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得奇书青山绿水人家
刚走到祠堂外面的大晒场边,杨义山老远就看见一位老人,坐在祠堂的廊柱下,左手拿着一支一米长的旱烟杆,右手端着一个大茶壶,眯着双眼悠闲的背靠廊柱晒着太阳。
杨义山不由一笑,这么多年了七爷还是老样子,习惯一点都没变。杨义山于是放缓速度,轻手轻脚的往七爷身后摸过去,结果离七爷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七爷眼都没睁。“山娃子,你想干啥?”
“嘿嘿,七爷,您老咋晓得是我啊?”杨义山见自己的行藏被七爷识破,也不惊慌,反而厚着脸皮贴了上去,帮七爷捶捶腿。
七爷这时候才把眼睁开,还扬了扬左手的旱烟杆,作势要敲打敲打杨义山,杨义山也很配合的缩了缩脑袋,然后继续低眉顺目的给七爷捶腿。“哼,整个杨家寨,除了你敢吓老子,其他哪个兔崽子敢吓老子?”最后还威胁性的瞪了杨义山两眼。
“七爷,您真是宝刀未老,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马识途、老将出马一个顶俩……”马屁一阵狂拍,如果是熟悉杨义山的人,看到现在杨义山无耻的样子,绝对跌碎一地眼镜。
“是不是还有老而不死啊?少跟老子在这里扯淡,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还要老子亲自动手啊?”七爷听着杨义山的马屁乱拍,有些不赖烦了。
“啊,我说七爷您咋知道是我呢?原来是您老闻出味了啊,唉!自己把自己给卖了。”杨义山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挎包中,掏出两个塑料袋,然后慢慢打开。
杨义山把袋子里的一个纸包,递到七爷的手上。“七爷,您看看这东西能入您老的眼不。”
七爷接过纸包,用鼻子使劲闻了闻。“嗯!不错,上等的云烟老烟丝,不错不错。来,给老子把烟装上,好多年没有闻过这个味了。”七爷一边将放烟丝的纸包交给杨义山,催促杨义山给他装烟丝,一边抢过杨义山手里的另一个口袋。
七爷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葫芦形的瓶子,七爷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就荡漾开来。七爷用力的抽了抽鼻子,然后又轻轻的抿了一小口。“哈哈,五十二度原浆,窖藏也有二十五六年了,好东西,哈哈,好东西,哈哈哈……山小子,老子真没白疼你。”
将装好烟丝的烟杆,递给七爷,然后给七爷点上火。七爷美美的吸上两口烟,然后又小小的抿了一口酒,闭上双眼像是在品鉴,又像是在回味。过了一会,七爷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给了杨义山一个满意的笑容。
然后七爷又闭上眼,继续享受吞云吐雾去了,杨义山也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七爷是寨子里威望最高的长者,在杨家寨没人敢捻七爷的虎须,别的惹毛了七爷的下场都很惨,也不知道为什么七爷会对杨义山另眼相看,对他宽容放纵,很多回杨义山惹到他,七爷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久而久之,杨义山在七爷面前也越来越放得开,时不时还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杨义山并不是得意忘形或者得寸进尺,只是杨义山把那份尊敬和爱戴,放在了心里,不需要表面的做作。
七爷平时在人前都是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因为和七爷相处久了,杨义山发现七爷骨子里,是一个天性洒脱,看淡一切成败得失,却又面冷心热的智者。可能这和七爷这一生所经历的事情有关。
七爷十五岁就去县城做学徒,跑过船,拉过纤,在江城码头扛过包,进过排教放过排,听说还做过袍哥,干过不少活,跑过不少地方,总之一句话:上过厅堂,下过牢房。
杨义山小时候最喜欢听七爷讲古,就像现在这般,一个沉浸在故事里静静的听,一个沉浸在回忆里慢慢的讲。七爷这一生就两个嗜好,一是烟再就是酒。
看看老爷子那杆,被把玩得发亮,和黄金一般的黄铜烟杆,据七爷说,这烟杆都伴随了他五十多年了。别看七爷整天抱着个茶壶,就以为七爷戒酒改喝茶了,七爷那把壶就从来没装过水,全都装的是酒。
“小山啊,七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找这些个物事费了不少劲吧?七爷也不问你花了多少钱了,这都是你娃的一片孝心,七爷我也受得起,我知道你娃别看在外面风光,其实也活得累吧。记住七爷一句话,你走到哪都是咱杨家寨的种,你的根一直都在杨家寨。”
七爷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子悠远高深的意思。杨义山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七爷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仿佛把杨义山看的很透很透。
七爷缓缓的站起来,甩开杨义山想要扶他的手,然后示意杨义山跟着。“山娃,杨家寨这么多后生,也就你一个还在坚持练站桩,那些个败家玩意儿,把咱老祖宗的东西,都快丢光了。唉……”
“七爷,我给您老说个事,我把站桩教给我侄女了,就是我姐留下的那个小丫头,您老看?”杨家寨的规矩,功夫传男不传女,而且只传本姓。对于自己擅自把站桩教授给田田,杨义山想听听七爷的意思。
“呵呵,没想到那个小丫头还学会了,传了就传了吧,现在寨子里的规矩,早被这帮败家玩意儿给败坏得差不多了。”七爷对于杨义山教授自己的侄女站桩,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还有些高兴的样子。
