服着了起来。衣服刚一着,蓦然加大,青烟冒出整个就着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点燃殿内存放的其它服饰和布料,外加衣袍图纸,顺着偏殿就整个燃了起来。绣娘赶紧冲出来朝周围人喊:“快!快救婚服!”

偏殿离水源颇远,偏偏又开始有风,带着火苗越演越烈。周围严整巡逻的宫卫队形全乱,忙着取水救火。西殿住着莣然公主,宫卫不敢怠慢,巡逻的一些宫卫也不得不加入救火队伍。叫喊声奔跑声泼水声层出不穷,使用高阶幻术泼水动静太大,震动结界将处于北殿的阳帝惊醒,脸色沉下问旁边的皇官;“有意?”

旁边皇官屏息探查一会儿:“结界没有反应,这火不是高阶幻术引起的,只是普通的着火。但火势颇大,是否请公主移……”

阳帝转头再次睡下。

皇族中枢西北方的巡兵因为绣娘将西殿点燃,大火磅礴,受到影响,就近宫卫被迅速调开守地去灭火。救火的队伍中迅速多了个勤恳救火三人组。一个老实巴交拿着水桶就往西殿跑,呲着牙咧着嘴,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被火吓的。一个满脸烟灰道道看不清长相的人也抱着水桶闷头冲向西殿。剩下一个拎着个空桶,跑了两步巡兵帽子歪了下来,露出一缕碧色头发,又被他装作若无其事迅速藏了起来。

“连大妈都能是你的部署,太有意思了!”

“方心文你偷来的巡兵服有点小了。”

“不能用高阶幻术起火,但对小火苗动点手脚还难不住老子。”

三人絮叨着,趁着混乱没了踪影。

远处巡官头头望着这三个卖力救火的巡兵,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此时江莣然正坐在西殿并未睡着,外面火光通天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说是外面火势颇大,烟雾缭绕怕会熏到公主,希望护送她去南殿。江莣然披了件衣服,应了。

她走出宫殿,看到偏殿方向巨大的火光和烟雾,有些厌恶,就自己从后面出殿,拐出宫廊,未打笼灯,走步散漫,漫步经心。寒光突闪!

江莣然心头一惊,迅速背手一把抓住那寒刃,还未看清手中是什么,冰刀已从脚底而起,半空中凌空出现两道铡刀,“嚯”一声从两边一起劈下,处于中间的江莣然身形一动向后跳开,却不想身后早已有人等候,长刀一起透心而来!所有攻击毒辣精细,只求一击中的一招将她致死!江莣然被无声无息下的各类死招下打的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会在守护森严的皇族中枢受到攻击,心神一晃勉力错开,那长刀刺偏透胸而出!一招未得,刀型立马变换,尖利的刀刃长长分来撕成一张刀网,咝咝啦啦就从她体内碎开!江莣然呛出血,在刀网完全破碎前徒手将它生生扯了出来,接着努力躲开继续劈下的两道铡刀和追随而来的冰刃。

此处虽处皇族中心,但西殿巡卫被大火吸引,加之江莣然从偏角出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以命相搏。江莣然已经明了有人埋伏刺杀,但此时她失去先机又受伤颇深继续缠斗不是上策,手形一变触地就要用地域之术先撤离出西殿。三人步步为营却一击未中,身后碧发少年身形一晃扯住她的手臂,咒印也起!两厢强大的同脉力量相撞,将地域之术空间撕乱,飓风突起,将他们全部卷入直接从中枢摔出整个皇族疆土之外!

论力量,江莣然比不过连碧暄。连碧暄是祭司潋鲤心头血养成的红莲所化,以其血继承了祭司一脉的强大神力,纵然不能和本源潋鲤相提并论,但这世间能争斗过他的人也几乎没有。可连碧暄之前被上古神兽啻刁打的差点现了本体,仅仅养三个月不可能恢复,重伤在身的他再和江莣然争斗,就处于了弱势。三人最大的胜算在于第一招,但处于皇族中枢被结界限制不能用高阶幻术,三人只求以速度和出其不意取胜,结果却被江莣然一起扯出了千里之外。

几个人被巨大的风力重重甩出,像几面大饼一样“啪——”地狠砸在陡峭的山脉上,再一路从嶙峋的巨石上滚了下去。所有人都没料到地域之术突然失控,造成巨大飓风,全部被卷入再被砸到山壁上!这一系列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将每个人摔的措手不及。紫溪和江莣然的情况最严重,被直直砸在尖刻的壁石上再一路翻滚摔下,砸进山下静静流淌的溪流中,鲜血从他们身底慢慢流出,将周围的溪水染红。连碧暄被摔出来时被棵苍树拦下力度,在滚下去时勉强幻出一只苍鹰叼住自己衣领,才没有直接摔进小溪中。方心文滚下时撞到连碧暄,被连碧暄所阻,并未直直砸进小溪,但周身擦伤最为严重。几个人一时都起不来,躺在原地缓口气。

紫溪早说过,为这局,他连自己都当成弃子。他是祭司潋鲤这一世的转生,纵然这一世再见到连灼颜,她是在一个男人的躯体中,但两个相爱却万年里无法相守的灵魂仍然会互相吸引,这是天命使然,守她,已经渗入他的骨髓。

连碧暄寻找连灼颜万年,终于找到却发现她灵魂被撕碎记忆也零散,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乖乖做紫南。他们同莲所化,血脉相连,至亲之人经受这么大的折磨和痛楚,活的混混沌沌无力保护自己,他必须守。

江莣然受苦万年,所有的一切在一夕间被皇族全部撕裂、剥夺,这仇恨,又怎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杀阳帝毁皇族是她活着的支撑,为完成复仇大业,紫南的力量势在必得,阻她复仇之路,人阻,杀人,佛阻,杀佛。

这世间哪有能说的清拎的清的事情,全部纵横交错、枝蔓相连,组成这世间红尘一场。他有他的愿,她有她的恨,每个人能相互明白,却不能相互退让,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心愿,注定是相互间分歧和厮杀的结局。为了这场局,每个人拼其所有,只求自己心愿所偿。

离了皇族中枢,他们三人力量不再受限,和江莣然的厮杀,才真正开始。

风雷电雨,冰刀与利刃,血雨腥风,再次燃起。江莣然和连碧暄将所有力量开放,祭司一脉的力量惊天动地,瞬间惊醒两边千里外的阳帝和三大爵司。

阳帝纵身而起,发现江莣然在这夜深之时不在宫中,力量却大开。他吼:“姬祗念你给我滚出来!江莣然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答应。

他吼的人,正在千里之外,王族的疆土上,轻轻割断迎亲队伍将士的咽喉,轻手轻脚走进新郎的帐房,摸着少年熟睡的容颜。

“潋鲤,我终于,能将你握在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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