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与离雪回府,却听到不远处的竹林中隐约的箫声响起。
那箫声如风过松竹,竹叶飘动,发出哗哗的声响,令人不禁神思向往,仿若前方有美人巧笑盼焉,敛袖静待,君子无悔,可叹心中日月,光耀世人,其品性高风亮节,不污浊与尘土,不同流于江河。
那箫声婉转悠扬,扣入心弦,只一瞬间就勾出了深深埋藏的情绪,多年景象竟现于眼前,或悲或喜,或苦或甜,如卸开了闸门,奔腾的江水浩浩不绝般涌了出来。
于是我便叫离雪先行回去,离雪起先不同意,但是拗不过我,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我独自一人听了半晌。闻着箫声,缓缓前行,踩碎了一地的月光,月光碎裂,露出几缕斑驳的影子,行到不远处,便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孤独的站立在那里,仿若一尊雕像。
我望着眼前的人,迷惑着,感慨着,欣喜着。是祁风神君在那里吹箫。
人都说懂音律的人都能够听出乐音里的情感,此话并不假。
他用箫声诉说着他的人生,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志向高远,他的品行忠良……只是不知道他的听众是不是我……
我听懂了他的箫音,听懂了他这个人,原来他并不像外表那样冷若冰霜,他也有感情,诚挚而又深厚的感情,可是他为何要隐藏的如此之深?对于他在宴会上的相助,我不是不感激,只是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沦陷进他的冷漠中,伤自己伤的体无完肤,无法自拔。
可是面对他,我又忍不住去靠近,想要了解这个哀伤冷漠的男子的一切。
我情不自禁的道了句:“好曲子。”
他依旧背着身子,没有理我,月色如纱,洒在他的身上,曲调一转,有些熟悉,原来又是那首曲子,他每次都会吹奏,莫非……
见到如此,心里的感伤莫名的又窜了出来,见他这样,我亦觉得难过,想到这里心里也隐隐地疼起来,不由的开口道:“路远怨归迟,寂夜无谁依。空山不留客,途闻一支箫。”
似乎每一次他的箫声中都充满了哀伤,如泣如诉,夹杂着不可莫名的东西。想他那么冰冷的人,怎么会有感情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周身还是那样冷冷的,像冰山一样,却带着些许的惆怅。眸光抵到之处却是那般清秀,身上还是那身青色衣袍,散发着一点点青荇的味道,很是好闻。
他不答。只是又换了个曲子。
随着这箫声,我仿若神游于天地中,看到那波澜壮阔的大海,听到海浪声声,拍击着沙滩,带着汹涌的气势,犹若山中的瀑布,声势浩大,溅起水花纷纷,嘶吼着的水瀑,让我有一种冲动,这乐曲中蕴含的感情是那样的雄伟震撼,耳边的竹叶随风沙沙作响,更为此添了一分意境。许久,箫音方停。
他回头,淡淡的笑容,依旧是那般美好,与我印象中的将军形象大相径庭。在我的印象中,一般将军都是粗犷豪迈的,为人不拘小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要不就是面相阴冷,不苟言笑,可是从未有将军象他这般,阴晴不定,可是冷气逼人,脸上几乎就没有过表情。心里不禁疑问,他怎会是那个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军呢,他看起来那样的清秀。
“你与我的想象不同。”不自觉的我就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他一脸兴趣的看着我,“有何不同?说来听听。”
我一时赧然,深知不该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便朝他伸出手去。
他一脸愕然,呆呆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调皮的笑了一下,“那曲谱你还没给我呢,莫不是想要赖账?”
他笑了。
那一笑,笑的便是风华绝代。
那一笑,笑的便是日月失色。
那一刻,我的眼中只有他,只有他笑起来的美好。
“若你肯为我抚琴一曲,我便将那曲谱赠送与你。如何?”他道,不似先前那般忧伤,只是寒气依旧逼人,令人不敢靠的太近,生怕一个不小心,变成了冰人。
“你赖皮,都已经说好要给我了,为何还要提条件?”我有些不满的道。
他低笑。
自那夜起,我与他真的走近了,不再是隔着一段距离的路人了。一曲读心,懂了他心里的忧伤,懂了他伟大的志向,我本是爱好音律的人,与他也算是志同道合了。自此以后他便经常出入我的府中,我们谈天论地,博古论今,有时也在琴艺上切磋指教,日子在手指间飞快的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