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有点湿漉漉的,剪了头发,人显得比前几天精神许多。
“你怎么在这里?”毛俊诧异地问。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先问我了。”我比他更加诧异百倍地说。
“我来找你啊。”
“是嘛,真巧,我也准备去你家找你呢。”
“去我家?武潇潇,你认识我家吗?你知道去我家的路怎么走吗?”
怎么样,武潇潇,在家把自己关傻了吧,智商直降为零啊!从来都没有去过毛俊家,更不知道他家住址,大清早还一本正经地告诉爸爸要去找毛俊,幸亏是天意,让毛俊及时出现,不然,打算在街上溜达一天,还是再抱着一大堆的复习资料回家呀?非让爸爸笑话死。
“哟!你这脸怎么啦?”毛俊问。
“这个……是……”
“你爸打你啦?”
“才不是,我爸爸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我,况且从小到大他就没打过我。”说完,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爸爸不打孩子这种事也值得向毛俊炫耀吗?唉,武潇潇,你是多没有出息呀。
“是磕门上了?”他紧接着问。
“……啊!对!你真聪明,一下就能看出来是磕门上的!”
“啧啧,谁家的门这么有创意,能造成五指形的,你说是吧,武潇潇?”
我真没想到,毛俊嘴巴也能这么贫,而且一下就被他看出破绽不说,还要嘲笑我一番。
“你是跟谁打架了吧?”
他竟然还问!
我索性承认:“是呀是呀,我一天不打架身上就痒痒,路上随便逮住一个我就狠狠地打,非要到打到他跪地求饶不可!”说着就把那一大摞复习资料往毛俊怀里一推,“全做完了,特意让你检查检查,看看有什么错误。”
毛俊大惊失色道:“真的假的?”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走吧,反正也到你家这儿了,就去你家帮你看看这些题。”
我们俩刚一转身,就看到牛小冬手里拎着刚买的早饭向厂区家属院门口走来。
“哎,牛……!”
毛俊刚要发声,我就赶紧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然后把头低下看自己的脚。用余光感觉牛小冬走进了院子,才把头抬起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和牛小冬吵架啦?对不对?”毛俊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脸兴奋。
“用你管啊?”我没好气地回答。
“你们俩怎么那么喜欢吵架啊?脸上的伤也是他打的吧?”
我没有理会毛俊的话,只说:“我不想回我家了,走,上你家!”
“好,没问题!”毛俊倒是顺着我往他们家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们俩为什么打起来?谁先动的手啊?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毛俊,你今天话很多啊!”
“你脸上的伤没大碍了吧?”
“没有了,都好了大半,你是不是今天心情超好?”
“还行吧。”
“可是我看你怎么像挖到宝一样兴奋不已呢?”
“这个啊,一会儿你到我家就知道啦,哎,对了,牛小冬有没有受伤?”
“闭嘴!”
“好的……你是不是从小就是这方圆几里的女霸王啊?”
“毛俊!你再问这种问题我就把你拧成麻花!”
毛俊笑眯眯地看着我不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毛俊问的这些问题我一点都不生气,虽然嘴里说出的话让他以为我已经生气了,其实心里竟然有一点小喜悦,或许,这就是毛俊的独特之处吧,跟他在一起就算有点惹毛了我,我总也不会气到哪里去,不像牛小冬,动不动就点燃我内心的怒火,让我大发雷霆,真想化作一只霸王龙,一口就把他吞进肚子,然后将他化作粪便排出体外,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家和毛俊家离得并不是很远,只不过二十分钟的脚程就到了。
毛俊的家在一个距离我家隔着四条街的很有年代的院子里,那里有两栋五十年代前苏联样式的三层矮楼,密密麻麻的爬墙虎将这两栋楼遮得严严实实,露出的部分恰巧是每家的窗户以及几小块灰色的砖墙。饱含深情的秋天已经把爬墙虎的叶子一片不落地染成了深红色,远远看去像两座圆滚厚实的森林小屋。
真不敢相信,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还有这样清幽静雅的小院,小院里还有如此充满童话色彩的建筑。
我喜爱它们,打心眼儿里喜爱!
毛俊指着爬墙虎更茂盛的一栋楼说:“看见那个三楼的窗台上放着茉莉花的窗户了吗?那就是我家!”
我跟着他上了楼,进了家门,映入眼帘的一切让我颇感意外与吃惊。
一直以为所有的人都和我、和牛小冬的家庭一样,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住着方方正正的楼房,房间里的墙壁白得不染纤尘,最多贴上带花的壁纸作为装饰。到了毛俊的家,才不得不承认,我武潇潇十几年白活了。
这里的家没有过多的装饰,更没有华丽的摆设,能让我一眼就喜欢上这的是浓郁的生活气息。
进门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大屋子,因为茉莉花的缘故,屋内弥散着浓郁而迷人的芬芳。年代久远而略微泛黄的墙壁上挂满了几十幅油画,一个宽大的沙发上随意地铺着浅褐色的绒布,沙发旁边是一架旧风琴,琴上什么都没有覆盖,看得出来因为长时间没有人碰触而落上了一层灰白的尘土。房间中央是一张原木的圆角方桌,周围各放着和它风格不一的木椅和木凳。和沙发拥有同样质地的绒布帘子从窗楞上直直地垂落到地板上。再往里走是一个小套间,仅有十平米左右,这里放着一张盖着蓝格子床单的单人床,一张书桌,最让我震惊的是有一面墙宽的书架都被各种书籍填得满满当当,我走上前看个究竟,都是艺术摄影、绘画、历史类的书籍,多数是残破的或者书页泛黄,偶有两本薄薄的乐谱夹在众多厚厚的书本中间,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细细碎碎地落在这间小卧室的床上和地板上,愿这样的场景像一幅油画般能够流传百年,诠释着岁月静好。
“看什么呢?”毛俊把沉甸甸的复习资料放在圆角桌上问我。
“毛俊,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你家。”我开心地说。
“怎么?难道我不像这个家的主人吗?”
“不,你很像,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