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斯莱克打开房门，看到了魂不守舍的刺渊，吃惊了好一会儿。
刺渊看到眼前的人是大叔，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舒缓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说：“大叔，还好吗？”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渊，去见一了下月羽家的家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跟丢了魂一样！”斯莱克握紧刺渊的手，温暖的大手让刺渊感到了一阵温暖。他让刺渊坐在一张看上去十分温暖的床上，然后从古木做成的衣柜中拿出一套衣服递给刺渊，说，“你先进去洗个热水澡吧。”
刺渊看着手上的衣服，心头一阵温暖。他说：“大叔，我真的，真的没有事情。我很好。你看，我什么伤都没有。”
“不是指肉体。”
刺渊稍稍愣了一下。
斯莱克坐在刺渊身旁，他拍了拍刺渊的肩膀，说：“月羽家族的家族一定和你说了一些让你感到害怕甚至是……绝望的事情吧？”
刺渊低下头，说：“嗯。他叫月羽弦。他和我说我的大脑里有封印，可是……没有办法解开。强行解开，我就会变成白痴，甚至死掉。”
“没关系。”斯莱克把刺渊拉入怀中，说，“就算你的大脑里有封印也没有关系，你还是你，还是霜羽刺渊，而我还是我，还是你的大叔。人的一声总会经历一些让人害怕甚至绝望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无论你想做什么，大叔都支持你。大叔知道，你有你的想法。”
“大叔……”刺渊把头埋入斯莱克的怀抱，感受着那可贵的温暖。
斯莱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好了，先去洗下澡吧。洗浴室在那边。进去后你坐在浴缸里面，浴缸上的阵会传送过来热水。洗完澡后来吃饭吧。月羽璇那孩子刚才已经把饭送过来了。她好像对你很关照。”
“她对我如何，与我没有关系。”刺渊关上洗浴室的门。斯莱克看着洗浴室，喃喃道：“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特别是精神。”
“渊，当你感受到那真正的绝望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刺渊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星空。
温暖的热水让他稍稍感觉好了一些。和大叔一起吃完饭后，封印带给他的失落也渐渐减小，当然，不可能消灭掉。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样。绝望爬满了他的脸，如同在地狱深处人狰狞的面容。
刺渊打开了船头的窗户，冷飕飕的风吹了进来，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大叔睡在另外一件客房里的另外一件屋子里，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寒冷。
今夜的天空比较暗，只有那圆月挂在灰云构成的夜幕中。刺渊看着那轮月，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孤单。
不过，也只是一点而已。
“哥，你到底在哪里？”
“你还活着，对吧？”
刺渊伸出手来，自言自语。他的双眼中突然看到了尘月的面容。他想抓住，可到手的，只有那一道冷风。
他侧过身睡下，枕着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浸湿的枕头。
第二天的早晨，当天空中的一缕晨曦射入窗中，刺渊醒了过来。他看着那一缕黯淡的晨曦，换好大叔昨晚交给他的白色校服，开始整理床铺。
当他摸到那湿润的枕头时，他的手呆滞了片刻，随即，便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走了出去。
那是我的，眼泪。
是我思念哥哥的证明。
吃过早餐，月羽羲便是过来敲了房门。简单交流几句后，月羽羲便带着他前往灵羽学院。学院的位置在月羽家族府邸的后方，二者之间大概相聚几公里。学院的大门显得十分朴素，白墙石瓦，倒也显得清新。
刺渊跟着月羽羲来到一处看起来略微有些豪华的教学楼上，走到一间办公室前。月羽羲敲了敲门，屋内立刻传来苍老却带有活力的声音：“进来吧。”
月羽羲开了门，带着刺渊进入屋内。房屋内只有一名老者，苍白的头发见证了老者经历的岁月，脸庞上的皱纹却不显得难看。老者并没有一般老年人那样的白花花的大胡子，只有一小撮而已。
老者看了一眼月羽羲，说道：“原来是小羲啊。怎么，今天这么有空？上午的课程可是快要开始了啊。”
