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老办得匆忙,热火朝天,没几日,新宅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刚好又碰到吉日,于是很快就定了入宅的日子。
到了吉日,冬老的意思是低调行事的,大清早天还没亮,一行人就往新府走去,到了门口,却见一乘软轿停着,轿夫靠在一旁的石狮打盹,一位穿素衣的男子在另一旁低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行人显然是久候多时了。
雪絮少在人前走动,自当是茶楼熟客,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冬老,冬老凑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2个字“皇上”,雪絮讶异的看向那个男子,那人似乎也察觉了她的视线,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男子大约三十好几,长得十分平凡,斯斯文文的模样让他看上去还算清秀,一双漆黑修长的眸子来回打量着雪絮,却没给人丝毫不舒服的感觉,直到一群人靠近,那人才转开目光。
“哟,言大人”冬老向男人作揖行礼,询问“不知大人大清早的,有何贵干?”
子言笑道“冬老先生,在下不过一个侍者,不敢妄称大人,老先生叫我子言吧。”
冬老道“礼不可费,严大人。”
“言大人实在过谦了,大人陪着当今圣上二十余年,这皇宫大小事物皆是由您操办,这大人称号实至名归。”
子言看着眼前一脸谦逊说着恭维话的老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哈,冬老先生的口才,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及。”。
“老生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使咯,只好耍耍嘴皮子,说的都是些浑话,若有不当的地方大人多多包含。”
“如若老先生说的都是浑话,那这世上便无真话可言了。”
“哪里哪里,大人过誉。”
“哪里哪里,先生过谦。”
......
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互相恭维,及尽溜须拍马之力,看得一旁是众人叹为观止,心中大呼不愧是冬老先生和圣上御前的人,大人物就是与众不同,我等凡人真是望尘莫及。
最后雪絮忍不住轻咳一声,这才打断二人没完没了的对话。
“此次前来,在下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说罢,子言转身走到轿子旁边,掀开帘子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块牌匾出来了,并将牌匾递给了冬老。
一旁的雪絮阿软都好奇的望过去,牌匾上写着“冬府”二字,字迹苍劲有力,十分霸气。
“这!”牌匾用了上好的红木,色泽极佳,沉甸甸用料十足,得到过御赐宝墨的冬老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谁的字了,这么霸道的写法也只能是出自那个圣安最尊贵的人之手了。
“使不得!使不得!”冬老慌忙推脱,作势要把牌匾还回去。
“既然陛上赐下了,自然是使得的。”子言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动作,然后向后略退了一步,单手负在身后,站直了身子,语气严肃“冬老若是拒绝,那可就是抗旨了。”
“草民不敢,草民谢主隆恩!”随后冬老抱着牌匾向皇宫方向跪拜,雪絮一行人也跟着跪拜,高呼“谢主隆恩!”
见他们起身之后,子言才说“既然如此,还是快点置上,不要误了吉石。”然后他向一旁的娇夫招招手,轿夫机灵的跑过来,接过冬老怀中沉重的牌匾,两人脚下使力竟一跃,竟飞到了门梁位置,二人将原先挂着的“隐声居”字样的牌匾拿下,放置上新的牌匾,然后旋身下来,安然落地。
雪絮看着他们这一套心云流水的动作,心里赞叹,好俊俏的功夫,这样的功夫却愿做轿夫,她看眼前的男人,此人恐怕不简单。
在场的人几乎都震惊了,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些市井小民,加之圣安尚文,更是满大街的书生和满口的之乎者也,平日见的侠客也是些外地来的宵小之辈,能看到这般身手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好身手。”说话的是雪絮,一般人看起来都觉得十分精彩的动作,更别提是好武的雪絮,她盯着已经回到轿子旁的二人,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如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她真想上去讨教几招。
而两位轿夫则是被看得僵硬了身体,好歹也是男子,被一个女人这样盯着看,还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一瞬不瞬的透着兴奋的眼神盯着,实在是,不自在。
子言睨了一眼跟随自己多年似乎在“害羞”的属下,看向雪絮笑道“这位便是冬姑娘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话语一顿,然后笑出了声“果然不同凡响。”
雪絮也发现自己这样有些失礼,歉意的一笑“小女子失礼了。”
子言摇摇头,笑道“在下却觉得冬小姐十分率真可爱。”说完他抬头看看开始渐亮的天色,街上也开始有了行人,还有往这边聚拢的趋势,想起“那位”说过此行不可“太过”张扬,他满意的点点头,向众人告辞并坐上了轿子,两个轿夫抬起轿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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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子言心满意足的走了,冬老这儿看着刚挂上去的牌匾,心情无比复杂,树大了,果然招风了,这招的还不是一般的风。
这时,旁边走来一位书生,这是茶楼的常客,他看着那块牌匾,在看看门前的一群人,凑近了冬老,悄声问道“冬老,您今日入宅?”
冬老这才回过神来,这么一帮人站在门口实在不妥,他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就领着众人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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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黎是在大草原上的民族,乌黎人不喜定居,一生之中会搬迁数十次,在外人眼里均是一样的无边无际的草原景致,在他们眼里却有别样的风情,搬新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但是冬老一家三口还是入乡随俗,跟着楼里的伙计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雪絮和阿软去了新的住处,冬老把府里最大的院子划给了她两,院子里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围着这不小的花园的是三间厢房,雪絮住最大的一间,阿软和安容一起住在旁边略小的一间,剩下的一间则是给她们的小厨房。
院子的侧门出去就是一个人工大池塘,院子里的水就是从这里引过去的,这水会顺着东府环绕一周然后再流回池塘内,池塘周围种满了柳树,在最茂盛的一出,从一条隐秘的小路走进去,有一小片新建练武场,想必是将这片柳树林的中间地区铲去了一小片,然后填了新土。
雪絮心下感动,父亲这么多年不会管束她在常人眼里“不知羞耻”的爱好,也从不逼她做任何事情,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她望着眼前的柳絮在阳光下泛出层层涟漪,一阵阵微风吹拂着这些长长的枝条,带着暖意与清香吹向她的心间。
雪絮住的院子还没取名字,冬老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来,雪絮想了想,最后心下一动,用了“随柳居”三个字。
——
午后
阿软从进门起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安容看着她一本正经迈着步子往门外走,人还没走出房门就没忍住跑起来,身影从纸窗上快速消失,安容看着忍俊不禁,也没说什么,顺着她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随柳居清净了许多,府里还没招下人,雪絮本又不爱出门,索性找来了前几日书斋买的书,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闲闲的看起来。
嗅着花香,听耳畔清水溪流,只觉岁月静好。
这是一本野史趣闻,上面写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其中有一段引起了雪絮的兴趣,它介绍了“走江湖”三字的由来,书上写着“僧人修行游历之时,常在江西、湖南一代游历,于是慢慢便有来走江湖这个词。”
僧人
说到僧人,雪絮不受控制的想到了一音,不知他是否也曾“走江湖”过,随后又想起那日静光说过他好静,想必就算是走,宁愿走深山老林也不愿走人头串涌的热闹“江湖“吧。
最近似乎总是想到他,自己这是怎么了,雪絮低声笑笑,随后将他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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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新家,皇上又亲赐了牌匾,宅子那么大,冬老平日需要照顾茶馆生意,于情于理,确实需要一位管事的管家来打理了,雪絮自然无心这些,阿软就更不用说了,自己人不能用,冬老左思右想总觉得招个外人实在是不靠谱,考虑来考虑去,最后敲定了一个雪絮意想不到的人。