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时间过得说快也快,二人一路沿着运河北上,看过了江南水乡小镇,也瞧得了北方深秋时节的落叶飘零。
自那一日和老张经过了一番谈心之后,陈建辉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前几日的低沉阴霾全部一扫而空。这天清早,天还没有大亮,老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回头,猛然发觉陈建辉不见了,顿时心中一急,连衣裳也顾不得穿好就跑出舱来,这才放心下来。只见陈建辉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双手背于身后,任凭北国初冬的猎猎寒风拉扯着长衫,他依然不曾后退半步,只是抬头眺望远方的天际,口中喃喃道:“胸怀凌云志,手握圣贤书,金榜题名日,唯我大丈夫。”
“哈哈,好一句’金榜题名日,唯我大丈夫’,有点意思。”老张听得陈建辉吟的诗之后,不禁拍手叫好,可是却着实把原本稳稳的站在船头的那位吓得不轻。那陈建辉一大早醒来,见老张还在和周公对弈,也不忍心扰人清梦,便悄悄的跑到船头一个人沉思,怎想到突然有人来这么一嗓子,一个不小心,差点栽倒那冰冷的河里去,踉踉跄跄的哪还有刚才那般挥斥江山舍我其谁的霸气。老张见了这状况,先是一愣,紧接着就仰天大笑起来,说道:“哈哈…我说,我说兄弟啊,刚才那么老大的风都不曾吹动你半分,怎地我这一句话你就经受不住啦,哈哈。”
陈建辉听得老张这话,竟是有些挂不住面子,赶忙说道:“哎呀,老哥快别笑话我了,这大清早的谁曾想你不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弄得这动静啊。”
“你这小子还说呢,我一觉醒来看不见你,还以为你想不开投河自尽了呢。”老李嗔怨道。
两人自打熟络了以后,便时常如此的开着玩笑。
过了一会儿,老张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说道:“唉…兄弟啊,这京城再有两日便到了,你我兄弟二人虽说相识时日不多,却很是舍不得。老哥也不多说,到了京城好生准备,开春的会试上来他个一鸣惊人,要真的中了个状元啥的,老哥还能给我这船改个名叫’状元舫’,借借你老弟的光。”
“恩,这是自然的,多谢老哥惦记了。”陈建辉应声道。
老张转身进了船舱之中,不多一会儿穿好衣裳出来,将拴在岸上的缆绳解了开来,扬起帆,撑着桨开始新一天的行程。
两日后,白帆飘过通州,不消半日就到了涿郡码头,也就是这京杭大运河北京的起始处。码头上,陈建辉身着湖蓝色长袍,背着包袱,正站在岸上与老张道别,“老哥,这一路上多亏你的照顾,小弟在此谢过了。也多谢那日老哥点醒我这糊涂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弟铭记于心。”
老张听这话,不禁摆了摆手,说道:“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命中有时终须有,也许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告诉你那些话。啥时候再回苏州,一定要找哥哥喝一壶去啊。”
“那是自然的,哥哥放心。”
“嗯,好啦,也别与我这粗人多耽搁功夫了,赶紧赶路,进京城去找家客栈好好歇歇吧。咱兄弟就在此别过吧。”老张说完,朝着岸上的陈建辉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撑船缓缓离开。
却说那陈建辉站在原地良久,直至这道白影自视线之中消失才雇了驾马车,风尘仆仆的想京城奔去。
在马车上,陈建辉向驾车的小厮细细的问了问关于京城的消息,听得这京城之中有一个名叫“致远阁”的地方时,顿时起了兴趣,听说这致远阁乃是京城读书人一处胜地之后,更是精神一振,叫小厮驱车直奔致远阁而去。
……
陈建辉下了车,抬头瞧着“致远阁”三个烫金大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迈开大步走了进去只,见这一楼大堂之中,满是书生模样的人,或踱步沉思不语,或举书端茶点头,亦或是两三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竟是没有一人注意到他。陈建辉耸了耸肩,笑着摇了摇头,背着包袱上了二楼。刚到楼梯转角处,就能听见楼上的喧闹声,上了楼,陈建辉见得大厅中央那块写着“宁静致远”的牌匾,别具深意的笑了笑。这时自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人,高七尺二寸,剑眉星目,虽说两鬓已有些泛白,却仍不影响自身气质丝毫。那中年人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看着“宁静致远”四字发笑是为何啊?”陈建辉将包袱放于桌上,指了指那四个字说道:“昔日诸葛孔明先生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可这里确实如此喧闹,怎地和着四个字相符?”
“哈哈,小兄弟言之差矣。”中年人拂须笑道。
“哦?还望先生赐教。”
“嗯…这宁静致远四个字是出卧龙先生之口不差,这‘宁静’乃是心境的静,自己心里平静,宁静下来做人;‘致远’二字是要完成弘智。这阁中诸君,心静即可,我说的可对?”
“宁静致远…宁静…”陈建辉自顾自的念叨着,突然间“啊”的一声,说道:“对对对,是我狭隘了,多谢先生指点,还未曾请教先生名号。”
“鄙人不才,正是这致远阁之主,李修杰。”
陈建辉诧异了一下,连忙拱手作揖说道。“啊…学生苏州人士陈建辉,久闻李先生之名,今日一见,更是收获颇多。”
李修杰摆了摆手,将陈建辉身子扶正,说:“无妨无妨,方才老夫见你见解独到,又敢言心中所想,是个可造之材啊。”说着向右前方一指,又说道:“你听听他们所说的,自己心中又有何想法?”
李修杰所指的一群人谈论的正是当朝最热门的话题,苏郎中任征北先锋大将军,镇守白狼关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