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被大伙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皱着一张小脸,一副认真思索大家为什么发笑的表情。那傻憨傻憨的神情,让人觉得特别可爱,简直萌翻全场。
二伯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开怀的哈哈大笑,看着小丫头的眼神满是怜爱。说来也怪,以往小丫头从不让除杨义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抱,就连相处了三四年的六嫂都不行,更别说自小丫头记事以来,才第一次见面的二伯。
也许是小丫头纯真的心灵,能够分辨出究竟谁真正疼她、爱她,也许是二伯的慈祥和善,让小丫头不抵触。但是看着小丫头一边好奇的打量四周,一边偷偷的用小手抚摸着二伯长长地白胡须,就像找到一件新奇的玩具一般爱不释手,杨义山感觉满头暴汗。
“好了,好了,义山他们跑了一天,连晚饭都没吃肯定饿坏了,先吃饭。”作为大家长的二伯,一发话,其他人也簇拥着二伯和杨义山,往屋里走。
二伯家的房子是山里人家典型的木质吊脚楼,依照传统的大户人家吊脚楼的修建模式,七柱四骑四合天井,上下共三层。一层全是立的大木柱,用来放养牲口和堆一些柴火杂物三面的。
二层才是用来住人的,这样既通风又干爽,而且还能防备毒虫猛兽。二层总共六排扇五间房,三面回廊,中间是堂屋宽敞明亮,中间有个火塘,是专门用来吃饭和宴客的地方。
三楼四排扇三间房,全部都是卧室,很多人家都是用来堆放粮食之类的,谁让二伯家人口多呢。不知道的人走进家里,肯定以为这是一户土家族的吊脚楼。确实也是,二伯家和土家族吊脚楼的唯一区别,就是二楼堂屋的正墙上,有一幅上书“天地君亲师位”的香火,和香案上摆着杨氏先祖的排位。
大家随着二伯走进堂屋,众人一一落座,只感觉黑压压坐了一屋子人。杨义山一一和家人寒暄问候,田田小丫头躲在二伯的怀里,十分好奇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小辈的子侄们上来一一见礼,杨义山也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一个个发给这些小辈。不看不知道,这一圈下来就有六七个之多。正当大嫂把饭张罗开,还没来得及吃一口,门口又一下子进来,原来是杨义山的二哥和三哥,领着自家的一帮小辈过来了。
然后又是好一阵寒暄,杨义山看了看这一屋子人,也忍不住感叹,二伯家真是人丁兴旺啊。一屋子老老少少,二三十口子,除了从天府赶过来的,大姑家的二表哥和他家小子,还有跟二表哥一起来的大表哥家的闺女,三个人以外,全是二伯家的人。
杨义山父亲那一辈的,有一个大姑,一个二伯,杨义山的父亲是老幺。杨义山同辈的兄弟姐妹就多了,大姑家有三个表哥一个表姐,二伯家这一房也是三个堂哥,一个堂姐,而杨义山这幺房人原本也有姐弟两,如今却只有杨义山自己了。
而田田这一辈的就更多了,大表哥家一儿一女,二表哥家有一个儿子,三表哥家就不得了,有四丫头两小子,四表姐家两个闺女,单单是大姑家这一家人凑一块,吃饭就得开三四桌。
二伯家的也不简单,大哥家两男两女就四个,二哥家三小子一丫头也是四个,就这两家的小辈,就凑够了一桌,再加上三哥家的丫头和两小子,还有四姐家的一个儿子,就十二个,田田他们这一辈有二十多个,还有一些已经婚配了的,有点数不过来了都。
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聊,哥哥们不停劝酒,小辈们也毫不示弱频频上来敬酒,虽说自家酿的米酒不打头,但喝多了照样难受。这顿饭从九点一直吃到十二点才结束,田田早就在一旁睡着了,到最后杨义山怎么爬上床的都不记得了。
一夜好睡,当杨义山被村里的公鸡打鸣吵醒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二伯家的三楼卧室里。身旁小丫头睡得正香,抬头看了看窗外,感觉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了,结果一看时间都已经快到七点了。
连忙轻手轻脚起身穿上衣服,轻轻将门打开,走到回廊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杨义山极目远望,远近的群山被云海笼罩,白茫茫的一片。整个村子也充斥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偶尔一阵清风吹过,一缕缕白色的烟云从眼前飘过,仿佛自己站在云海之间,亦真亦幻。
将沉醉在美景中的心思收回来,徐徐呼出体内的浊气,杨义山摆出一个古怪的肢势,开始每天的必修课,站桩。这个站桩是杨义山的爷爷教给他的,没有打坐练气,没有武术的招式,就只是摆一个肢势。
从五岁开始练习站桩,一直到现在,没有练出什么突出的能力,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杨义山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生过病,连感冒都很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练习站桩的功劳,但也没有任何的坏处,杨义山也就一直坚持了下来。