“校长大人您别这样称呼我，让别人听见了，他们可是会嘲笑我的。”
“这有什么关系。哈哈哈。”老者捏着自己的一小撮胡子笑道，“那么，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月羽羲说：“我今天来是给校长大人推荐一个学生的。”他说着退开了一小布，让校长可以看到刺渊：“这位是刺渊，来我们学院修习。”
“嗯，年龄看上去也就十五左右吧。年龄可以。”他说，“刺渊小友，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残羽腾。”
“残羽啊……”刺渊自顾自地说道。残羽腾不知为何又笑了一声。月羽羲看了一眼窗外的操场，学生渐渐变得少起来。他说：“校长大人，能否让刺渊入学呢？”
“当然可以。”残羽腾笑道，随即从抽屉中取出两块绿色宝石，递给刺渊，“你往这凉快石头里面输入一点灵力。一丁点就好。”
刺渊看了一眼凉快宝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输入灵力后，宝石突然发起了微小的光芒。看着那光芒，残羽腾说道：“其中一块给我，另外一块你放到你校服的左胸口，校服等下给你……你居然连校服都拿到了？月羽弦那家伙，又是这样。”
“家父习惯什么事情都先做好准备啊。”月羽羲说道。残羽腾再一次哈哈大笑。
“把宝石放到左胸口上吧！校服的设计是可以镶嵌进去的。用点力。”残羽腾看着刺渊镶嵌完宝石后，说，“等下你就到二年级一班去吧。”
“谢谢校长，那我就先带刺渊走了。”月羽羲立刻打开房门，带着刺渊飞跑出去。残羽腾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再一次大笑。
“看来今年转来一个不错的学生啊。只不过，性子好像有点冷……”
月羽羲带着来到二年级一班的大门。大门紧闭，月羽羲敲了敲门，随即对刺渊说：“刺渊兄，记得，对其他人只要说你是刺渊就好了。当我求你了，不要说霜羽两个字。会有麻烦的。”
“知道了。”刺渊冷漠地回了一句。
叹了一口气后，月羽羲正想说什么，门突然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女老师，大概有三十多岁。她看着月羽羲，奇怪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他是今年转入你们班的学生，名叫刺渊。”月羽羲说完后对刺渊说，“好了，我还有课，先走了。”
“记住，不要和其他人战斗，这是父亲让我转告你的话。”
最后一句话，月羽羲说得很小声，只有他们二人听见。
刺渊看着月羽羲的身影，想着他之前说的话，不解其意。
不要让我战斗？
月羽弦，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快点进来。”那名女老师对着刺渊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刺渊没有回应她，只是简单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冷漠。
教室内的学生正因为老师的离开而有些吵闹，但随即便是被那老师略有些粗暴的声音给镇压住了。
“好了，安静点！今天我们班有一个转学生。”女老师说完后，刺渊便是走了进来。看到新同学的到来，教师内突然一片安静。当刺渊冷漠到极点地走进来后，一些女生开始尖叫，然后，便是无数男生的冷眼相对……
刺渊的脸看上去高贵而优雅，他独特的冷漠更是增添了几分异样魅力。蓝色长发看上去又让他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只是那眼神，太过冰冷，有些美中不足。
“安静！”女老师指着一些女生说。随即，她对刺渊说：“你自我介绍吧。”
“刺渊。”
“嗯，然后呢？”
“没了。”
“没了？”
“怎么了？”
“不，没什么……”女老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学生是怎么回事？以往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各种搞乱。为此她都已经做好让刺渊闭嘴的准备。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她的胃病犯了……
“你就坐到那里去吧。坐下后就不要更改了。“女老师指过去，她只是看到那里刚好有个空位而已，并没有在意那个座位周围是什么人。她需要点时间理清思绪。
可当她理清思绪完后，开始后悔了……
刺渊坐在那个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围无数男生盯着他，有等着看好戏，有愤怒的，也有一些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的。
刺渊察觉到周围的异样，问旁边的人：“看起来你在这里有不小的威信，貌似坐在你旁边都会有麻烦。”
“谁让你要坐这里的。”
