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学校食堂,人潮汹涌,过往的人们无不好奇地多看几眼这两位面对面坐着的伤残人士,其中一位的鼻孔里还塞着一条卫生纸。
我用筷子敲敲他们的碗:“吃啊,你们俩打架打饱了,都不饿是吧?你们不吃我吃!”我端起一碗鲜美的汤喝了一口。
牛小冬刚把饭碗端到嘴边,又放下,目光直视毛俊,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太冲动,冲动是魔鬼。”
我被牛小冬的话呛得把喝进口里汤全喷了出来,钻进嗓子眼的菜末让我咳嗽不止。
“没关系,你也是为了潇潇好,才会这么做的。”毛俊一脸严肃地说。
牛小冬又说:“毛俊,我知道你人不错,不然潇潇也不会看上你,潇潇现在是你的,但不代表她将来就一定是你的,要是有一天你对他不好了,我会比今天揍你揍得还狠,而且我不光揍你,我还会把潇潇抢回来。”
毛俊也放出了狠话:“你放心,我认识潇潇比你早,我和她的缘分天注定,你没有可乘之机,先把腿伤养好。”
牛小冬端起一碗汤:“那我就以汤代酒,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毛俊也端起汤:“干了!”
疯了疯了,他们俩全疯了,如果真是酒,还准备歃血为盟是怎么着?我突然觉得,男人间的约定太可怕了,一旦约定出口,他们就随时准备着为那个可笑的约定连命都可以不要。
中午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是寂寥而自由的,多数同学都回家了,教室里只有七、八个人,毛俊把两只胳膊垫在下巴上似睡非睡,牛小冬干脆躺在课桌上看书,我摆弄着红豆集,大脑里不住地在想是谁在黑板上写下那些污蔑我的字,我把全班每个人都想了个遍,也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能干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我戳了一下毛俊的胳膊:“你觉得是谁干的?”
毛俊睡眼惺忪的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要是知道就好办了。”
“好办什么?”
毛俊把头扭向一边,拖着懒懒的长音:“就是好办啦——”
牛小冬合了书,向我勾勾手,示意我过去。
“潇潇,我觉得吧,以我对咱们班人的了解,这事不像咱们班人干的。”
“是外班的?”
“你到底都得罪谁啦?”
我一撇嘴:“我得罪的人多了。”
“我知道你得罪的人不少,可是有几个事后还敢招惹你这种女霸王啊?”
我脸一沉:“什么意思?你也这样说我!”
“我的意思是你最近有没有招惹压根就不怕你的人?”
我冷笑一声:“最不怕我的人就属你了。”
“我怎么不怕你,我都怕死你了,你一扬手,我要是有个壳,早就把全身都缩进去了。”
我看着胡致远的空位,说:“你说——会不会是胡致远啊?”
牛小冬摇头:“不会不会,他虽然人品是差了点,可是这种小人之举他是不会做的。”
下午上课前,老邢专门开了半个小时的班会,马上就要其中考试了,他苦口婆心地无非是给大家脑子上上弦,再一个就是听说班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让他家不用在意,稳定军心,随后让牛小冬宣读关于整顿校风校纪的注意事项,他像得到圣旨似的拖着一条石膏腿,蹦上讲台放声念:“为营造良好的校园环境,提高我校的学生综合素质和教学质量,于本月二十日起,将由学生会成员每天上午七点至八点在校大门口对每位学生进行发型与着装检查,凡不符合我校规定的发型与着装标准的学生,一律登记班级和姓名,扣除所在班级的纪律分,(注:纪律分是评审优秀班级的必要条件之一)望我校师生全面积极配合。”
牛小冬清清嗓子:“下来我再读一下发型和着装标准。”
教室里每个同学都摇头晃脑地听着,这也是大家最不爱听到的消息,作为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谁不想有点个性地度过一生中及其短暂的花季雨季,非要把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罩在肥大的校服里,非要把发型留得一模一样,要是不看正脸,分得清谁是谁吗?
毛俊看了一眼我的马尾辫:“你的头发是不是太长啦?规定发不过肩。”
“没关系,我把它编起来就不长了,每次我都是这样躲过去的。”我为自己的小聪明高兴地晃了晃脑袋,毛俊不放心地又看了看我的辫子。
二十日早晨,我和众多安远中学的学生就像传送带上被包装好的商品,穿着一模一样的蓝白色校服排在校门口接受检查,我看到陈雪往日的长发已经变成了标准的“蘑菇头”。
“陈雪,你要不要这么狠啊,只说发不过肩而已,喏,像我这样编起来也一样发不过肩啊。我把辫子拎起来给她看。
“我觉得还是小心点儿好吧,这次是乔芷慧带头检查,好像挺严格的。”
“是吗?”我不以为然地看到门口的乔芷慧煞有介事地一手捧着文件薄,一手握着笔在上面勾画,她旁边站着胡致远。
她把陈雪从头到脚扫视一番,指着她袖子一本正经地说:“校服没洗干净吗?怎么有油渍啊?”
陈雪抬起胳膊看了看,说:“这块油渍早都有了,很难洗掉。”
“最好洗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陈雪顺利过关,被放行了,站在门里等我。
我很反感有人盯着我看,尤其是乔芷慧这种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人,两只蓝色的大眼睛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我厌恶极了。
“哎,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把头发拆开!”
“凭什么?”
“发不过肩,你知不知道?”
“我这就没过肩。”
“你怎么不按规定来?”
“规定?”我冷笑:“规定上也没说编发不行啊。”
“武潇潇,你们班已经连续四学期拿到优秀班级了,这样的好传统可千万别在断在你手里。”
我看出来乔芷慧是在找我麻烦,越是遇到这样的人,我就越来劲:“穿的要一样,头发要一样,眼珠子是不是也要一样是黑色的?乔芷慧!我们都是黑眼珠,就你是蓝色的,难道说要你把眼珠子也换成黑色的?”
乔芷慧仗着有学生会主席的头衔,傲声傲气地说:“我是混血,跟你们不一样!”
“混血?就你这种人只能混蛋吧。”
“武潇潇,你嘴巴放干净点,自己做了见不得人事还不知好歹?”
“我行得端,坐得正,从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噢——那天也不知道谁在药店买了那个东西?噢?”
HO!我总算明白了,污蔑我的人就在眼前,那天可不就是在药店撞到她了吗?
我瞪着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胡致远:“我武潇潇做事,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用不着别人用下作的手段污蔑,不信,你可以问胡致远啊。”
胡致远忙说:“不就是头发的问题吗?武潇潇一直都是这样的发型,去年、前年都是这样的,挺符合规定的。”
乔芷慧恨恨地说:“不行!武潇潇,发型不符合校规,初三四班扣30分!”
“怎么了?潇潇?”
我回头一看,是穿着一身浅灰色运动装的毛俊,他没穿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