杨义山感觉今天站桩的效果特别好,仿佛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而且站了近一个小时,四肢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酸软,而且精气神也特别足,相比以前站桩要好出几倍。
杨义山一转头,看见小丫头也在旁边,摆着一个同样的肢势练站桩。不过表情有些痛苦的样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挂在栏杆上的一块秒表。
杨义山正想给小丫头加加油,话还没出口,小丫头一屁墩坐到地上猛喘气。“舅舅,伦家今天坚持了十分钟。”小丫头一边猛喘,一边还很骄傲的向杨义山邀功。
等小丫头把气喘匀了,杨义山才将小丫头扶起来。“田田厉害哦,不错不错,以后要继续保持哦。”田田从四岁起就偷摸的学杨义山站桩,开始杨义山根本没在意,以为只是小孩子图新鲜闹着玩的。
再说杨义山也不想让小丫头过早练习站桩,后来见她学得有模有样,而且每天都会跟着杨义山一起练,足足坚持了一两个月,都没有间断。小丫头那股坚持不懈的韧劲,让杨义山很欣慰,从那以后才正式教授小丫头站桩。
从最初的两分钟,到现在的十分钟,别小看这小小的十分钟。杨义山练习站桩二十多年,最长时间也没超过一个小时。而且别看站桩只是一个动作,就算一个成年人来,最多也就三五分钟。
“山娃,这个桩,也就只有你跟七爷现在还在站,其他那些小王八蛋,就没得一个人站下来的,老祖宗的东西都要丢光咯。”二伯不知道从哪里转悠出来,看着杨义山不停的感慨。
“白胡子二外公,田田也在站桩啊,你没看到吗?伦家可是站了十分钟哦。”小丫头一听这个二外公,只表扬了舅舅,而没表扬自己,显得很不服气。用食指交叉比划着,强调自己可以站十分钟。
说到这个站桩,就不得不说一下杨义山他们这一支杨氏宗族。听老人们讲,他们这一支杨姓,祖籍在原来的山东菏泽一带。明末清初的时候,为躲避战乱,先迁居江淮。
随着满清入关,四处败兵如匪盗贼四起,不得以先祖带领家小,沿江而上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据说当时这里全是高山密林,根本就没有啥人烟,你一天骑马能跑多远,你就可以占多宽的地。
结果杨氏先祖从早跑到黑,也就占了一个山头,这也就是杨家坡地名的由来。地是占下来了,但在这深山密林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不光要与天斗与地斗,还要处处防范不时出没的毒虫猛兽。
如何才能将宗族延续下去,后来杨氏先祖,请来附近土家族寨子里的智者,让其教授杨氏子弟建房屋修村寨。而后又从城里请来教头和先生,让所有杨氏子弟练武强身,识文断字通晓礼仪。
最后还修建宗祠,加强宗族里的凝聚力。又立下祖训,禁止兄弟萧墙同门相残。杨氏宗祠也修建得很独特,它不像别人的宗祠都讲究坐南朝北或者坐北朝南之类的,而是坐东朝西。
据说是因为杨氏先人,是由东边的山东境内迁来的,以后每次祭拜先人时,也会将东边的祖庭也一起拜了。也以此来警示后人,明白自己的来处,明白祖辈们的创业艰难,不要忘本。
就这样一代代延续下来,杨氏的团结,也让杨义山他们这支杨氏远近闻名,只要你惹到一个杨家寨的人,你就是在挑战所有杨家寨人的底线,你将面临的是整个杨家寨的怒火。
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杨家人的头上都顶着一个刁民的称号,走出去就会面临别人异样的眼光,附近的十里八村根本无人敢惹。但是也有好处,那就是杨家的男子不愁娶,杨家的女儿不愁嫁。
在二伯家吃过早饭,杨义山腋下夹这三条黄鹤楼雅香,手里拎着两瓶枝江十五年,和一些老年人的保健品。踏着被不知多少代人走过,十分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一边和路上一些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往七爷家走。
七爷,是寨子里辈分最高,年龄也最大的人,掌管宗祠三十多年,虽然不是族长,但族长和族老都是他的子侄辈,真正称得上杨家寨德高望重的长者。
刚到七爷家门口,七爷家养的土狗就开始冲杨义山狂叫。“谁在外面?”听自家的狗叫,一个干瘦的老人从堂屋里出来,开口就问。
“胜大伯,我山娃,我昨天刚回来,来看看您和七爷他老人家。”出来的人是七爷的儿子,已经七十多的大伯杨文胜,老人眼神不太好,要走近了才看清人是谁。
“山娃啊,你看你,来就来,拿啥东西嘛,真是。”胜大伯热情的把杨义山让进堂屋,然后让儿媳给杨义山倒茶。
“胜大伯,景恒和景江没在家啊?”
“那两个兔崽子,去后山摆弄柑桔去了,得晌午才回来,一会在家吃饭,你们叔侄好好聊聊。”
“不用了胜大伯,大哥家二丫头景玉不是要出嫁了嘛,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忙,我这作小叔的,看看有啥要帮忙的,也得出把力不是?七爷还住在祠堂那边是吧,我一会就过去看看他老人家。”
杨义山没在七爷家多坐,从七爷家出来拐个弯,走个两分钟,就到了寨子正中央的祠堂。祠堂是杨家寨唯一一座不是吊脚楼的建筑,整个地基用开凿得很规整的石头磊起来的,高出地面一米左右。
祠堂的墙体和立柱,也完全用上好的大青石修葺而成。正门九根一抱粗的椿木柱子,前三根左右各三根,支撑起门前一个长长的飞檐,两边各有一个厢房,院子的左右都是回廊,正对大门的神堂横竖都是三丈三的进深,神堂上摆放着历代先人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