“老师让我坐这里我只能坐这里。”
“你可以拒绝啊。”
“够了，这种吵闹没有什么结果。”
“谁告诉你的？”
“我说够了。闭嘴，月羽璇。”
全班人，包括那名老师，全部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刺渊。刺渊有点不耐烦，说：“可以开始上课了吧，老师？”
“嗯，那么，现在继续刚才的课题。刚才我们说到……”那名女老师继续开始讲课，讲的是一些运用灵力的技巧，刺渊听得很认真，全然没有注意月羽璇在一旁给他写的小纸条。
当下课铃打响，老师离开教室后，刺渊站了起来，周围数人也同时站了起来。
刺渊看着他们不善的目光，问道：“有什么事么？”
“当然有事！你敢对月羽大小姐不敬，就是对我们不敬。”
“对！”不知是何人的言语，顿时让更多的男生站了起来，而一些女生则是抱着怜悯的态度，远远地观赏这场火药味有点浓的战斗。
刺渊看着旁边的月羽璇，说：“这是你的指示么？”
“不是，他们无聊而已。”月羽璇也站起来，说，“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你第一天来居然会来这里，而且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叫我闭嘴。多少替我想想啊，怎么说我也是女生而已。”
“无聊，女生和男生，不都是人么？”刺渊丢下一句后，离开了座位。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挡道。
“请让开。”
“不让。”
刺渊看着挡着他的人，问月羽璇“学院里允许战斗么？”
“允许，但禁止杀残。”月羽璇闭着眼睛清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可当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刺渊的右手上，一个阵已经出现。她立刻握住刺渊的右手，阻止了灵技的释放。
“你干嘛？”
“我不想让你杀人而已。”
刺渊看着月羽璇的一阵担忧，甩开她的手，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那名挡道的人在那瞬间突然有种得救的感觉。他突然后悔为什么要跑出来。在那一刹那，他清楚地感受到，刺渊身上蔓延出来的杀意。
那是可以把人拖进地狱的杀意。
刺渊走出教室，来到距离教室不远处的一处草地上。他躺在上面，仰望着飘雪的天空。柔软的草地化解了他之前烦躁的杀意，可那没有阳光的黯淡天空让他的心变得压抑。
他回顾了一下之前上课老师所讲的内容，无非是一些灵技的使用方法和修炼方法，再加上一些关于【灵兽】的说明。但根据老师所讲，灵兽的数量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变得稀少，以至于现在与灵兽有关的东西都变得珍贵，如果哪家人里有灵兽的皮毛，都会被看做是富人。
可现在他关心的只是如何修炼到上位王臣，如何去消灭掉坠影之翼。光有理论，是在不够。
真的，不够。
“终于找到你了。你居然躺在草地上，让我好找啊。”
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刺渊的宁静。他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来人，问道：“月羽璇，你过来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过来一下而已。怎么，我坐在你旁边让你有这么火大么？”月羽璇坐了下来，抱着双腿，问，“你刚才干嘛要杀那个男生？他只不过是想为我出头而已。”
“他阻拦了我的路，就应该被清除。”刺渊的语气很冰冷，仿佛随时可以化作一把锋利的冰刃，在这里上演一场冰与红的演奏。
“你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小剑。”月羽璇笑了一声，看着刺渊冷冰冰的面容。刺渊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一点不习惯。
“不要叫我小剑，我有名字的。”
“叫一下怎么了，多好玩啊。”月羽璇依旧保持着她的笑容，仿佛没有忧虑一般。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站了起来说：“对了，下午有实战测试。不要忘记啊。我先去食堂吃饭了。”
她向食堂方向跑去，刺渊朝着她离开的方向问道：“下午什么时候？”
“开始的时候学院会打铃声的。不要迟到哦，小～剑～”月羽璇朝着刺渊大喊，最后两个字还特意拉长了声音。
刺渊有点恼火，他很想上去用什么东西塞住月羽璇的嘴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下不了手。月羽璇看到刺渊一脸生气的模样，办了一个鬼脸后，立刻跑开了刺渊的视野。
刺渊有点无奈，只能继续躺在草坪上消磨时间，等待着下午铃声的来临。