跟着走进七爷的房间,七爷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藤条编成的箱子,看这箱子的成色,怕是有不少年头了。七爷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黄颜色的布包,递给杨义山,示意他打开看看。
杨义山接过一看,感觉了一下,好像是一本书。这外面这层也不是普通的布,而是一块黄绸子,也许是年代太久远,黄绸已经有些灰暗。杨义山轻轻的将绸包放在屋里的桌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杨义山没猜错,果然是一本书。
看到书的第一眼,杨义山感觉这是一本古书。因为书的封面的几个字,除了一个像本字的字,其他字的杨义山都不认识。有点像篆字,又有点像金文,因为没有学过杨义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
翻开里面的内容,发现字体都一样,看着就像天书一样的字,杨义山没敢尝试去读一读。“七爷,您这书是?”七爷拿这么一本书给自己看,也不知道七爷究竟是啥用意。
“这本书是几十年前在山里捡到的,因为当时寨子里的学堂,还有先生在教我们认字。那时候能用的书很少,我想着能多一本就算一本,就给带了回来。可是书里面的字却没人认识,就这么留了下来。
过了些年,我老早就忘了这本书的存在。到你文胜大伯结婚盖新房的时候,又给翻了出来,没想到三四十年了,这本书还是老样子,没被虫蛀鼠咬,而且还没腐没烂。
那之后,我又请不少人看过,可依然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书,当年我也犯了牛劲,越弄不明白,我就越想把它弄明白。当时都快魔怔了,四处向人打听求教,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山娃,我现在把这本书送给你,希望你能把它搞明白。我知道你在外面,见过大世面懂得多,自己门路也不少。只希望你发达了,别忘了帮衬一下寨子里的父老乡亲。”说完,七爷挥了挥手,让杨义山离开。
杨义山见七爷说完话,闭上眼睛又开始神游太虚去了,对自己家也不闻不问。给七爷深深的鞠上一躬,把书用黄绸包好,小心的放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转身离开。
从祠堂出来,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从早上出来到现在都快中午了,离开小丫头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田田小丫头有没有哭闹,一想起小丫头杨义山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杨义山刚走到二伯家院墙外,隔着院墙就听到小丫头爽朗的笑声,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追逐嬉戏的声音,听起来人还不少。杨义山走进院子,就看见院子当中,几个孩子正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小丫头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游戏,根本没有注意杨义山回来。看着小丫头使劲拽着一个六七岁女孩的衣服,后面还躲着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小丫头一张小脸通红,额头上隐隐有些汗迹,笑得却格外开心。
其他几个小孩杨义山也是昨晚次认识的,扮演老鹰的丫头是三哥家的幺女景莲,那个正在扮母鸡的是大哥家老大景松的的大女儿云秀,躲小丫头身后的,还穿着开裆裤的是二哥家老大景河的小子云书。
而站在一旁一脸羡慕的两个,大一点的那个是也是大哥家景松的二小子云辉,另一个也穿着开裆裤的鼻涕娃,是大哥家老二,景奎的小子好像叫云光。
见一帮小家伙玩得起劲,杨义山就有些纳闷,为什么小丫头在江城,没法和同龄的孩子玩?却能和这些大山里的孩子玩得上路,不抵触别人和她亲近,更不介意云书用黑乎乎的手,抓她的漂亮衣服。
“二伯,我回来了。”二伯戴着老花镜,坐在三楼的的回廊里,正悠闲的一边看书一边品茗。“回来啦,七爷还好吧?”虽然住在一个寨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杨家寨的老人,都不喜欢出去走动,没什么事很少看到他们出门。
所以一个寨子里的老人难得见上一面,而且这些老人也都能呆得住,各自都有自己的消遣方式。杨义山记得寨子里有一条祖训:男人六十不当家,女人六十不绣花。
“七爷身体好得很,还是那样耳聪目明。”原本这些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的老人,都闲下来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了,杨义山现在都有些羡慕这些老人家。
“二伯,我去整理一下东西,昨晚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被灌趴下了。”
“嗯,去吧,一会吃饭叫你。”二伯头也没抬,继续看他的书。
从七爷那回来,杨义山得了这么一本非同寻常书,也迫切的想知道书的内容。走进房间,关上门,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出来开机,连上无线网卡。现在的资讯传播速度,可不是七爷那个时代能比的,有问题找度娘,点点回车分分钟搞定。
刚开始,杨义山以为书上的字是篆体,但看起来又不像,在网上一对比更是相差很大。查了半天,才弄明白,书上的字体是比小篆更早的大篆。
可是这本书给杨义山整个的感觉,要比大篆还要早,介乎甲骨文金文和大篆之间,由于可求证的资料太少。整本书的内容,现在也就连蒙带猜的认识那么十几二十个字,还不知道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