“哟，刺渊兄，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躺在这里看天空啊？”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刺渊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说“羲，你来做什么？”
月羽羲看了刺渊一脸冰冷的样子，说：“来给你送午饭的。”
“午饭啊。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么？”刺渊依旧看着天空，仿佛在他的大脑里，已经没有了吃午饭的想法。
月羽羲一脸无奈地说：“你就不会饿么？”
“没感觉。”
刺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月羽羲放弃了交流。他从灵坠中取出两盒饭盒，把其中一盒递给刺渊，说：“我怕你不知道食堂的位置，帮你打了一盒。”
刺渊坐了起来，接过饭盒。他打开饭盒，里面的菜色很不错，五颜六色，很有让人想要一口全部吞掉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打了点。要不然你晚上陪我去好了。”
“不用，能活下去就行。”刺渊取出饭盒边的筷子，吃了起来。他并不在意味道如何。在他眼里，这些只是让他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东西而已。
月羽羲看着他冰冷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开始吃起饭来。他张开了屏障，罩住了他自己和刺渊。这种屏障对于王臣来说，很简单。而他现在，也是一名王臣，虽然只是下位。
张开屏障，也只是为了不让天空中的飘雪影响他们吃饭而已。
当两人都吃完饭后，月羽羲把饭盒收了起来。而刺渊吃完后直接躺在草地上，继续看着那片黯淡的天空。
月羽羲有点好奇，问道：“刺渊兄，你看天空干嘛？”
“不知道。”
“不知道？”月羽羲表示有些不能接受这个回答。
刺渊舒缓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看着天空，可以让我感觉稍稍好一些。而且，除了看天空之外，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可以修炼啊。”月羽羲简单的一句话，换来的却是刺渊失望而落寞的眼神。
“怎么了么，刺渊兄？”月羽羲想了想，说，“是不是还在想昨天父亲说的话？虽然父亲说从上位使徒修炼到上位王臣需要大致数十年的时间，可也不要放弃啊。”
“不是那样。”刺渊简单的回答，却让月羽羲感到更加疑惑：“不是那样，那是哪样？”
刺渊想说什么，可又没有说出来。
“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刺渊再一次躺了下来，与之前不同的是，他闭上了双眼，一幅想要睡觉的模样。月羽羲叹了口气，说：“在灵羽学院，上午上理论知识课程，下午是关于实战课程。听璇说，今天你们有实战测试。祝你有一个好成绩。”
说完，月羽羲便带着一脸的不理解离开了草坪。至于他去了哪里，刺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张开了双眼，突然发现他的视线有点模糊，他的脸颊，有点湿润。
他摸了一下，看到的，是眼泪。
他再一次仰望那黯淡、看不到阳光的天空。那只有在早晨和傍晚才能出现一丝光芒的天空，让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他或许比那天空，还要悲惨一些。
雪花落到他的身上，他并没有抗拒。他知道只有达到王臣才可以把灵力罩在身外，他不行。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突破那层屏障，成为王臣。
那是昨天的他的想法。
可现在的他，不那么想。
修炼？
我当然想过。
可你能感觉到吗，我的绝望。
他无法忘记，昨天晚上的事情。当他洗完澡准备修炼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灵力并没有因为修炼而增强。如果说修炼灵力的过程是不断填满一个水缸来达到巅峰，那么他的水缸，可能只有一个杯子的大小。
他的灵力，无法增强。他，无法修炼。
没有办法修炼。
这是怎样的绝望？
就像是在你走在沙漠中最饥渴的时候，你发现了一处绿洲。当你满怀希望地捧起水来清醒自己的脸时，你感到无比清爽；可当你想要再一次捧起水的时候，却发现绿洲中的水突然干涸，没有一滴水留下。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找回那突然蒸发的水。
雪下得越来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